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調的暖風呼呼地吹着,禮堂上的燈光還在調試,一會兒落在這人身上,一會兒落在那人身上,每次光柱落在哪兒,被照到的同學都默契地擺好姿勢。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得過去,悄無聲息。
童波因爲聲音好聽,氣質不錯,所以在這次的舞會上擔當主持。他今晚穿了一身白西裝,還像模像樣地做了個髮型,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他原本便不錯的五官更爲秀氣了些。
他拿着話筒,站在燈光操控臺的旁邊,好幾個女同學不住地打量着他,不過他本人似乎在等誰,有些焦急。沒一會兒,就見有三個女生悄悄走到他身旁,童波沒注意,一回頭,被她們嚇了一跳。
他嘆了口氣,忍不住道:“你們想幹嘛呢,非要走到我身後去。”
路微微的室友們穿着羽絨服,裡面都是一身長裙,不過她們顯然沒有把心思放在舞會上,而是神秘兮兮地在商量着什麼。
“童波,一會兒周斐那個垃圾想要做什麼的時候,你就趕緊把禮堂的燈光關掉。”
童波要不是因爲欠了人情,這會兒也不會在這裡商量這種事情,不過他也就是臨時被拉進了這個守護路微微的“特別行動組”,也不清楚具體怎麼個特別行動。他好奇問道:“那關燈之後呢?”
三人對視一眼,各自緊了緊自己的羽絨服。
“我帶了一根尼龍繩,他要是亂來,我就把繩子套在他脖子上!”
“我帶了一個鐵核桃,周斐敢亂動,我就把核桃當暗器扔過去!”
童波悚然,上下掃了眼她們三人,剩下一人則是冷笑了聲,比了個口型,好像是說帶了把水果刀。
童波大驚不已,就差當場跪下喊她們姑奶奶了,這是舞會,又不是秦王大殿,用不着這樣殺機重重。原本坐在燈光控制檯前的學生會幹事默默地縮了縮肩膀,內心恐慌不已,就差去和自家部長說自己不想呆這兒了,他覺得四周危機四伏!
七點半舞會正式開場,特別行動組提前佔着位置,時刻盯着周斐的出現。大概七點十分的時候,周斐帶着他的舞伴來到了禮堂,他穿的是特地定做手工西裝,雖然戴着半張面具,可他高調無比的行爲卻時刻告訴別人他是誰。
他身旁的舞伴很好看,小禮服顯得她的腰線極爲纖細柔美,站在他身旁,單從長相來說,兩人組給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周斐一直記掛着路微微讓他吃癟的事,因而存了心思在舞會上好好嘲諷她,他四下張望,卻沒有看見路微微的到來。周斐嗤笑了聲,和認識的人聊起路微微,言語間的態度沒有多好,連他的舞伴似乎也對路微微有了幾分輕視。
在一旁盯着他的行動小組成員暗自生氣,差點真要動手,教訓這個沒有臉面的人一頓。
方致誠換上了合身的黑色西裝,他一向是運動系的裝扮,陽光而又活力,這還是他頭一次穿得如此正式,站在了大禮堂的門口。有參加舞會的女生害羞無比地邀請他做舞伴,還有向他要號碼的,然而他只是笑着婉拒了。
禮堂外長長的臺階,兩側的燈光遙遠,因而照得不是很清楚,他長身玉立,眉毛如刀削斧鑿般的深刻,在寒風之中,等着心中的那個女生出現。
七點半很快就到了,方致誠多看了幾眼長階之下,只剩下零星幾人,難道微微最後選擇不來?可是這並非她的作風。
他的同學從禮堂走出,興奮地喊着他快進去,別耽誤了舞會開場舞,方致誠艱難地轉過身,和同學一同走進了充滿着光亮的禮堂。在他進去之後,在長階下,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那人穿着水藍色的禮服,沒有披外套,幾乎是打着哆嗦一路走上來。
作爲衆多人關心的對象,她卻在小劇場的社長室修改劇本忘記了時間,要不是社員剛巧經過,提醒了她,只怕她還沉浸在劇情中,忘記了舞會的事情。不過那樣一來,周斐只怕不知道會怎麼樣說自己,她雖然不覺得會如何,可她更想站在禮堂裡,表明自己就算一個人也無所謂。
原本想着,這場舞會上,她希望和謝之臻跳舞之後然後告白,但是現在,這一切好像都成爲了奢望。
路微微小臉被吹得發紅,進入到禮堂後被暖風吹得更甚,然而所幸她沒來晚,童波正在主持開場,燈光只落在了他身上,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剛從門口進來的她。
在她進去之後,有同學把大門關上了,免得寒風吹進,凍着了大家。
往年舞會不是在大禮堂,場地沒有這麼大,她剛一進門,就發現了許多戴着面具的同學正在聽童波說話。她悄悄站在了一旁,聽着童波說話,再然後是人文學院大四的一對師兄師姐跳開場舞。
他們是學院有名的院草院花,又在一起了四年,舒緩的音樂聲中,海油衆人的注視中,他們優美且般配的跳完了第一支舞。
燈光驀地亮了起來,不過並非那種大亮,而是彷彿斜陽落下的柔美。除了周斐這樣高調的人,其他人戴着面具,換上了正裝還是和平常不一樣的,有人甚至都要認不出自己的同學了。
路微微對跳舞實在不感興趣,不過她偷偷也練過,想着能夠和謝之臻跳舞,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希望了。所以她走到了放置着小點心的桌子前,想要看看有哪些比較好吃的。
有人提前找好了舞伴,已經開始了今晚屬於自己的第一支舞,也有人正在搜尋着目標,想要和“心動對象”一起。周斐和舞伴跳了舞之後,就去找路微微,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他竟然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吃小點心的路微微。
周斐雙眼一亮,他身邊的舞伴輕輕“哼”了聲,周斐頓時想到了自己的來意,語氣變了幾分,揶揄道:“路社長一個人嗎?”
“想不到這麼重要的舞會,你還是隻能一個人啊。”
他們之間的小插曲很快就引來了關注,室友們,相熟的朋友,不認識的師兄師妹都把目光看了過來。
路微微自認自己素質高,懶得和垃圾說話,不過她不理,並不代表周斐就會停下。周斐略帶尖刺的話語一句句的出現,路微微專心致志地吃着點心,只把這些話當成空氣。
室友們已經看不下去了,方致誠從同學旁邊走過,往路微微身邊走去,話劇社也有師弟師妹參加,就等着路社長招呼。
“嘎吱”一聲,原本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人推動,從內到外緩慢打開。
這一道聲響算不得大,但是在門外,那個渾身冒着寒氣的人卻無法不讓人側目。
他身材是好看的倒三角,平時卻不顯山不露水,他戴着白色面具,面具是素白的顏色,沒有任何花紋,卻把人的目光第一時間吸引了過去。他的腳步都彷彿自帶光環,一下一下地敲在了衆人的心上。
他從門口走來,滿身風霜,然而他伸出了手,落在了路微微的眼前。
“能陪我跳一支舞嗎?”
路微微眼眶沒來由的紅了,她把手覆了上去,冷熱之間,是隔開了世界之外的欣喜與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