160、那半年,不敢回憶(1更)
她的眼睛忽然一片模糊,眼前這間辦公室,變得如水霧籠罩的山水。
這樣近的距離,她不敢讓他看見她的眼。她索性緊緊閉住雙眼,伸手,托住了她的面頰。掌心貼着他面頰,細細摩挲。
他說過,喜歡她這樣吻他。
他說想要的吻,不僅僅是脣齒的相依相偎,更是她這樣向他敞開她自己,是她這樣動情的投入。
鄣.
他感受到了,低低嘆息一聲,箍緊了她的腰,將她帶到身上。
曾經……她每一次主動吻他,他都會將她帶到他身上,讓她能更方便地居高臨下,也讓他能更好地支撐住她,不讓她粘着地面,或者被他壓疼財。
她的脣印上去……曾經那半年的記憶,閘門也轟然地打開,擋都擋不住。
曾經的半年,他們倆啊,就像一對捉迷藏的小孩子。他從不提前說他什麼時候,因爲他自己也在繁重的課業和實習中,無法自主;而她也從不問他哪天回來,甚至忍着都不給他主動打電話。
誰讓……他問都不問她,就自行佔了位置。她要是再主動聯繫他……那不成了主動的邀請?
可是他們卻就是能找到彼此,在恰當的地點,恰當的時間。
或者是在她週末回家的時候,他總是夜半纔到。熟門熟路,手裡又有鑰匙,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直進她房間,在她還在酣夢裡,就——擁住了她。
在她根本來不及反抗的時候,就又……佔了位置。
那時候兩個初識情滋味的少男少女,眼睛裡只有彼此,什麼都顧不上。有時候根本杜松林還在家,他們兩個就敢在二樓偷偷親密,完全顧不上杜松林就在樓下。
那些夜晚……他終於偷偷將他的綺念實現,裹着她進淋浴間,重見她曾經沐浴的模樣;還有……又在她枕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讓她再學小水蛭一般地嘬住他。
少年的渴望熱烈而綿長,每一次都將兩人累到再也無法忍受爲止。
可是他卻總是夜半來,天未明就走。他長途跋涉,只是爲了那短暫幾個小時的相聚。回到東海岸之後,不眠不休也要將耽誤了幾個小時的課業再趕出來。
她忍不住心疼,推他不準再偷着回來。可是其實他也真的不是總回得來啊,平均總要兩個星期才能拼命擠出這樣的一點時間回來。
她的課業也同樣緊張得要命。爲了他曾經的囑咐,說希望她也能考去他的學府,她恨不能瘋了一樣地用功。於是就更能體會他的辛苦,於是就每一次都認真地不准他再回來,還搬出自己功課緊張的理由……
那時候總以爲,未來還長。哪裡知道其實他們甜蜜的時光,不過是那樣短短的半年;而那半年裡平均兩週纔有一次相聚,所以算起來一共也不到十次。
她呢,雖然從不問他歸期,卻開始不再抗拒湯家的邀約。或者是湯老爺子發話讓爸帶她去玩兒,或者是湯燕卿拽着她去玩兒。
反正,她早已擔了湯燕卿女朋友的名。
湯家每個週末都會有世交家的孩子去玩,連同湯燕卿和湯家的幾個女孩兒,少則十幾個孩子,多則幾十個孩子,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於是她自己悄然去了他房間門口出神,也並沒太多人留意。
她看不到他的人,也硬着脾氣不問他歸期,便也只好這樣到他門前站站,回想回想她與他一路走來這些過往,便也好些。
就是那些次去湯家玩兒的機會,讓她一點點窺知了湯家的秘辛。
譬如……湯家老太太是如何過世,而湯老爺子爲何花了正正十三年的時間,像拼積木一樣將從中國運出去的徽派老宅,一塊一塊重新拼合起來。
那是湯燕卿給她講的。湯燕卿說他自己小時候也是不懂事,也是以爲爺爺花那麼多年工夫幹這麼一件拼積木的事兒有點不可理解,他當初還笑話過老祖父來着。
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這老房子曾是祖母從小長大的地方。祖宅,曾經一個大家族羣居,可是後來人口凋零,老宅也荒廢了。小鎮當地發展經濟,想將這老宅拆遷,騰出地方來發展購物街……湯老爺子聽說之後,動用了在中國國內一切人脈,將這老宅打包運出來。
彼時湯燕卿的眼底彷彿有水光一閃,然後看着她笑,說:“我祖父曾經是最高法院首位首席華人大法官,我祖母是他秘書。從他還是個小律師的時候開始,就陪在我祖父左右。可是後來……祖母卻爲祖父而死。”
她驚住:“怎麼會這樣?”
湯燕卿笑,卻是滿眼的難過:“祖母死在祖父的辦公室裡,在祖父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祖父一晚白頭,然後遞交了退休的申請。接下來就用十三年的時光,一塊一塊去拼祖母的故宅……”
安澄聽哭了,摟住湯燕卿的肩膀,哭得稀里嘩啦。
也是在那些夜晚,她也曾聽見了外人對湯家舊事的傳聞和評價。
譬如……湯燕犀父母的離婚。
那個晚上她坐在湯燕犀房門外的樓梯上。樓梯扶欄完美遮蔽了她的身形,再加上夜色覆蓋,紅燈光暗,所以有兩個湯家世交家的孩子走過來閒聊時,並未留意到安澄的存在。
可能在那兩個人眼裡,也認爲湯燕犀不在家,所以在他的空房間門前說些有關他的閒話,並不用擔心被人聽見吧。
那兩個人的閒話卻是先從安澄身上說起來的。甲女說:“有點奇怪啊,湯燕衣對杜醫師家的女兒好像有點莫名的敵意啊。我們一起玩兒的時候,湯燕衣都不讓我們搭理她。可是我看那個安澄也沒的罪過她吧?”
乙女就笑:“那是你沒瞧出來罷了。湯燕衣是有點喜歡卿倌兒的,安澄說是卿倌兒的女朋友,湯燕衣能看得慣纔怪。”
甲女吃了一驚:“湯燕衣,卿倌兒?他們是堂兄妹啊!”
乙女咯咯地笑:“其實不是。湯燕衣是素昔劉領養的女兒。只是湯家封鎖消息,不想讓外人知道罷了。”
甲女遲疑了一下:“沒有血緣關係的話,也許可以的吧?”
乙女卻嗤了聲:“這可是湯家,湯家這樣的人家怎麼能允許鬧出這樣的醜聞!你想啊,湯家連湯燕衣是被領養的事都不讓外人知道,那他們怎麼可能接受湯燕衣從自家的孫女變成孫媳婦?”
甲女嘆息了聲:“……也是,就像犀倌兒爸媽離婚的事,現在不是也不讓再提起了。現在外人都不知道犀倌兒是另外有個媽,還以爲他也是沈宛親生的呢。”
“姐姐,你知道犀倌兒的親媽是什麼人麼?”
乙女連忙擺手:“提不得,提不得。前年就有個世交家的孩子不知深淺,非要追着問,結果從此那家就從湯家的邀請名單裡消失了。據說,後來他們家的生意四處碰壁,自此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安澄忍不住豎起耳朵。
乙女又低低囑咐:“犀倌兒父母離婚的事,據說是湯家這些年最大的醜聞……是湯家頂頂不能被碰觸的事,以後可千萬別再提起了。”
甲女又遲疑着問:“……可是,你還記得兩年前,綠藤高中那件跳樓的案子麼?當中不是好像牽扯出犀倌兒送給杜醫師的女兒什麼光碟的,最後不了了之的。”
乙女又勸阻:“這件事也別提了。既然能不了了之,就一定是湯家人設法平息影響的。如果再翻出來,被媒體炒來炒去,就成了湯家另一件醜聞了。他們家啊,可不希望在孫子這輩再有什麼事了。”
彼時的安澄還不知道這樣偶然聽來的話,其實冥冥之中,與她自己直接相關。
彼時的她還只是在集中精神好奇,湯燕犀的母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回憶在腦海中盤旋,現實裡她的脣齒,也正貼着他盤旋。
湯燕犀滿意地吸氣,卻還是不饜足地捉緊了她下頜,輕輕掐在她腰側。
“答應了我要專心……哼,怎麼還敢分神?”
她一警,急忙收攝心神,專心吻下去。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是不是?
而她此時對他的吻,也只是爲了工作,不是麼?
不知吻了多久,她由溜號漸漸專注。他卻一點點抵抗不住,最後還是掙扎着掐着她腰側,將她推遠一步。
他灼熱地凝視她:“小水蛭……要我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