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
“你還知道回來啊,”武懷玉爺倆剛回到廣州城,樊玄符便如母老虎似的撲上來,恨不得提斬馬大刀來砍武懷玉,可氣勢洶洶的說了句,卻又馬上忍不住落淚,一把將武承嗣抱入懷中,
“大郎啊,想娘沒,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娘在廣州可是想死你了,”
武承嗣有些不好意思,“阿孃,我很好,這回走了很多地方,長了很多見識呢,都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樊玄符鬆開兒子,打量丈夫,“大郎還小,你怎麼敢帶他出海?”
這時李清、楊慕雲、潤娘等也迎了上來,笑着幫忙解圍,“回來就好,阿郎和大郎也都很好,”
“是啊,看大郎好像長高好多,身子也更結實了呢。”
“大郎,跟姨說說,出海好玩嗎,”
“流求島熱鬧嗎?”
武承嗣有些興奮的跟大家說這一年多的遊歷,說江州、洛陽、汴州,說青齊說登萊,說到漳泉,鷺島,說起澎湖、流求,最後還說到了呂宋。
這麼一塊月兔,價值三千貫。
“你們也都有,”
武承嗣湊在母親耳邊小聲道,“阿孃,呂宋是個金銀島,那裡遍地都是黃金,我們武家海船運貨過去跟土人交易,用貨換他們的黃金,賺翻了。”
潤娘等一衆姨娘都笑着接下禮物,然後向承嗣道謝,大家雖知道這些都是武懷玉帶回來的,可阿郎讓承嗣來送,她們當然得謝。
樊玄符跟聽天荒夜譚一樣,
一百八十多斤重的狗頭金,一百八十多斤重的龍涎香?
“你自己收好,”她道。
三十萬錢的禮物,既貴,寓意還好。
武懷玉在旁邊道,“他還有,”
“謝謝大郎,”
貞觀這幾年錢貴物賤,糧食等價一直比較平穩低價,三十萬錢的購買力是極高的,都能在長安的貴族區東城幾坊,買一座數畝地的大宅院了。
一兩黃金值八貫錢,一斤就是一百二十八貫,
潤娘在一邊驚歎道,“天然金大者名狗頭金、馬蹄金,中者名麩麥金、糠金,重超過三錢的就能稱爲糠金,超過三兩的則是狗頭金,
越大的狗頭金越值錢,尤其是那些造型好的,比赤金還要貴。”
石守信龐彥章哥倆,也指揮着把懷玉爺倆的東西送進來。
“十二斤呢,”
“嗯,人人有份。”
可看着手裡這塊十二斤重的月兔,她又覺得可能是真的。
“天啊,這麼多重啊。”
卻不相信那裡遍地黃金,真要遍地黃金,哪裡能等到現在武家去換。
“你說啥胡話,你當狗頭金是銅礦金礦,還是土坷垃,到處都是?”
“嗯,天然的狗頭金,”
“是真的,我們回來的船上,載滿了黃金、龍涎香,以及其它香料,還有壓艙的都是呂宋烏木、椰子、稻穀、皮毛、魚乾等,阿孃你知道嗎,我們用一件弓手札甲,在北呂宋金山換六兩金砂,但到了新金山,甚至能換十二兩金砂,”
關中京畿能買上千畝地,
“哎呀,兒行千里母擔憂,大郎卻也是一直惦記着阿孃,帶回來這麼珍貴的一件禮物呢。”
潤娘打量着這塊極像月兔的狗頭金,十二斤重啊,可以說極爲罕見了,僅以赤金價值來說,這一塊都值一千五百多貫,但這種重量且造型好的狗頭金,屬於可遇不可求的極品,就算是比赤金貴上一倍都是有可能的。
武承嗣很興奮的跟母親說着,小孩忍不住炫耀。
有金燦燦的狗頭金,一隻兔子模樣的大金塊,足有十二斤重,“阿孃,你看這像不像兔子,這定是廣寒宮的月兔,送給阿孃,祝阿孃吉祥如意永遠年輕。”
武懷玉一直笑咪咪的,
“承嗣,給大家發禮物,”
一家人進了府。
“我還給大家都帶了禮物呢,都是在各地收集的特產。”
打開箱子,金光燦燦。
不僅武懷玉的媵妾們都有份,一衆兒女們也都有份,只不過孩子們的要小點,都是半斤左右的一塊狗頭金。
玄符接過,手中一沉,
“這是金子?”
樊玄符看着這隻月兔,心裡感動,倒不是在意禮物貴賤,而是這是兒子頭次離開身邊一年多,安全回來後送的禮物。
“呂宋土人手裡的金子很多,根本不值錢,咱們的銅錢,兩千五百錢就能換他們一兩金子,還是提煉過後的赤金······”
“說什麼胡話,怎麼可能?”樊玄符道,她倒是知曉呂宋,來廣州後,武懷玉派人去開拓流求,也秘密去開拓呂宋,告訴過她流求呂宋在哪,還給她畫過圖,她知曉呂宋在廣州的東南,很遠,也很大,蠻荒大島。
“我告訴伱,阿耶用一船貨連帶船,換了一塊一百八十多斤重的巨大駱駝樣狗頭金,還有兩條船和兩船貨,換了一塊同樣一百八十多斤重的巨大極品白龍涎香,”
玄符原還以爲是個銅器,或說是餾金的,沒想到竟然是塊金子,狗頭金她也知道,可從沒見過這麼大的。
“十斤以上的狗頭金都換到了幾十塊,至於一斤上下的就更多了,一斤以下幾錢幾兩的甚至都沒計算呢,”
武承嗣迫不及待的打開自己的箱子,給大家分發禮物,他確實收集了許多玩意做禮物,給生母樊玄符的自然是最多的。
每個姨娘送了一塊一斤多重的狗頭金,都是造型各異挺好看的,這一塊,起碼值個二三百貫錢。
武懷玉豪氣的話把大家都聽的一愣,
“什麼還有,狗頭金?”
一羣弟弟妹妹們在一旁倒是聽的羨慕不已。
“阿郎可有給大家帶禮物?”
樊玄符笑的很開心,丈夫和兒子平安歸來,還送出這麼珍貴禮物,大郎好像懂事好多。
“有,都有。”
武懷玉給大家帶的禮物是香水,龍涎香佩。
做成香佩戴在頸上,就成了一塊龍涎香項鍊,這塊香佩是用龍誕香加沉香、檀香、藏紅花等精心調配而成,古法搗和,將香泥凝鍊柔和,再以特製模具壓制成餅,再用金銀包住,佩帶身上,體溫自然將香佩的香氣催發,氤氳飄出,暗香浮動。
武懷玉拿出這些香佩,妻妾兒女,每人一個。樊玄符接過,
“初聞有花香清逸,細品有沉檀幽深,真是香中極品。”
李清是喜歡點香插花的,接過香佩,細細打量,越看越喜歡。香佩純金外圈,黃金鍊子,佩圈鏤空花紋,牡丹纏枝,古典不失時尚。
而香餅的花紋,是漆器中剔犀藝術特有紋飾劍環如意雲紋,寓意吉祥如意。
金鍊銀佩龍涎香餅,
典雅、奢華,大氣優雅,清雅有韻。
雖然看着小巧,但卻很貴重。最貴的不是金鍊金佩,而是可取出的香餅,用的可是龍涎香,加入沉香、香檀等數種名貴香料調製而成。
“真是好漂亮,”
不僅妻妾們都喜歡,就是兒女們也一個個愛不釋手,一兩重的香佩,一兩重的香餅,還有一兩重的金鍊,
暗香幽浮,清雅有韻,
“廣州偶爾也能見到龍涎香,但都賣的極貴,市值每兩不下百千,次亦五六十貫。”
武家這些女人在廣州港也都有開商行,有合夥開的,有自己開的,她們共開了十三家商行,做着貿易買賣,對龍涎香並不陌生。
大食海商最喜歡龍涎香,
楊慕雲看着手中的香佩,“這塊香餅可比龍涎香貴多了,”
武懷玉這是經過凝鍊加工的香餅,不是天然龍涎香,天然龍涎香是基本無香的,雖價格貴,卻真比不過這種加工過的複合香。
武懷玉手裡的龍涎香配方有不少,比如有款小龍涎香就是龍涎香加沉香加龍腦配製。
“僅這塊香餅,起碼值二百千,這香佩、鏈子還都是金子,這花紋這縷空,技藝多好,”
黃金都用了二兩,這都值十六貫了,何況那鏨刻、鏤空等工藝,不也得值不少。
承嗣悄聲告訴玄符說懷玉還得了百八十斤的龍涎香和狗頭金,這消息太驚人,她沒透露出來,
武懷玉又拿出些禮物,卻是珊瑚和珍珠,
“這些回頭請手藝好的匠人來打磨加工一樣,做成珠串鏈子,”
“我回頭再給大家配點龍涎香水,可以直接抹在身上,更香。”
衆多禮物,把樊玄符她們原來的那點不高興也都抹去了。
沐浴、更衣,
家裡擺了隆重的接風宴洗塵。
晚上,
樊玄符拿出大婦的身份,把武懷玉拉去自己院,雖說已經是八年老夫老妻,可這一別一年多,倒小別勝新婚,
“這一年多在外就納了一個妾,生了一個孩子?”
第一輪戰罷,中場休息,玄符偎在武懷玉懷裡笑着問道。
“嗯,這一年多也是東奔西走,雖在流求停留時間長點,可也在流求到處跑,又不時回鷺島、泉州,”
“女人不止一個吧?”
“那倒也是,”武懷玉老實承認,
“那怎麼不把人帶回來,就沒有懷上的?”
兩人聊這些的時候,倒是挺自然,樊玄符是並不在意,武懷玉則也沒當回事,
“阿桑和二十郎就留在鷺港了,孩子還小懶得奔波,再則我打算以後二十郎就在鷺港開枝散葉了,”
“等大點還是應當接過來一場生活,孩子也要讀書什麼的,等以後成親後,再說鷺港另立門戶也不遲。”
“我覺得孩子們十一二歲後,還是應當送到長安去讀書,廣州雖然也不錯,但文化這塊終究還是落後的,孩子們十一二歲到長安去讀書,不管有沒有這讀書天賦,在長安呆到成丁,總是應該的,否則都混成嶺南蠻子,跟大家脫節了。”玄符說道。
“也行,那就十二歲時送回長安讀書,進咱們武家的曲江書院,優秀的送到國子監,”
武懷玉心中清楚,自己在嶺南可能還要呆上不少年,十年內可能是不會挪窩,所以孩子們的教育確實也是個問題。
老大承嗣已經八歲了,現在年紀小放身邊比較好,但再大點確實應當送回長安,長安不僅是說教育好,關鍵是那個環境,
“呂宋島什麼情況,真有承嗣說的那麼誇張?”
“也不算誇張吧,咱家也算是頭個吃螃蟹的,算是撿了第一波紅利,那邊確實有不少金礦,島上土著多年積攢,手裡頭不少金子,但我們這樣換,很快也會把他們手裡頭的金子換完的,
以後還是要淘金採礦,不過那邊資源很好,不僅金礦多,銅礦也多,而且可耕種的平原土地也多,將來在那邊開墾種甘蔗、棉花,搞制糧、紡織這些很有前景,
而且從呂宋往南走,那裡還有盛產各種香料的羣島,我們慢慢的往南尋找開闢航線,向土人收購香料,這買賣一本萬利。”
“你還真弄到了一百八十多斤重的狗頭金和龍涎香啊?”
“嗯,兩個部落的鎮族之寶,三船貨加三條船就換過來了,”
“那不得值幾億錢?”
“那是自然的,不過這東西也不好出手,咱家先留着做鎮族之寶吧,”
“明天,跟我去龍王廟燒香。”
樊玄符說她們日夜擔心着他們爺倆,天天在家祈禱,後來乾脆出錢招人,在廣州城外內港碼頭附近,修了一座龍王廟,
這廟武家女人們出的錢,
出的錢多,修的廟也大,
裡面不僅供奉了南海龍王,四海龍王都供奉了,還有龍王娘娘,日月星君,雷公電母風神雨伯土地公諸神,
甚至還爲武懷玉的老師逍遙子也塑了金身供奉。
沿海地區多供奉龍神,但一般是供一位,武家修的這廟卻是供了四海龍王,甚至還供了不少其它神。
因出資多,龍王廟建的很氣派,
恰今年嶺南大旱無雨,龍王廟落成,廣州都督武懷義供奉香火,前來祈雨,結果次日天降甘霖,嶺南普降大雨,旱情解決,大家這下都認爲供到了真神,
於是這龍王廟香火旺盛,
尤其是出海做運輸做貿易的,或是出海打漁的,那更是出港前要拜,回來要拜,家裡有人出海的,也肯定是要來拜的,
而不知道從何時起,供在龍王廟裡的陸地神仙逍遙子,居然被廣州百姓奉爲了財神,做生意的不做生意的都喜歡來拜。
武懷玉都愣住了,
逍遙子根本不是這時代的人,是他在後世終南山上的老師,那位老道活了一百零四歲,早早就算好了自己羽化的準確時間,老道平時看着普通,可卻治好了他的絕症,還留下炁體源流一書。
他讓自己下山往北走,然後自己一頭走進了大唐。
武懷玉在大唐說自己老師逍遙子本是樓觀道人,是位隱修,陸地神仙,還把他帶來的玉米紅薯土豆辣椒等那些作物,說是老師當年遊歷海外時所得,
如今所有人都相信有逍遙子這人,連樓觀都親自出來背書做證,尊老道爲樓觀師叔祖,皇帝也屢次加封追贈,民間都因此名氣越來越大。
可武懷玉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千多年後的那位老道,會在大唐成爲財神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