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只要你對我認真一次(2更)
會議室,安澄使勁拍拍手:“兩位親,麻煩你們專業點,行麼?”
兩個目擊證人,一個老墨,叫皮露露,皮`條客;一個金髮白人的彩票暴發戶,職業是中學數學老師,叫漢斯。
皮膚黧紅、身材圓而且壯的皮露露一臉的不耐煩:“專業?我的職業又不是這個,我怎麼專業?”
“哦,你是皮`條客。”安澄無奈白他鄣。
他立即拍桌子:“我是經紀人!經紀人,律師小姐你懂麼?我手裡的姑娘們,都是我給她們挑客人,帶生意回來的!”
安澄撓頭:“行行,掮客先生。我不是不尊重你的職業,我只是拜託你作證也要拿出個作證的態度來,別這麼事不關己地背臺詞,否則法官和陪審團肯信你纔怪!”
皮露露翻翻眼皮:“我從小到大背書都是這麼背的。”
安澄真被這個“潑皮”給打敗了,坐下忍着沒把手裡的筆給掰了財。
“可是皮先生呀,我沒叫你背書啊。法庭不是你的課堂,法官和陪審團不是你的老師,所以不需要你死記硬背,你只需要把那晚見到的如實講出來就好了。是要‘講述’,不是‘背誦’,你get到了麼?”
可是皮露露又翻了翻眼皮:“不用背的?那……抱歉,不會了。”
安澄無奈,只好先將皮露露扔一邊兒,又到漢斯面前來。
“漢斯老師你聽見我說的了吧,他不是學生,我不叫他背書;你也一樣,別照本宣科,行麼?講述,用誠意講述你那晚所見。漢斯老師這麼聰明,一定不難的哦。”
漢斯白,乾瘦,一雙藍眼卻閃着一點瘋狂的光。他眼睛上下掃過安澄周身,拘謹地乾笑:“……別對我這麼多要求。我是個中學數學老師,我出來作證就會讓我的學生和家長都知道我那晚是去買……肉。我已經犧牲很多了,你以爲我能輕鬆說出那些話來麼?”
安澄聽得直挑眉,想了半天竟然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他。
可不,他這等於是上衆人面前撕開自己面具,人家肯答應來給作證已經很了不起,怎麼還能輕鬆自如?
玻璃牆外,海倫帶着蘭斯走過。
安澄的焦急都掛在了臉上,海倫看見了便聳聳肩,回頭瞟一眼蘭斯:“如果你是法官和陪審團,你會肯相信這兩個證人的話麼?”
蘭斯也蹙眉:“的確是有問題。不過他們如果能坐上證人席都是奇蹟,看樣子他們連演練都通不過,看樣子Yancy一定會在開庭前把他們兩個剔除出證人名單。”
海倫搖搖頭:“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兩個奇葩的證人。還那麼得意地送到我面前來,以爲我會誇獎她。拜託,她這兩個證人還不如找不來,找來了反倒說不定會拖累了整個案子。”
蘭斯聳聳肩:“我就說監控之外出現的證人都不可信,可是這姑娘也是個死心眼兒。就算唸的是TOP16的法學院又怎麼樣呢,死心眼不知道轉圜,在這個圈子裡只會處處碰壁。”
“你說的沒錯,”海倫回頭瞟他一眼:“她的直覺不錯,有些火花一現的點子可以用;可是她不懂曲折,幹這行遲早吃虧。”
蘭斯眯眼一笑:“需要有人幫她。”
海倫冷冷望來:“你想幫她?你可真閒。”
蘭斯笑了笑:“你猜這兩個證人的表現,讓我想到什麼?”
海倫微微一眯眼:“什麼?”
“假的,”蘭斯咯咯一笑:“這姑娘還學會造假了。找不到目擊證人,怕跟你交不了差,於是乾脆‘創造’了兩個假的出來。”
海倫臉色一變:“她敢做僞證?”
蘭斯面上卻變幻莫測:“不過這個路子倒符合Yancy的路數。就如哈尼案的原告,不就是Yancy囑咐我從街上找來的麼?嗯哼,‘從空空如也的帽子裡拎出兔子來’一向是Yancy最愛的玩兒法。”
27樓,湯燕犀的辦公室。
他正在準備辯護詞,忽然停手擡頭,看向門口。
有個身影在門口徘徊,探頭探腦,就差掩耳盜鈴了。
“站住。”
門口,安澄跟受驚的兔子似的,正轉身想逃。
“進來。”
他將筆電扣上,站起身來。
安澄只能嘆口氣轉身走進來,黯然地還正式敲了敲門:“湯律師,可以耽誤你幾分鐘麼?”
知道自己這都是多此一舉,人家連筆電都扣上了。
“哦,”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說。”
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雖然有點冷,不過好在讓她能覺得更自在些。
她深吸一口氣:“那兩個證人……”
“怎麼了?”他解開袖釦,將襯衫袖子捲上去,自在地歪頭看她。
她深吸口氣:“這兩個證人很靠不住,我很擔心他們會壞事。所以……”
“所以你沒自信了,想請求我從證人名單裡剔除他們兩個。”他穩穩接住她的話,平平淡淡說出她說不出口的話來。
安澄閉上眼:“是。”
“你不但對他們沒有信心,你對自己也同樣沒有信心。”他目光清涼掠來,直直落在她面上:“你是覺得即便有你提前幫他們演練,可是最終還是會無功而返。”
“你更怕如果他們在法庭上沒有做好,整個案子受了他們拖累的話,所有人就是將責任都怪在你頭上。你是怕承擔不起那份壓力,所以你想放棄了。”
安澄鼻頭酸了,只覺自己好像是個初中生,被教導主任指着鼻子批評。
“既然這樣,就別當律師了。否則上庭連個證人都沒有,都不知道你還能辯什麼。”
“教我!”安澄死死攥住手指,指甲尖兒都掐進掌心裡去,卻是終於豁出去了的擡起頭來面對他:“湯律師求你,再教我一次!”
他凝視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連呼吸都停了。
她那倔強着,卻肯低頭的模樣,實在是叫他無法不心動。
小東西,叫人恨死,卻又沒辦法真正恨得起來。
他移開目光,輕哼了一聲:“這又是什麼,又一次主動來談交易麼?上一次的還沒扯平,這就又要多開一張遠期支票?”
他靠着桌沿兒坐下來,長腿微敞。
“可惜我這個人一向在乎的是現實的收益,不相信遠期的許諾。”
心底涌起奇怪的顫抖,一路攀上四肢,滑到指尖。
她深吸口氣:“你想怎樣?”
他兩手拄在身側桌面上,眯眼凝視她。喑啞地喚:“……過來。”
安澄走過去,眼前一片金星飛舞。她知道那是太緊張了,腦血管都在收縮,供氧不足所致。
站在他面前,她深深吸氣:“可是……琳達的案子還沒上庭,我不能現在就履行前面給你的承諾!”
“萬一,你輸了呢?”
“嗤……”他加了一點怪聲,低聲鄙夷:“這個案子,就算只爲了咱們倆之間的賭局,我也贏定了!”
安澄緊張得不敢看他,輕輕閉上眼:“那,你現在要怎樣?”
他的目光刺過來,像凌厲的劍光。
“跟湯燕七分手。”
“我不!”她立即回聲:“這個條件我不接受!”
他目光陰鷙下來:“真是頑固的結巴!”
“我、我願意!”她氣急了,狠狠回瞪他。
她現在明明都不結巴了,可是他還時時刻刻說她是結巴,害得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一個勁兒地在他面前又結巴了!
他兩手撐住桌面,也深吸了幾口氣:“明明是你來求我,所以條件應該我來定。可是你卻這麼不講理,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我真不明白了,是你來求我呢,還是我在求着你呢,嗯?”
安澄兩頰也轟地紅了起來,使勁咬着脣:“……你、你別故意刁難我。提、提一個我能接受的,我、我就答應你。”
他搖搖頭:“你說得簡單,可是其實對我來說難度卻很高。嗤,我想要的,你都不肯給;而你能給的,又都不是我期待的。”
原本還一肚子氣和挫敗,可是猝不及防地竟然就被他這樣一句話說得酸了鼻尖。
她垂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湯律師,我從沒想過要爲難你,你就也別刁難我。其實咱們兩個……都能放對方一馬,就好了。”
“放對方一馬?”他尖誚地笑起來:“你指望我怎麼放你一馬呢?是……眼睜睜看着你去跟湯燕七交往,還是——撒謊說我不想要你?”
安澄知道自己快要哭了。她死死忍着,大口大口吸氣:“湯律師,對不起,我想今天其實我或許,不應該來麻煩你。湯律師忙吧,我先走了。”
“敢走~”
他氣,他急,可是……他知道不能在這樣時候真的跟她針鋒相對。
曾經的教訓還不夠麼?他越是針鋒相對,她也會被激出更大的勇氣來,更梗着脖子跟他勢不兩立。
他不怕跟她吵,可是如今22歲的他,卻不想真的傷到她的心。
他跟她是那麼的相似,曾經看着彼此就像對着鏡子看見自己。相同的家庭境遇,相似的心路旅程,都叫他原本更懂她的疼。
可是她卻沒有他的幸運。他至少還有一大家子的人,有開明的祖父、有耐心的繼母、有最善和稀泥的弟弟;還有叔叔嬸嬸、兄弟姐妹。可是她,什麼都沒有。
他有那麼多人的陪伴,尚且不容易從那個心結裡走出來,她就更難。越是驕傲的靈魂,就越不願承認自己的痛,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傷。
他都懂。所以他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更愛她。
即便她對他這樣冷,卻因爲他懂,所以他不怨她,反倒更疼惜她。
他緩了口氣,輕哼了聲:“回來。我教你。”
安澄攥緊了拳,硬着頭皮又轉回身來。
站在他面前,隔着一步的距離。卻被他伸手拉過去,裹在兩腳中間。
他凝視她,帶着她不敢去辨認的疼惜。
“吻我。”
她張了張嘴。
“別告訴我這也不行,”他目光深濃,卻帶了一點點促狹:“反正從你回來,我們也已經吻過了無數次。如果連這個也不行,那我就不玩兒了。什麼琳達的案子,讓她去死吧。”
“你這個人!”她無可奈何。
一閉眼一跺腳,就當烈士視死如歸,她上前閉上眼向他吻上去。
他卻豎起一根手指攔住,隔在兩人脣間。沙啞地呼吸着,緩緩地說:“我要你真心實意,認真地吻我。”
他深吸一口氣:“就像你……曾經那半年時,那樣的吻我。”
她睜大眼睛,這麼近地瞪住他。
有一股酸楚,從心底呼啦地涌起來,幾乎要控制不住了。
那半年,她曾經……那麼認真地吻過他。
那半年……她知道她已愛上他。
可是現在,又該如何用曾經的心境和動作?
他輕喘一聲:“其實我是那麼容易餵飽的孩子,只要你認真吻我一次,我就肯爲你刀山火海,死也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