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趙軒海失蹤之後,趙家的事情處理起來似乎順利了很多。而這種突如其來的順利,就更加讓我覺得,趙軒海必然是已經爲心存歹意、擅掘祖墳的事情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且這代價極有可能是他的性命。
不過不管怎麼說,事情順利對生者、逝者都是有好處的。
我替趙家先祖重新移棺,妥善安葬,又幫助那片不知名的古人墓穴重新下棺收殮、刻碑立墓。對自己的先祖,趙大伯固然是非常慚愧,如果不是他早年的荒唐和晚年的操之過急,怕是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而對於莫名遭殃的那另一家人,他則是更加的愧疚難當。
儘管身體極爲不好,坐着輪椅出來都覺得有些勉強,但趙大伯依舊是讓趙軒華扶着他艱難地站起來,給被無辜連累的那一家人鞠躬賠禮。
不過說來也奇怪,第一天趙大伯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因爲晚來風涼又情緒波動而感染了些風寒,本來以爲是要不太好了。可堅持參加完了後續的給那家素昧平生的人重修墳塋的事情之後,他的風寒竟然不藥自愈,就連之前的重症也輕了許多。
趙大伯堅持認爲是鬼神在幫忙,是那家人寬恕了他。我覺得雖然有聯繫,但聯繫有多大就不太好說了。但既然他相信因果報應,那也是好事情,因此,我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發表什麼意見。
趙家的事情處理完之後,趙大伯和趙軒華沒有在我們村中多加停留,而是兩人早早的回了城裡去。臨走的時候,給我封了一份很大的紅包,還把聯繫方式和地址寫給了我,囑咐我說,以後如果進城,一定要去找他們。
多個朋友多條路,就算我並不覺得我以後會有什麼進城的機會,但我還是當即謝過,答應了下來。
紅包我照例交給了奶奶保管,而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卻是真真正正的清閒了下來。而這幾個月一過,眼看着已經是入冬了。
做我們擡棺匠這一行的,吃的是百家飯,有時候一大筆利是就夠我們吃上半年,就像趙家的這次,封的紅包就很大,吃一年怕是也夠了。因此,即便沒有活兒幹,我也不怎麼在意。
不過,趁着沒事的時候,我倒是又去了幾次鎮上。
畢竟刻碑老人已經收我爲徒,我如果不趁着沒事的時候多跟他交流交流,學點兒本事回來,那豈不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師父嗎?
再說了,越是接觸,我就越覺得刻碑老人深不可測。他懂得東西很多,對於我們這周邊幾個村子裡頭連連出現的一些不好的現象可能也是早有感應,迷霧林重的事情,他甚至也知道一些。
反正跟他在一起,無論什麼時候,也不用擔心沒有新東西可以學習。幾個月的接觸,更是讓我堅定了這一想法。
臨近臘月,我再一次由鎮上返回家中的時候,剛進屋,就聽到敏敏喊我。跟我說,村西頭的古嬸家正好今天中午辦喜事,我和蔣毅峰又恰巧回來,就叫着我們一塊兒去湊湊熱鬧。
古嬸家的喜事我是知道的,因爲他們家一個月前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今天應該是滿月酒。
但這喜事我卻不能去參加。
雖然紅白喜事都叫喜事,但人們也是一向希望自己家中多有些紅事,少有或者是沒有白事就最好,我的出現往往是伴隨着白事的,對於主家而言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人家滿月酒這麼好的日子,我還是不要出現的爲好。
聽了我的解釋,敏敏雖然覺得不能一起去有些惋惜,但還是答應了我,幫我將禮金送到。而蔣毅峰本來是要去的,在聽了我說的話之後,卻突然改了主意。
“老頭子讓我跟着你,老棺爺也讓我跟着你,我現在跟你乾的是一樣的活兒!你不能去,我當然也不能去。再說了,我跟他們家又不熟,我去幹什麼?”
蔣毅峰振振有詞,便和我一起留在了家中。奶奶年紀大了,輕易也不想出門。最終去古嬸家的,就剩下了敏敏一個人。
當天中午我們在家裡吃了飯,我本來是和蔣毅峰說好了,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午的。畢竟這些時日以來,往返在鎮上和村裡,也是夠累的了。
但老天爺好像就是看不得我歇着似的,整整幾個月,都什麼事情都沒有,我剛剛回到家裡,偏偏就出了事情,而且還是喜宴之中,出了喪事!
中午吃完了飯,碗筷還沒有收拾掉,敏敏就哭着跑了回來。我問了她半天,她才說出在酒宴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當天本來是高高興興的,所有賓客到齊了,孩子也抱了出來。
按照敏敏的形容,那小孩子長得是胖胖乎乎的,很惹人憐愛。大家看了也都很高興,紛紛的在逗他。
馬上就要開飯了,孩子被抱進了屋裡去。
古嬸家人不多,除了月前剛剛生下兒子的夫妻兩個之外,就只有古嬸了,一家三口變成一家四口。但人丁到底還是少了些,一忙活起來,竟然沒有人去照看孩子。
或許是覺得孩子在牀上很安全,又或許是真的爲了給客人上菜而太過忙碌,三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屋內的情況。
結果等到大家都已經開席,繁忙停止下來,古嬸這纔想起進屋看孩子的時候,卻發現,孩子已經沒有了聲息。
原來,現在的天氣已經很冷了,爲了防止孩子被凍着,出門的時候,古嬸給孩子蓋上了被子。
那牀被子對於古嬸等人而言當然不重,但對於一個剛剛滿月的小孩子而言實在是太重了。孩子蹬被子又蹬不開,非但蹬不開,還隨着蹬踏的動作,小小的身體越來越往被子裡面深入。最終,徹底被蒙在被子下面。
由於被子厚,孩子最終的哭聲古嬸也沒有聽到,一條小小的生命因爲大人的疏忽就這麼消失在了那厚厚的被子下面。
大喜的日子,孩子卻被活活悶死在被子裡頭。古嬸一家哭天搶地也是挽救不了什麼了,喜事變了喪事,喜宴也就這麼草草的散去。
來做客的村民們紛紛向古嬸一家表達了悲痛之情,然後才各自散去。
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後,我也是止不住的嘆息。我不想去參加喜宴,就是怕擡棺匠身上的晦氣帶給了古嬸一家。可想而知,就算不是我帶來的晦氣,只要今天我去,大家也都會覺得是我給古嬸帶來的晦氣。
但事到如今,我沒有半點兒沒有惹禍上身的慶幸,反倒是對那條小小生命的逝去感到十分的可惜。
難道就真的像我曾經聽到的那樣,迷霧林的事情一天不解決,我們村子周邊就要一直髮生這樣的事情嘛?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又到底要死掉多少人迷霧林的掌控者才覺得夠了?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覺得,我必須要做點兒什麼,即便不能徹底制止,也至少應該延緩這種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