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連日來飽受陰雨天折磨的琦善,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個大晴天,卻又受到了來自揚州城內外天軍全線的“大規模”打擊。
紅五軍這把還沒有完全磨好的刀,在琦善的面前堪稱是耀武揚威,氣勢如虹。zha藥、手榴彈,打開了一座座外圍營寨的大門,一個上午,琦善的二十餘座連營就被打掉了近三成。
這一下,對原本就病懨懨的琦善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受不了了。按照米流欣顧問的設想,是要首先集中兵力拿下廬州後,纔會有工夫來顧及揚州方向的。他所承擔的任務就是圍困和吸引揚州天軍的注意力。他知道,所謂的圍困那不過是個幻想而已,西面,天軍佔據了滁州,背後,瓜州牢牢控制在天軍的手上,天軍來去自如,吃穿不愁。倒是自己,軍中缺糧不說,連燒火的乾柴都成了問題。現在,如果再這麼持續下去,還沒等什麼廬州拿下來,只怕自己苦心經營兩年多的江北大營也就不復存在了。
琦善緊急抽調駐泰州、海州的數千兵馬馳援大營,同時又給壽州的勝保發了份極其誠懇的求救公文。做完這一切後,他請來了江寧將軍託明阿。
在一連串的劇烈咳嗽之後,琦善哀嘆一聲,“老弟啊,本官這個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咳咳……這……這大營的軍事就暫時全權委託給老弟了,老弟年富力強,又有超羣的智謀,眼下也只有老弟能夠扭轉這個危局了。”說着,他擡眼皮看了看旁邊牆上懸掛着的尚方寶劍,不禁有些苦笑了一下。唉,時局亂了,這尚方寶劍居然也不值錢了,就這個蘇皖屁大點的地方,欽差大臣就放了兩個,自己,還有勝保,要是那個說了話一句頂一萬句的米流欣顧問也算一個的話,那可就仨了。估計這洋人就是喜歡槍炮,對這個什麼寶劍的一定是不感興趣。要不,一準兒牆上也能掛上一個。
託明阿也看了眼那把尚方寶劍,如果是在以前,對這把寶劍他還是很眼紅的,現在,他感覺那東西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勝保剛進入皖北的時候還好說,江北大營至少還能調動整個蘇北的力量。可等那個什麼洋大人們一到,江北大營的勢力也就只侷限於揚州、泰州、海州至通州這點兒地盤了。
不過,對於江北大營的整個指揮權他可是垂涎已久了。說實在的,對於眼前這個大帥他心裡很是有些瞧不起。大帥老了,再加上前兩年叫皇上給逼的,丁點兒的風吹草動都承受不了了,也該休息休息了。
“大帥,卑職願意爲大帥和太后分憂。”託明阿欠身給琦善抱了抱拳,臉上絕沒露出半點兒的喜色。
琦善哼了一聲,心裡有些彆扭。怎麼還來了個願意替太后分憂?唉,人啊,真是哪家山高就願意攀附哪家啊!太后不過是趁着皇上年幼暫時垂簾而已了,天下還是皇上的,沒必要這麼個效忠法嘛。不過,他也懶得搭理託明阿這類的人了,他知道,自己怕是也活不了幾天了。要說起來,對這個慈禧太后他還真有些感激。當初他在廣州的所謂賣國行徑,可是沒少被朝野上下漫罵和詛咒過,抽冷子自己安靜下來想想,他也有些坐臥不安的,生怕將來九泉之下無顏面對列祖列宗的。嘿嘿,現在和這位慈禧太后一比,自己做的那點兒事情,不過小巫見大巫而已,那些喜歡罵自己的人大概也早把自己忘記了。看來,要是真論起曲線救國來,我琦善還算是開山鼻祖了呢。
“唉,那暫時就全仰仗老弟了,本官先去泰州靜養幾日,順便幫助大營打理一下糧餉。咳咳,這裡本官一時是呆不了了,再呆下去,這人都要長毛了。”琦善勉強地笑了笑,示意侍從把牆上的尚方寶劍摘下來交給了託明阿。
“大帥放心將養,卑職盼望大帥早日康復。”託明阿雙手接過寶劍,起身告辭去了。
琦善望着出去的託明阿,似乎有了些輕鬆的感覺。
沒有了琦善的江北大營,一下倒好象是增添了許多的活力。託明阿不愧是員戰將,面對如潮的天軍攻勢,他有板有眼地部署反擊,在刑部侍郎雷以城、提督陳金緩等人的協助下,經過一天的苦戰,終於把天軍“打”回了原地。
“報捷,向勝保大人和顧問大人報捷,江北大營固若金湯。”託明阿站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頗有一些豪邁。和琦善不一樣,他可不想叫那些什麼忠義救國軍的勢力摻和到這裡來,那些人都是爺,他招惹不起。
壽州,也就是古壽春的勝保和米流欣根本也沒打算把琦善的求救當真。他們已經開始把兵力向滁州、廬州、六安一線運動。不論是勝保還是米流欣,都不相信當數十萬大軍雲集此地的時候,揚州方向的天軍還能鬧出什麼更大的動靜。
這種判斷他們也是費了一番腦子才下定的。最初他們也認爲江北大營是下一步天軍的重點打擊目標,也曾爲此做過相應的準備,畢竟他們的安王就在揚州。可在仔細考慮,揚州和鎮江全部天軍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勉強於江北大營相當,哪裡就能一口吃下去。
仔細權衡之後,還是應該從廬州這裡動手。既然揚州有他們的活神仙守衛着,要是直接攻打那裡怕還不合算,等到皖北大局已定,揚州就成了一個孤立的突出點,再拿就容易的多了。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即便他們真的要打江北大營,不用幾天的時間,位於滁州方向的軍隊就可以馳援那裡。
果然,事情似乎就是按照勝保和米流欣的預料在發展,接替琦善指揮江北大營的託明阿發來捷報,擊退長毛的瘋狂進攻,斬殺首級逾萬。
接到這份捷報,勝保高興非凡。他之所以高興還不僅僅是因爲江北大營的勝利,而是對米流欣顧問對大局的拿捏之準確感到欣喜。還是顧問閣下厲害,一眼就看透了那個安王出現在揚州就是爲了招惹大家的注意力,爲廬州方面減輕壓力。如果不是當初顧問的總體戰略制定準確,那自己手下這些兵馬又要和上次一樣,進行無謂的奔忙,到頭來再鬧個兩手空空。
米流欣對託明阿戰報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戰事僅僅持續了一天,又是敵攻我守,單單依靠冷兵器作戰的三萬清軍,竟然能陣斬叛軍的人頭過萬,嘖嘖,我得上帝,那得怎麼才能殺出來啊?
聽了顧問先生的疑問,勝保笑了。他耐心地告訴顧問閣下,這個陣前殺敵的實際數目總是和戰報有牴觸的,一來不少的官兵文化有限,查點數目自然會有誤差,二來嘛,爲了誇大戰功,虛報的現象也時有發生。不過,最後他十分肯定地告訴顧問閣下,在江北大營出現殺良冒功的現象是絕對不會有的。
看着把話說的如此肯定的勝保,米流欣似乎不太相信。
“我說的可是真的。”勝保認真地說到。當然,他不會告訴顧問閣下,江北大營四周早就難得再見到什麼普通的百姓人家了。
“但願如此!”米流欣笑了,“你們中國人看來很喜歡說大話,哦,用一般人的說法,叫吹大牛。呵呵,我軍現在已經完成了戰前部署,滁州暫時沒有圍困。我可是不希望您的那個周得桂也在和我們吹大牛啊。”
“他?不會的。”勝保連連搖着頭,“他在那邊的情況進展很順利,當然,還要給他一定的時間,大軍壓境,會促使他們儘快完成這一切的。”
“時間緊迫,不能把整個的部署耽擱太久。今天夜裡開始,我們要先清除廬州外圍的幾個防禦據點。爲了表示他們的誠意,當然,也是爲了驗證他們的真實性,滁州方向不能有任何異動。”米流欣叼起一根“大中華”香菸,划着火柴,歪頭看了看勝保。
“是,顧問閣下。”勝保點點頭,隨手打開侍衛剛剛送進來的一封信,才只粗略地看了兩眼,他的臉色陡地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