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莞與慕容畫搭上線之後,就要再去見玄真大長公主玉盈法師了。不過在此之前,她還要見一個人,徐十三。
不過讓上官莞不大高興的是,徐十三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一家行院之中,不是梧桐樓,而是一家二等行院,名叫松竹館。
一等行院和二等行院的區別不在於檔次,而在於規模。
一等行院佔地極廣,幾乎與官員富商的府邸無異,其內別有一番洞天,庭院深深,幽靜雅緻,被分成無數個獨棟小院,除了一衆娼戶女子之外,另有樂工、裁縫、工匠、僕役無數,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戶,卻應有盡有。
第二等比起第一等,在風雅檔次上並不相差多少,甚至還猶有過之,只是規模上有所不如,多是私宅或畫舫形式,許多名妓不願受老鴇轄制,就是以此自立門戶,或是以居士身份,或是以道士身份,作爲遮掩,通常只是接待熟客。
徐十三將見面地點定在二等行院,他本人自然就是宿花眠柳的熟客,說不定直把行院作客棧,在此地長住了。
上官莞畢竟是個女子,不可能對行院有什麼好感,上次去梧桐樓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沒事就往行院跑,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爲她有什麼磨鏡子的喜好。
魏清雨作爲梧桐樓的花魁,自然知曉松竹館的所在,領着上官莞來到南城的一條小巷中,十分幽靜,此處遠離胭脂長街,都是些私宅,松竹館便是以私宅的形式坐落在此地。
來到松竹館的門前,兩人下來馬車,上官莞站着不動,魏清雨上前叩門。不多時後,一名健壯僕婦把門打開一線,見到門外站着兩名女子,不由一怔。
帝京城中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女子逛窯子不是什麼稀奇事,不過多是跟着男伴一起來的,這兩個女子結伴來行院算怎麼回事?
不過鬆竹館向來只接待熟客,僕婦也有說辭,這是私人住宅,只是還未等她開口,魏清雨已經說道:“是石三公子請我們過來的。”
石三公子就是徐十三,“十三”諧音“石三”。
僕婦一怔,“原來三公子說的客人就是……就是……兩位。”僕婦不由心中暗忖,“原來是要一龍三鳳的把戲?姑娘怎麼會答應?”
魏清雨看僕婦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不過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怪只能怪徐十三挑了這麼一個地方,任誰也要想歪了,就算解釋也是越描越黑。
僕婦引着魏清雨和上官莞進來大門,這座私宅裡頭卻是別有洞天,幽靜雅緻,極具匠心。穿廊過堂,來到一座竹林,其中有一座小亭臺,一男一女正在亭中對弈。
女子姿容不遜於魏清雨,氣態淡雅,不像是風塵女子,倒像是個書香世家出來的千金小姐。至於男子,準確來說還是個少年,臉上帶着幾分青澀,正是徐十三。不過這只是表象而已,若論實際年齡,徐十三要年長於上官莞等人。
上官莞在亭外站定,也不言語,就是冷冷地望着徐十三。
徐十三丟掉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笑道:“小姐還是想通了,跟着宋、王二人是沒有出路的。”
上官莞低垂下眼簾,“師兄讓我來見你。”
徐十三嘖嘖道:“小姐就是小姐,這待遇可比我們高多了。”
上官莞皺了下眉頭,望向那名安靜端坐的女子,意思是問此人可靠嗎。
徐十三輕笑道:“小姐放心好了,這位竹姐姐再可靠不過。”
上官莞扯了下嘴角,齊王門客中的徐十三是個異類,得過一樁奇緣,生吃了一棵可以延年益壽的異草,藥草也好,內丹也罷,若是不經煉化直接服用,都有極大的副作用,徐十三得以延壽多少年不好說,可讓他保持了少年人的相貌,似乎心智也是如此,慣會裝嫩做小。
徐十三緩緩道:“小姐不常來帝京,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我這些年蟄伏於帝京城中,都是住在竹姐姐這裡。”
上官莞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卻也不多問什麼。齊王門客都是經驗老道之人,自然有手段去確保自己的安全,也有手段去驗證旁人的忠誠可靠,就像上官莞自己收服了魏清雨,同樣不必旁人去過多操心。
便在這時,傳來一陣喧鬧聲音。
上官莞面無表情地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石三公子?”
“石三公子”四字被她加重了語氣。
徐十三頓時有些尷尬,“這……”
上官莞淡淡道:“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我不能把你怎麼樣,可我會把此事如實上報師兄,結果如何,你應該知道。”
徐十三終於是變了幾分臉色,訕訕道:“小姐,我們相識多年,萬不至於如此。”
被徐十三稱作“竹姐姐”的女子已經站起身來,只是安靜站着,並不插言,可她卻在心中暗暗好奇,這位“小姐”到底是什麼人,她口中的“師兄”又是什麼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石三公子似乎很怕這位所謂的“師兄”?
上官莞並不答話,只是負手而立。
徐十三遲疑了片刻後,走出涼亭,口中說道:“小姐且放心就是,我倒要看看,誰敢在這裡鬧事。”
魏清雨來到上官莞身旁,輕聲道:“此地名爲松竹館,其實是有兩位姑娘,一位是竹姑娘,另一位自然就是鬆姑娘。看情況應該是鬆姑娘那邊出事了。主人,咱們也跟着過去看看熱鬧唄?”
魏清雨很會服侍人,上官莞對她很滿意,所以平日裡待她不錯,也讓魏清雨的膽子大了許多。
上官莞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好罷,就過去看看咱們石三公子是怎麼解決麻煩的。”
兩人隨着徐十三來到另外一座院中,這裡沒有竹林,只有一座臨水閣樓。兩人剛進院門,徐十三已經進了閣樓,不多時後,閣樓內傳出爭吵之聲,然後就見徐十三飛出閣樓,如滾地葫蘆一般滾到了上官莞的身前,灰頭土臉,甚是狼狽。
上官莞看得出來,徐十三狼狽歸狼狽,可沒有受什麼傷勢。由此可見,徐十三應該是不欲暴露身份,沒有用出真實修爲。
不過那個出手之人卻讓上官莞有些好奇,出手之人絲毫不拖泥帶水,一擊必中,徒手擊飛了徐十三,雖說徐十三比不得徐七和徐大等人,在齊王門客中排名最末,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打發的。
讓上官莞來判斷,出手之人的境界修爲,最不濟也有歸真境的修爲。甚至有可能摸到了天人境的門檻,哪怕是在臥虎藏龍的帝京城中,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魏清雨也瞧出了不對,下意識地望向上官莞,露出詢問之意。上官莞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便在此時,閣樓內響起一個威嚴的蒼老聲音,口氣極大,“剛纔那一拳,只是個見面禮,如果再敢聒噪,老夫便不會手下容情。現在滾出去,老夫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徐十三站起身來,伸手拍去身上的塵土,也不理會樓閣內之人,反而對上官莞說道:“能屈能伸,方爲丈夫。不如今天之事就這麼算了。”
上官莞淡然道:“都隨你,反正捱打的人不是我。”
徐十三神色不變,沒皮沒臉道:“那就這麼定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走。”
上官莞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是什麼人,所以纔不肯過來?”
徐十三裝傻充愣道:“小姐這是什麼話。我只知道今天來了其他客人,其他一概不知。”
上官莞不再理會他,便要轉身離去,魏清雨沒看到熱鬧,也有些失望。
徐十三不緊不慢地拍去身上塵土。
上官莞忽然停下腳步,加重了語氣問道:“樓內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徐十三先是一怔,然後正色回答道:“不清楚,不過隨行之人修爲很高,我就算全力出手,也未必就是對手。”
上官莞沉思片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修爲。”
“小姐不可衝動……”徐十三還沒得及阻攔,上官莞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
下一刻,上官莞已經出現在樓閣之內,不過上官莞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用出天人造化境的修爲,僅僅是維持在尋常天人逍遙境的範疇。
此時樓內只有三人,兩男一女,女子自然就是那位鬆姑娘了, 兩名男子一老一少,老人不用多說,就是出手擊飛徐十三之人,剛纔也是他開口說話。另一名年輕男子此時正攬着鬆姑娘盈盈一握的纖腰,不過鬆姑娘臉上滿是驚慌,淚眼婆娑,左邊臉頰上還有一個未曾消去的鮮紅掌印。
老人見到出現在閣樓內的上官莞,也不驚慌,擡了擡眼皮,“你就松竹館的鴇母?倒是有些本事。”
上官莞自小被地師養大,雖然是江湖中人,但骨子裡也自視甚高,此時聞聽此言,也生出幾分怒意,反問道:“你們又是什麼人?”
老人嘿然一聲,也不答話,身形一掠,雙掌向前平推而出,打定主意要先拿下上官莞再慢慢敘話。
上官莞冷哼一聲,同樣雙掌拍出。
兩人四掌一觸,老人的臉色微變,猛地向後退去,再望向雙手,已經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