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趙元甄連忙將紅棗茶送到她嘴邊,“漱口,大過年,說什麼死?”
說完,他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扭臉用茶湯漱了口。
柴素錦笑着喝了紅棗茶,“我都不忌諱,你倒計較?”
“自然要計較,如今我兒都在你身上,我怎能大意?”趙元甄說道。
柴素錦輕笑,“才一個月,他知道什麼?”
“才一個月……”趙元甄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緊緊握住柴素錦的手,眼眸定定望着她,像是要將她刻在眼睛裡一般。
“這是做什麼?”柴素錦笑問道。
趙元甄輕嘆一聲,“才一個月,我卻要離你而去,聽聞女人十月懷胎,甚是辛苦,我卻……不能守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經歷,你……可會怪我?”
柴素錦連連搖頭。
“就算你不怪我,我兒豈能不怪我?”趙元甄喟然長嘆。
“你能取勝歸來,他便怪不到你什麼,非但不會怪你,還會驕傲自己有個如此厲害的爹爹。”柴素錦說道。
趙元甄點頭,“這是必然。但思及要分開,思及你需要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親眼看到我兒出生……”
“莫要想那麼多了,”柴素錦擡手輕撫了撫他俊逸無雙的面頰,“你知道我們在這裡,等着你回來,幸福的等待着期盼着你把我們接進家門,就好了。”
趙元甄垂眸,低頭吻住她光潔的額頭,又順着她的鼻樑向下,含住她的脣。
她嘴脣潤澤,帶着讓人沉醉的醇香。
“有牽掛的人是幸福的,我是幸福的。”趙元甄在她耳旁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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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何嘗不是?我和孩子也是最幸福的。”柴素錦喃喃說道,“如今的分離,不過是爲了日後能夠長相廝守,爲了日後再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
“是,我會竭盡所能,儘快回來。”他緊緊將她攬在懷中。
柴素錦搖頭,“不,我要你竭盡所能,平安凱旋。”
除夕宴席之後,長明公主同定國公就再未出現在人前。
定國公甚至連自己的國公府都不回了,日日守在公主府裡。
連公主身邊的丫鬟都忍不住抱怨,國公爺在這兒,她們閒的要發慌了。公主的一切事物,幾乎都被國公爺一手包辦了。
公主要喝茶,國公爺親自煮。公主要散步,國公夜親自攙扶。公主要歇息。國公爺親自伺候更衣……
公主簡直不能離開國公爺的視線一時片刻。
年假中,朝廷本就沒有什麼事物,便是有些急事,國公爺也都全搬到了公主府來料理。
阮青如今將公主府的路都踩得熟稔得很,進出如同在國公府一般。
“聖上說了,待你打贏了馬文昭,將楚人的軍隊都趕走,才能娶我姐姐!”瑄哥兒瞧見趙元甄,便嚷嚷道,“聖上可不是叫你搬到公主府來住的!”
趙元甄點點頭,“瑄哥兒教訓的是。”
態度謙恭的瑄哥兒忍不住一抖,瞪大眼睛狐疑的上下看他。
以前見他,只覺得他清冷至極,不苟言笑。
如今看他,分明還是不苟言笑,怎麼給人的感覺卻和以前大爲不同了呢?
“那你……還不趕緊走?呆在這兒礙眼……”瑄哥兒話雖不客氣,可語氣分明弱了幾分。
趙元甄點點頭,“待我給元初唸完了書就走。”
“元初?誰是元初?”瑄哥兒左右看去。
丫鬟們紛紛給他使眼色,看向公主的肚子。
瑄哥兒微微皺眉,狐疑片刻,高聲叫道:“元初?我外甥叫元初?”
“小聲點兒!”柴素錦揉了揉耳朵,“我又不聾,乃是乳名而已。”
瑄哥兒點了點頭,臉上尚有驚愕,“元初,怎麼聽都是個男孩兒的名字,若是女孩兒呢?”
丫鬟們紛紛朝她皺眉。
趙元甄卻接口道:“本就是爲女孩子取的乳名,只盼着先有個女兒。好叫做父親的能好好疼她。”
瑄哥兒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嘚瑟!趕緊念,唸完了趕緊走!”
趙元甄果真搬了個小杌子,坐在柴素錦身邊,端着一本閒談雜記,語調緩緩的念着。
他聲音十分好聽,便是連不喜歡他的瑄哥兒,竟也無端的靜下心來,聽他柔聲細語。
他似不知疲倦一般,唸了一本,又換一本。卻也不說走的事兒。
一直到瑄哥兒都坐不住了,他還在念。
“有完沒完了?”瑄哥兒瞪眼。
“日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守在她們母女身邊,所以如今趁着還未離京,就多陪陪她們。”趙元甄垂着眼眸,緩緩說道。
他那麼冷硬的一個人,這話說的確有幾分哀求的意味。
瑄哥兒心中一酸,竟生出些愧疚來,“那……那你念吧,我,我改日再來看姐姐。”
瑄哥兒負手而去。
趙元甄這才放下書,親暱的握住柴素錦的手。
柴素錦無奈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瑄哥兒出了公主府,同身邊小廝感慨道:“真是看不出來,姓趙的那麼冷冰冰的一個人,竟還有那麼柔情的一面。心思這般細膩,還知道臨走前,給我姐腹中的孩子讀書,真難能可貴。”
小廝牽着馬,怔了怔,腳步都頓了一頓。
“怎麼?想不到吧?”瑄哥兒輕踢他一腳。
小廝撓了撓頭,“如今就開始讀書,委實也太早了些吧?”
瑄哥兒一愣,“可不是,如今才一個月,那娃娃在肚子裡還未成形呢吧?能聽到他讀書纔怪!”
小廝嘿嘿一笑,抿嘴不語。
“竟是糊弄我!這廝!”瑄哥兒回頭,朝公主府的方向抱怨了一句,可他嘴角卻浮現出笑意。
能細心的體察他的心情,明知道他不喜歡他,卻不希望姐姐爲難,自己俯下身來,解決和小舅子之間的矛盾不愉快,只爲哄得她開心放心。
這樣的男人,應當不會太差吧?
也許前世害死姐姐,真的並非他所願……也許自己一直不待見他,真的是太過成見?
瑄哥兒坐在馬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既然姐姐都爲他做到這一步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接受他呢?
趙元甄一直在公主府逗留到了上元節。
除夕之後,聖上便囚禁了楚國使者,這態度便是已經表明了。
駐守在京城周圍的軍隊也被重新整合,調派了一部分,只待十五之後,追隨趙元甄前往邊境。
離別的日子,一日日臨近。
可公主府裡面,卻一切如常。
清晨黃昏,都能瞧見一對璧人攜手漫步。
白雪紅梅,都被這一對璧人的身影映照的添了幾分溫情暖色。
公主府像是遺世獨立的存在,不待賓客,過年走親訪友之事,都被公主府摒棄了。
外院的熱鬧,管家娘子獨自處理着公主府的禮尚往來,絲毫不敢將這些事情打擾到內院。
兩個人分明誰都沒有提,分明故意避開離別之事。
可上元節這天,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莫名的變得傷感起來。
“我做了一隻兔子燈。”趙元甄說,“雖不如匠人賣的,上頭畫的兔子卻是栩栩如生,元初一定會喜歡的。”
“哪有這般誇自己的?”柴素錦笑着搖頭,“他可沒說他喜歡。”
“瞧着吧。我要把這燈留到他出生以後,親自問問他,定然是喜歡的。”趙元甄一本正經道。
柴素錦點頭,“何不年年都做?說不得越做越好,他真會喜歡呢?”
“這隻意義不同,乃是我爲他做的第一隻,他雖還在母腹之中尚不能見,但這燈會守着他的。”趙元甄說道。
話音落地,兩人之間忽而靜了下來。
兔子燈,會在他不在的時候,替他守着他的兒他的妻。
離別,終究是無可迴避。
柴素錦連忙底下頭去,視線不由自主的模糊。
趙元甄上前,勾着她的下巴。擡起她頭來。他粗糙的大手扶上她的臉頰,擦去她臉上淚痕,“莫哭,我很快很快就回來了。”
柴素錦搖頭,“誰哭了?沙子進了眼裡!”
趙元甄點頭,“是,這公主府的紗櫥簾子都該換了!竟叫沙子吹進來!”
柴素錦擡手捶他。
趙元甄輕緩握住她的手,“保護好自己,我會將阮青留在京城,可放心用他。”
“將他帶在身邊吧,你出征在外,身邊有可用可信之人,最是重要。”柴素錦搖頭道,“我在京城,會有什麼事?瑄哥兒表哥,聖上都在京中。”
趙元甄搖頭,“我不能親自守在你身邊,讓我的親信留下來守着你,是我能爲你做的不多的事。”
他沒說,別拒絕。
可他眼裡盡都是此意。
柴素錦只好點頭,“好。”
“明日……”趙元甄開口,又停下話音。
這些日子的廝守,這幾日的寸步不離,好似叫兩人都已經習慣。
明日他要前往京城之外屯兵之地,率領聖上派給他的兵馬,親赴邊疆。
也許在屯兵之地還要耽擱上兩日,但他出了京城,就不能再回來,要以最快的速度,悄悄趕赴邊境。
這麼一別,歸期尚未有期。
這一世走的艱辛,兩人能廝守一處,似乎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波折。
雖然共處的時間並不長,不過十幾天而已,卻好像已經廝守了一輩子,已經將廝守之情,化進了骨子裡,如今卻要將彼此從骨中分離。
“明日就要走麼?”柴素錦垂眸問道。
她眼睛不敢看他,怕一看他就會忍不住落淚。
“你不是個愛哭的人,前世一輩子也沒見你掉過幾滴眼淚。”趙元甄輕緩說道,“如今也不要哭,免得叫元初擔心母親。是誰說,如今短暫的分離,不過是爲了日後的長相廝守?”
柴素錦點頭,“我知道,不過是去做你當做之事,如今去做了,纔有日後的期盼,我都知道……”
趙元甄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我會盡快,儘快回來……”
柴素錦悶悶的應了一聲,“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
他摟着她,揹着她最喜歡的詩詞,哄她入睡。
她一直在他懷中輾轉,遲遲不能睡踏實。
天似乎都已快亮,丫鬟焦灼的腳步聲在窗外來來回回。
柴素錦有好一陣子沒有再動了。似乎是睡熟了。
趙元甄緩緩俯下身來,在她臉頰上,額頭上,脣上,落下他灼熱依戀的吻。
他翻身起來,立在牀邊,又深深往她一眼。
門吱呀輕響一聲。
一股寒氣倏爾吹進,又很快被擋在外面。
“國公爺,阮青在外院候了半個多時辰了。”丫鬟急忙上前低聲說道。
腳步聲匆匆遠去。
牀上睡熟的柴素錦,猛然睜開了眼睛。
她赤腳跳下牀,飛快的來到窗邊,伸手推開窗。
冷風呼呼的灌進溫暖的房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眼睛卻眺望着院中那條整潔清幽的小路。
天還未大亮,廊下的燈光將小路映照的影影綽綽。
光禿禿的樹枝在路上投出長長的影子,那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卻早已不見。
“公主,您醒了?”丫鬟連忙上前,“定國公剛走……”
柴素錦擺擺手,“我知道,沒事,我只是看看……”
“公主,外頭冷,定國公離開的時候還交代,叫婢子們不要吵醒您。”丫鬟小聲說道。
柴素錦白皙的面頰,被風吹得有些紅,她的手落在平坦的肚子上,那裡還感覺不到什麼,但是卻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
原本不應該叫他在這個時候來到這世上。雖然他的父母都有着尊貴無比的身份,可他卻應該來的正大光明,而不是揹負着未婚先孕的不好名聲……
“對不起……”柴素錦喃喃說道。
“公主有什麼吩咐?”丫鬟連忙上前一步。
柴素錦搖了搖頭,“我寫好了一份藥材單子,給紀相送去,就說我要用,越快越好。”
“這時辰?”丫鬟狐疑的看了看天色,離天亮還早啊。
“對,立時送去,想來表哥也不會憊懶到現在還沒起身。”柴素錦說完,轉身向桌案走去。
丫鬟連忙進門,將窗戶關好,立在桌案旁邊。
柴素錦遞過摺好塞入信封的幾頁紙,“表哥若有什麼問題,告訴他來問我。”
丫鬟應聲退下。
柴素錦望着丫鬟掀開又落下的門簾子。
好似看到趙元甄的身影就在門外,正如以往的每個早晨一樣。她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親自吹涼了羹湯,修長的手捏着瓷勺,親自喂她用飯……
他親自試過水溫,親自爲她擦臉洗漱……
炭盆裡噼啪響了一聲,柴素錦回過神來,門簾已經落下,卻再瞧不見那人身影。
這可怎麼好?
他不過剛剛離開,甚至都還未能出了京城吧?她卻已經開始如此的想念。
“來人,請昭廉伯來。”柴素錦吩咐道。
丫鬟連忙進來,“公主,如今時辰尚早,昭廉伯……”
“表哥勤勉。瑄哥兒說不定還在睡,”柴素錦搖了搖頭,“罷了,將這幾日的食譜拿來我瞧瞧。”
“都是公主親自安排好的膳食。”丫鬟小聲說道。
柴素錦點點頭,“尚需調整,我的口味忽而變了,想吃些別的。”
丫鬟連忙應聲退下。
柴素錦深吸了一口氣,她要讓自己忙起來,再忙一點,這樣就沒有時間空閒來想念了……
天色大亮,紀博採匆匆趕來公主府。
“妧妧昨晚睡得可好?”紀博採笑着問道。
柴素錦請他坐下,又命人奉茶,點點頭道:“很好呀。”
紀博採的目光卻落在她眼底青灰之上,他笑着接過丫鬟奉上的茶。沒有拆穿她,“表妹叫人送來的藥材清單,這藥量可是不小,是要做什麼用途?”
柴素錦揮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
廳堂的門敞開着,從外頭就能看見她同紀博採隔着不近的距離,相對坐着,但卻不能聽聞到兩人說話間談論了什麼。
“同楚國的戰事雖未開始,可卻要做萬全的準備。蜀國會在這場戰役裡擔了怎樣的絕色還未可知,但蜀國同楚國交往密切卻是不爭的事實。”柴素錦說道,“而我大周不論敵人是誰,這場仗都只能勝,不能輸。”
紀博採重重點頭,“正是,所以這藥材。是爲了制‘養元丹’而準備?”
柴素錦頷首,“沒錯。”
紀博採卻是微微皺眉,半晌不語,只默默的盯着她。
“表哥有什麼顧慮,不妨直說?”柴素錦問道。
紀博採緩緩吐了一口氣,“養元丹的奇效,我若非親眼所見,親自體會,決不能相信。說是仙丹神藥,絲毫不會言過其實。”
“也沒有那麼神奇。”柴素錦搖了搖頭。
“就是如此神奇,不單我是如此認爲,就連聖上,連定國公,連當時軍營之中的軍醫們,都是如此認爲。表妹以爲民間軍中對公主的崇敬崇拜都是沒有來由的麼?私下裡不是一個兩個人說,倘若沒有公主,聖上的兵馬就是再多一倍,也未必能取勝。”紀博採沉聲說道,“虞震德後來已經發現,且惦記上了養元丹,不過是樑四和他各有主見,沒有將養元丹交給他。”
柴素錦垂着眼眸,安靜的聽着。
“既然虞震德能夠發現,那旁人呢?”紀博採問道。
柴素錦擡眼看他,“旁人怎麼了?”
“楚國爲什麼要提出以和璧和城池爲聘,迎娶表妹?果真是因爲馬文昭喜歡錶妹的一己私情麼?”紀博採緩緩說道。
“這不過是藉口,他自然是爲了掀起戰爭,好從大周掠奪好處的。”柴素錦說道。
紀博採微微搖頭,“掠奪好處不假,可掠奪好處不用急在這一時。大周江山剛剛穩固,經不起戰亂浩劫,難道楚國就不是麼?雖有蜀國幫扶,民生恢復更快,但新的政權也不過是剛剛建立。這個時候,明智之人應當大力發展自己國中實力纔是。他爲什麼要主動掀起戰事?”
柴素錦皺眉。
紀博採的目光深深的落在她的身上。
“爲了……我?”柴素錦皺眉道。
紀博採點頭,“不錯,確是爲了表妹。爲了贏取表妹爲王后,他是真的準備了四座城池,楚人並非虛言。”
柴素錦啊了一聲,“真要給呀?”
“是,馬文昭的目光放的很長遠。他和表妹有昔日的情誼在,也許他心中,表妹的確是他難以割捨之人。表妹更有如此神奇的醫術,更是叫他趨之若鶩。待到表妹真的成了他的皇后,表妹和他就是自己人了。那個時候再做征戰,有表妹相助,纔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紀博採垂眸分析道。
柴素錦失笑,“我這麼厲害,自己竟都不知曉?”
“楚國軍隊早在邊境集結,爲何一直不肯動手?屯兵邊境也需要不少軍費供給,馬文昭又不傻,”紀博採問道,“他爲什麼要做這種傻事?”
“因爲……他根本不想真的開戰?”柴素錦接口道,“他大軍壓境,只是爲了施加壓力,好叫聖上屈服?”
紀博採連連點頭。“說到底,他的目的,還是表妹。爲了得到表妹。”
柴素錦擡手扶上自己的腹部,抿脣而笑,姣美的臉面之上,有種母性的光輝,“那他算錯了,他大約忘了有一句話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紀博採的目光順着她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是,他大約怎麼也沒有想到,表妹會走出這麼一步棋來,不惜以自己爲棋子。和他對抗。”
柴素錦舔了舔嘴脣,“所以,表哥是會幫我準備這些藥材的吧?”
紀博採輕嘆了一聲,“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
“我明白,表哥的意思是,我先前製作養元丹,已經叫各方都注意了我,打起了我的主意。如今就當低調,泯沒在京城之中,泯沒在公主的光環之下。”柴素錦笑了笑,“所謂樹大招風,表哥是爲我好,爲我着想。”
“樑悅提醒我之後,我便稟明聖上,封鎖了一切有關養元丹的消息,不許任何人在任何地方談論。”紀博採擡眼,眼眸之中是她有些遠的倒影,“如今,不要再引火上身了。”
他微微搖頭,面上盡是不讚許。
柴素錦卻笑了笑,“表哥想差了。”
紀博採挑眉看她。
“如今大周要出戰,結果纔是最重要的。爲了最終能夠取勝,便是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所謂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戰敗,我必然是他人俎上魚肉,唯有戰勝,大周才能做得自己的主。我才能做得自己的主。”柴素錦笑着說道。
紀博採抿着薄脣,半晌都沒有再開口。
“這道理表哥不會不懂,我說出來,也是多嘴了。表哥是擔心我,關切我,我懂的。”柴素錦語氣輕柔的說道,“多謝表哥了,甄哥在邊境,爲我而戰,我在京城,只能爲他略盡綿薄之力。還請表哥以大局爲重,多多幫我吧。”
紀博採臉上清清淡淡,看不到笑意,又坐了片刻,他忽的站起身來。
“既然表妹都已經想清楚,那便照表妹的意思辦吧。”
他說完。拱手躬身,扭頭離去。
柴素錦愕然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好奇問邁步進門的丫鬟道:“我怎麼覺得表哥有些生氣?你們可覺得?”
丫鬟們不敢接口,嘻嘻哈哈的將話題岔了過去。
“公主早些時候吩咐說,要請昭廉伯來,如今天色大亮,昭廉伯定然已經起身了,可還要請來?”丫鬟在柴素錦身邊問道。
柴素錦點頭,“表哥已經答應,國相出面,藥材的採買不成問題,那接下來的準備也要開始了。去請昭廉伯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吩咐他做呢。”
丫鬟連忙躬身退下。
可瑄哥兒來的時候,卻已是下晌。
“公主府離着伯爵府甚遠麼?怎麼要你來一趟,竟要用上大半天的光景?”柴素錦看他道。
瑄哥兒脫下披風,扔在一旁,嘟着嘴,滿臉的不高興。
“這是誰惹了你了?”柴素錦微微皺眉,“定國公已經不在京城了呀?你這又跟誰過不去?”
“還說呢!就是因爲他!”瑄哥兒立時瞪眼道。
柴素錦略微詫異,“他走了還能惹你?”
瑄哥兒重重冷哼一聲,“先前說好的,他去前線打仗,我給他幫忙。聖上不是說,我帶兵打仗沒有經驗麼?經驗不都是慢慢磨練培養出來的?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我知道他厲害,我跟在他身邊多學着些不就有經驗了?”
他翻了個白眼,靠在椅背上,翹着腿,渾身上下都是不悅。
柴素錦怔了片刻,才點頭道:“原來你是想要和他一起去邊關?”
瑄哥兒迅速看了柴素錦一眼,“姐姐其實不用擔心的,我去邊關也沒什麼不好啊?這邊是我的姐夫,那邊是我的師父,我不會有危險的。”
“胡鬧!”柴素錦冷斥一聲。
瑄哥兒的臉立時就沉了下來,“怎麼就是胡鬧了……”
“正是因爲你同馬文昭的關係,才更不能叫你去邊疆。”柴素錦說道。
瑄哥兒蹭的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難道姐姐還怕我會背叛大周?還擔心我會和馬文昭站在一起?我是傻嗎?”
“你自己剛纔說了什麼話,是不是已經忘了?你說,這邊是你姐夫,彼方是你師父!”柴素錦的聲音也滿是冷厲。
姐弟兩個鮮少有這樣橫眉冷對的時候。
瑄哥兒鼓着嘴,瞪眼看着她,“我是這麼說。可那又怎樣?難道我會不顧念我姐姐,不顧念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反倒幫着馬文昭麼?”
“你既不會幫着他,他難道會顧念與你的舊情麼?你若是落在他的手中,你叫趙元甄如何自處?叫我如何自處?”柴素錦問道。
瑄哥兒皺着眉頭抿着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垂在身側的兩隻拳頭捏的緊緊的。
“你也不用生氣,”柴素錦放緩了語氣,“可以幫着大周對抗進犯之人的方法,不只有去前線衝殺而已。如今就有個地方,需要你來出力。你若是能做好了,也是大功一件。”
“我又不是爲了功名利祿!我就是爲了增長見識閱歷,積累經驗,免得人說我是憑着姐姐的關係,才白白得了一個伯爵的地位……”瑄哥兒小聲咕噥道。
他臉上還帶着未散去的怒氣,這般咕噥之中,臉頰更是微微泛紅。
柴素錦緩緩哦了一聲,“原來癥結在這兒啊……”
瑄哥兒搖了搖頭,“沒有……姐姐別多想,我……”
柴素錦連連點頭,“我聽明白了,這是你作爲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在起作用吧?你想叫旁人提及昭廉伯的時候,乃是豎起大拇指贊你的才幹能力。而不想叫人說,你就是靠着裙帶關係的榮寵的紈絝。”
瑄哥兒紅着臉,沒有說話。
柴素錦輕嘆一聲,“你長大了,這是好事。有這般爭強的心,也是好事。我們在天上的爹孃如今看到你,也可感欣慰了。”
“只怕是不能欣慰,我空有這心,卻沒有什麼作爲。如今這麼大年紀了,卻還要姐姐照拂我,處處依靠着姐姐的威名,我自己算得了什麼……早說要保護姐姐,可……”瑄哥兒垂下頭去,臉面之上盡是不服和倔強。
柴素錦微微一笑,“如今就有個機會呀,不僅能爲大周立功,更是鍛鍊你才幹閱歷的大好時機。我只怕旁人都不肯盡心盡力,做不好這事兒,要知道這件事乃是關乎我的身家信命,更關乎前線兵丁將領們的性命,以及大周是否能在不利之中佔據有利地位的重中關鍵。”
瑄哥兒眼睛猛然亮了起來,擡頭看向柴素錦,“真的?你不是唬我?”
“我唬你做什麼?還要靠着你爲這件事操心勞神呢!”柴素錦道。
瑄哥兒立時走近了幾步,挨着她坐了下來,探頭向前道:“快說說,是什麼事?”
“還記得養元丹的效用麼?”柴素錦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