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的這幾劍並無什麼玄妙的變化,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快字,可當這個“快”字,快到超越了向霸天的神經反應速度時,便擁有了莫大的威力。
塵封百年的名劍,此刻出鞘之後,第一次以他人之生命祭劍,令得這一劍較之於上一劍,更勝一籌!
房見鼎以爲他擋得住葉凝的這一劍,因爲他的兩根狼牙棒已經攔在了章武劍前,只要他能稍稍擋住一時半會,曹應龍的長矛和毛燥的塵拂便必然能夠落在葉凝的身上……
如此前後夾擊,就是這個殺掉向霸天的刺客是個鐵人,此刻也必死無疑!
只是螢蟲之光,豈知皓月神輝?
葉凝本就快若風雷的這一劍,此時劍光微轉,其速度卻是更勝一籌,赫然快到連房見鼎的肉眼也無法捕捉的程度!
在他的視覺裡,那一柄長劍已然快要被他的狼牙棒擋在身前,可在下一刻,赫然又有一道人影握着長劍,直接出現在他的面門之前!
劍未至,一股無堅不摧的庚金劍氣自劍尖之前吞吐蔓延、刺破空氣,於他面門之上一劃而過,鋒刃無比的劍氣便瞬間激射而出,切入了他催發的護體氣勁之中,生生釘入其眉心三寸!
房見鼎瞪大了眼睛,只感覺靈臺一冷,便無力的順着兩根重逾百斤的狼牙棒撲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鏘鏘……”
先前無堅不摧的章武劍此刻自劍尖碰在那狼牙棒之上時,卻是絲毫未損,更是伴着細密的金屬碰撞之音,長劍突然由剛轉柔,彎成弓狀……
當劍身崩到即將斷裂之時,一直前突的葉凝此刻卻是突然向後一彈,長劍閃電般彈起,一式輕飄飄、柔弱無力的蘇秦背劍,便橫截在矛鋒之側。
曹應龍目光閃過一抹狂喜之色,對方之實力絕對遠在自身之上,可在這一刻,卻是終於露出了破綻所在!
當下正待他催動全身真氣,一茅盪開章武劍,如過去一般殺人飲血時,卻是忽然忍不住面色狂變,心中驚駭莫名,隱隱想起一人……
原來當那一柄真武劍搭在他的長矛之上時,綿綿無盡的深紫色先天紫氣,便隨着長劍的運轉化作一道漩渦,曹應龍的長矛落入其中後,不但軟綿綿的上下不着力。
甚至在那漩渦的牽引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一矛向着毛燥擊來的塵拂架去,替葉凝架住了這一擊!
“砰!”
毛燥面色狂變,他本就只是裝模作樣,而非盡力攻擊,此刻出乎意料的受到曹應龍的全力一擊,頓時手中就塵拂一下就被磕飛。
他那高瘦的身體劇烈抖顫了一下,虎口之處已是血色隱現,一道陰森毒辣的矛勁自他掌心之處,順着手臂向上延伸,倒刺入經脈之中,流竄於五髒六腑之上,使他面上青白交加,難過的要命。
若非是先前周身真氣大半留於體內,以防不測,此刻就要在自家老大那如同一根根鋼針般刺入手掌和五臟六腑之中的真氣下,口吐鮮血,一時動彈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不,不死,印,印法?”
到了這時,感受着正向自己體內涌來的、一股熟悉的狂暴氣勁,曹應龍那恐懼不已的話語,方纔顫顫巍巍的從口中吐出。
這四個安彷彿有着無盡的威嚴與魔力似的,竟是讓這個兇名赫赫的大寇嚇得四肢無力,一身真氣都續接不上,令得葉凝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先前的那一矛直接引向了毛燥!
耳畔聽得“不死印法”四字,再見得連殺數人,卻是不染絲毫血色的霜白長劍此刻極速抖動,化做一條白鱗大蟒蛇,吞吐着可怕的鋒芒盪開長矛,隱約間即將要向着他刺來的一點寒光……
毛燥目中恐懼之色一閃而過,當下毫不猶豫的尖聲叫道:“蠢才,還不一起上來殺了他!”
兩側正因向霸天、房見鼎二人無聲無息的死亡而膽寒和目瞪口呆的衆賊終於如夢初醒,一個個揮動兵刃朝葉凝攻去,震耳喊殺聲,再次直衝霄漢。
然而在這時,毛燥面上青紅之色一閃而過,先前被曹應龍那一道矛勁擊散的真氣,此刻因爲對自家老大手段的熟悉而不顧後果的輕易壓下傷勢,真氣瘋狂聚集於體內、足下。
當下他口中一口血霧噴出,好似有個人在他身後推着他似的,瞬間就化作一道流星掠過十丈距離,轉身就超過外圍的護衛,逃到了附近房屋之頂。
葉凝眼神一凝,當下那盪開曹應龍長矛的白鱗巨蛇如同尋找獵物似的,迅速抖動鱗甲,錚錚作響。
“嗖嗖!”
細密連綿的劍氣自那白鱗巨蟒之上向外射出,鋒銳無匹、無堅不摧的劃過空氣,有若瀉地的水銀般向四周一圈圈的盪漾開去。
那些意欲撲上來圍葉凝的衆多護衛們,此時還未撲來,就被一道道森寒的劍氣侵入體內,或是震得吐血拋飛,或是倒斃當場!
與此同時,葉凝足尖輕點那染血的大地,一團紫氣裹挾着黑紅的沙土,像有靈性的生物般,急旋着離開他的掌握,無聲無息的在衆多賊寇上方掠過,會認人般朝着毛燥追去!
換了在一般悄況下,儘管那一團沙土被先天紫氣裹挾、旋轉着,未曾帶起風聲異響,但以毛燥那般級數的高手,定能生出感覺。
可是他現在有如喪家之犬般動用魔道血遁之術拼死遁逃,先前又被曹應龍的那一矛擊傷,此刻那陰寒的矛勁仍在他體內亂竄,使他反應遠不及平時靈敏。
又倘或曹應龍能夠及時的指點一聲,他亦該可及時避過這殺身之禍。
可曹應龍剛剛因爲葉凝的那一劍回憶起了不死印法和石之軒,正值恐懼膽寒之際,又恨他不顧而逃,怎肯救他?
剎那之後,那一團沙土在衆人眼睜睜下,如箭矢般飛至,迅速追上從屋頂躍下的毛燥,破去其護體真氣,貫背直入。
狂叫聲中,毛燥往前仆倒,那一團血土則旋轉着自他體內分解四散開來,一粒粒沙子從他體內爆射而出,沒入附近的房屋又或者賊寇體內,情景詭異至極點。
……
“殺!”
在對於活着和自身執念的壓迫下,曹應龍終於從噩夢中醒來,狂吼一聲!
他迅速驅除毛燥那本就無幾的真氣,自己爲自己壯膽,自覺葉凝先以劍氣斬殺了衆多護衛,後又以先天紫氣裹挾着一團沙土擊潰了毛燥。
此刻,眼前這個尚未加冠的毛頭小子,即便再厲害,是……是那人親手調教而出……
可現在經過多番殺戮之後,此時他縱然還沒有力竭、耗盡真氣,但剛剛用來催動劍氣和殺掉毛燥的那一口真氣,絕對無法立刻恢復……
而這,就是自己唯一的一線生機所在!
曹應龍能夠肆虐江南各地,又豈是易與之輩?縱然因爲對於石之軒的恐懼和陰影失了先機,可此刻卻也仍把握到了關乎性命的重要節點所在。
當下他拿出壓箱底的功夫,幾十年積蓄下來的深厚內力狂吐,好似大江海潮一般洶涌澎湃,越行越快,無形的氣勁蜂擁而出,令他衣衫飄揚,四五十斤重的精鋼長矛之上更是涌現出藍黑真氣。
曹應龍則人矛合一,好似狼奔虎撲一般向着葉凝撲去,化成一團矛影,遵循着流星隕落劃破天空的軌跡,彎向葉凝,聲勢凌厲之極!
這一擊,可謂是他的巔峰一擊,於矛法之上已然登堂入室,便是葉凝也不可小覷!
他先前尚還在心中暗忖,此刻只要自己做拼命一擊,能稍稍擊退這位得傳了不死印法的邪王真傳弟子,便立刻指揮手下的賊寇將其團團圍住,然後自身轉背就逃……
可在這一刻,在這一矛刺出之後,一切卻都被他忘到了腦後,他的眼前、手中、心內,此刻都只剩下了那一根無堅不摧的長矛!
那精鋼長矛好似是在瞬移一般,圍觀的賊寇連眼神都反應不過來,就見曹應龍的長矛跨過丈餘距離,帶着一卷狂颼,直刺葉凝的胸前!
……
曹應龍先前設想的雖然美好,但實際情況與那卻是截然相反——因爲他遠遠低估了葉凝的修爲和回氣速度!
雪白的長劍此時不疾不徐的在曹應龍的長矛之前虛虛一劃,一個圓融無泄的太極劍圈,便如行雲流水一般緩緩成型。
葉凝的這一劍沒有絲毫的煙火氣,就好似五六歲的稚童揮動他手中的玩具小劍一般,樸實簡拙而又自然愜意。
在外界那些被殺退的護衛賊寇看來,這樣簡陋的一招別說是自家老大了,就算是他們也能尋到個破綻,一槍轟穿那個裝神弄鬼的道人的腦袋!
然而,被他們視作最強魔神的曹應龍,此刻卻是難過得想要吐血,因爲無論他如何想要變換槍法,可那簡簡單單的一個劍圈,就如同囊括天地一般,將他所有的變化囊括於劍圈之中……
就好似他主動湊上門去一般,不但逃不了,反而更是主動的將自己的長矛遞入了那劍圈之內!那種渾身充滿氣勁卻被人操縱於掌心之中的感覺讓他忍不住要發瘋!
“當!”
原先那大大的劍圈此刻緩緩收縮,令得那一片空間都似乎漸漸泛起了波瀾。明明曹應龍還有機會將自己的長矛抽出,可在這一刻,他卻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紋絲不動。
原來那劍圈之內的劍氣,已是如錢塘潮水一般無孔不入的緊緊鎖住曹應龍的長矛,不斷磨滅曹應龍向其中狂涌的真氣!
“嘶嘶……”
一道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之聲忽然響起,下一刻,一截精鋼打造的長矛自那劍圈之中拋飛而出,當其射入不遠處的一株樟樹、碰到樹皮之時——
原先那沉重堅固的長矛,此時卻是無聲無息的分解爲了一團金屬塵埃,激射到了樟樹之中!
曹應龍兀的樹立不動,但片刻後卻是“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面上煞白若金紙,手中拄着一杆精鋼長“棍”,踉蹌後退。
唰!
一柄泛着淡紫色光輝的長劍妙若天成般的落在他的脖頸之側,明明葉凝沒有用力,也未曾準備即刻斬殺他……
可曹應龍卻是渾身僵硬,不由升起了一種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