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還不亮,水月庵一行人便繼續趕路。
如此行了三日,已經來到湖州境內,正走之間,忽聽得馬蹄聲奔得甚急,很快馳到近處。只見共有十餘騎,乘者均穿儒衫,袖口和衣領位置以紅線滾邊,正是岳陽書院的書生。
水月庵衆人紛紛露出警惕之色,甚至已經有弟子按住兵刃,隨時準備動手。
書生見到水月庵衆人之後,也是臉色大變,只是狹路相逢,此時再想退走,已經是來不及了。
靜恆師太沉聲道:“是岳陽書院之人,一個也不可放走!”
衆多水月庵弟子齊齊應了一聲,拔出兵刃,將這夥儒門之人團團圍住。
幾名書生也是有修爲在身,見此情景,紛紛出手,與水月庵的衆人鬥在一處。
這幾名書生的確不俗,若論修爲,還在水月庵的衆弟子之上,只是水月庵有兩位師太坐鎮,其中靜天師太乃是歸真境九重樓的修爲,十分了得,所以這夥書生很快便敗下陣來,被水月庵的弟子擒下。
靜恆師太問道:“師姐,該怎麼處置他們?”
靜天師太誦了一聲佛號,說道:“出家人慈悲爲懷,不好傷了他們性命,卻也不好就這麼放他們離去。這樣罷,我用銀針封住他們的修爲,然後讓弟子將他們捆住,關押在個隱秘之地,待到他們修爲恢復,自可脫困,也不必擔心他們被餓死渴死,不過到那時候,大局已定。”
靜恆師太點頭道:“是。”
說罷,靜天師太去封住這幾人的修爲,靜恆師太則招呼弟子將這些人捆住。
紫府劍仙見此情景,低聲道:“如此婦人之仁,如何成事?”
玉清寧不贊同道:“師太慈悲爲懷,哪裡像你,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就是清平先生,如今也是能不殺人便不殺人。”
因爲要區分化身和本尊,玉清寧乾脆稱呼本尊爲清平先生。
“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把我們混爲一談。”紫府劍仙怫然不悅,已是變了臉色。
玉清寧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水月庵弟子處理好這夥書生之後,繼續上路。
過了一會兒,紫府劍仙又忍不住與玉清寧說道:“還真讓我猜中了,這些人是奔着岳陽書院去的。”
玉清寧好氣又好笑,故意撇過頭去,不搭理他。
紫府劍仙畢竟不是那個經歷了許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本尊李玄都,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不再說話,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片刻,玉清寧又轉過頭來偷瞧了他一眼,心中暗忖:“素素說李紫府在私底下也不是表面上那麼正經,看來是年紀大了,臉皮厚了,這個紫府劍仙還沒有那般厚的臉皮。”
玉清寧輕聲道:“那你說說,爲什麼要去岳陽書院,而不是天心學宮?”
紫府劍仙睜開雙眼,冷冷瞥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玉清寧心中覺得好笑,面上還是作出虛心請教的模樣。
紫府劍仙這才說道:“原因也很簡單,因爲你。”
“因爲我?”玉清寧一怔。
紫府劍仙道:“當時局勢十分混亂,他們不知道是我帶走了你,還當你被儒門之人給劫走了,正好打傷你的正是這個嶽麓書院的山主,自然是來這裡討要公道了。”
雖然紫府劍仙沒有詳說,但玉清寧已經是恍然大悟,這個紫府劍仙將自己帶走,恐怕不是順手救人那麼簡單,還存了禍水東引的心思,倒是好心機。
玉清寧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可沒這麼大的分量。”
“謙虛了,石師姐。”紫府劍仙道,“正道各宗講究同氣連枝,同進同退,你被人擄走,其他人怎麼能坐視不理?”
玉清寧知道他所言不錯,她如今是玄女宗的宗主,又與李玄都、秦素、顏飛卿、蘇雲媗等人交好,的確是影響甚大,說不定李玄都和秦素都被驚動了。不過這也瞞不了多久,儒道兩家遲早都會知道這是一場誤會,偏偏他此時又重返湖州,真是燈下黑了。
紫府劍仙見玉清寧不說話,還以爲她不信,接着說道:“若是以前,涉及到儒門,道門必然要謹慎行事。不過到了如今,道門和儒門已經徹底撕破臉皮,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此事反而成了個由頭。”
玉清寧嘆了口氣:“若是因爲此事死傷甚衆,到底是該記在我頭上,還是記在你頭上?”
紫府劍仙冷笑道:“沒有我們二人,儒門和道門便能相安無事嗎?師姐可是把我們兩個看得太重了。”
玉清寧無法反駁,說道:“是我說錯了,這筆賬的確記不到我們兩人的頭上,多半是儒門記到道門頭上,道門記到儒門頭上。”
兩人不再說話。過了不多時,靜天師太來到馬車之中,先是問候了兩人身上的傷勢,然後說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兩位要去妙真宗求醫,我們水月庵卻是要去岳陽書院,便在此地分別吧。”
雖然紫府劍仙早已猜到,但還是露出驚詫之色,問道:“不知師太要去嶽麓書院所爲何事?”
靜天師太道:“儒門之人不講道理,以多欺少,將玄女宗的玉宗主擄走,蕭宗主和白宗主已經前往岳陽書院討要公道,我們這些門派自然也要前去助陣,免得儒門之人再對二位宗主痛下毒手。除此之外,神霄宗的、正一宗、太平宗、妙真宗也要派人前來。貧尼聽聞此事已經驚動了正在東海休養的清平先生,不知清平先生會不會親自前來。”
紫府劍仙點了點頭,又問道:“敢問師太,這岳陽書院如何能引得這麼多的高人興師動衆。”
“你是晚輩,不知也在情理之中。”靜天師太微微一笑,“但萬象學宮你總知道罷?”
萬象學宮就在龍門府城內,名頭何等響亮,無人不知,紫府劍仙道:“自然知道。”
靜天師太道:“儒門有三大學宮四大書院,萬象學宮是三大學宮之一,岳陽書院是四大書院之一,縱然比不得萬象學宮,也相去不遠,又有其他書院學宮爲奧援,實在小覷不得,你們有傷在身,還是不要參與其中,免得丟了性命。”
紫府劍仙正色道:“師太所言極是,只是我們就這般一走了之,倒是顯得我們貪生怕死。”
靜天師太嘆息一聲:“非是貧尼說話難聽,以兩位現在的狀態,就算去了,不過是平添累贅,白白送了性命,又是何苦?”
紫府劍仙無話可說,只得道:“既然如此,晚輩只好恭祝師太此去平安了。”
靜天師太微笑道:“此去蜀州,千山萬水,你們也當一路小心,這輛馬車便當是貧尼的一點心意了。”
說罷,靜天師太下了馬車,與水月庵的弟子會合一處,往另外方向去了。
玉清寧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紫府劍仙嘿然一笑:“當然暗中跟隨,我倒要見識下道門各宗圍攻岳陽書院。”
玉清寧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是我說話難聽,就憑你現在的境界修爲,去了又能如何?”
紫府劍仙頗有自得之色:“忘了告訴你,最近這幾天,我已經恢復半數修爲。當年我也沒少做這類事,江北各大門派商量如何追捕我的時候,我就藏身一側,聽得一清二楚,然後根據他們的計劃再去反殺他們。”
玉清寧又問道:“那我呢?我現在可是動彈不得。”
紫府劍仙道:“老師太心腸不錯,就是見識短了些,想要幫你祛除體內的‘浩然氣’,的確需要天人造化境的修爲,卻不必大損氣機,我現在就能幫你祛除部分‘浩然氣’,不能完全恢復修爲,自如行動卻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