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們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一個個接着吟頌自己所寫的春聯:“天開美景春光好,人慶豐年節氣和。”
“年豐美意人豐壽,室有香花歲有財!”
“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
這是打算拼春聯麼?
白棠失笑,他前世那會子,每年被秦嶺逼得不知親手寫過多少春聯,融古貫新,還能怕了他們?
信口唸道:“自古江山今朝新,百世歲月當代好!”
完了!
吳鏈與高益明苦笑對望:這對氣勢非凡的春聯一出,七字聯難再與其匹敵啊!
高益明也爽快:“華開富貴喜,運轉乾坤高。”七字聯被打敗了,還有五字聯呢!
吳璉面孔一紅,跟着念:“一堂開暖日,百鳥鳴新春!”
白棠收筆,依舊一聯定乾坤:“人隨春意泰,年共曉光新。”
完敗!
學子們面紅耳赤,白棠忍笑拱手道:“喜借春風傳吉語,笑看諸位起宏圖!”這是在恭祝他們前程萬里大展鴻圖,學子們的面色頓時好了許多。
吳璉笑道:“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淨雲瞧了一場大戲,得了好幾幅新聯,心滿意足。左挑右選,挑了幾副最出衆的,白棠的毛體草書也在其中,道:“待我拿去與國師一觀。”
說完,便興沖沖的走了。
憑藉實力,白棠折服了現場的士子。他的學識,連秦簡也曾自嘆不如,應對這些秀才舉人,輕而易舉。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一片,就連原本心有不平之人,也收起了怨憤之意,暗暗羨慕白棠遇得名師的神奇際遇。
偏殿內春聯寫得熱火朝天,棲霞寺內最僻靜的一間禪房內,姚廣孝瞧着淨雲送來的春聯,沉寂不語。
淨雲不敢多言,只道:“這手字一出來,連沈宋兩位都驚歎不已。練公子的師傅,真乃當世奇才!”
磨着腕間的捻珠,姚廣孝低聲道:“事後請他來我處一敘。”
“是。”
淨雲退出禪室,原途返回時,路遇廚房,偶然一瞥,卻見自個兒最小的徒兒釋空,坐在桌邊,蕩着雙腿,小臉鼓得松鼠似的,滿嘴油光!
淨雲好氣又好笑:這孩子!
釋空面前好幾盤子的吃食。春捲、炸圓子、桂花糕,還有籠冒着熱氣的小籠,嘴裡塞的手上拿的,一擡眼瞧到師傅立在窗外,頓時飛快的嚥下嘴裡的素湯包:“師、師傅!”
淨雲踱進屋來,面無表情的哼了聲。
釋空眼珠微轉,想起什麼,忙跳下板凳,拉着他袖子拖到桌邊。“師傅忙了半日,餓了沒?這是練公子送來的吃食,我特意給您留着些呢!”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一隻白麪饅頭。
淨雲給氣笑了:敢情一桌的菜,就那白麪饅頭是他的?
他盯着那籠麪皮晶瑩剔透,隱隱可見到裡面餡料的小籠,不可控制的嚥了下口水:“都是練家送來的?”
釋空點點頭:師傅千萬別看中小籠啊。他才吃了一隻哩!
眼睜睜的瞧着師傅拿起筷子,一連吃了五隻小籠,硬是沒能放下筷子。
蘇氏誠心敬佛,將年前秦簡送的乾貨菌子挑了些泡發,又用新鮮的野薺菜相拌,白棠提點,白蘭調餡,總共只做成五十隻小籠。自家蒸了十隻,其餘全送了過來。
“師傅——”釋空眼巴巴的問,“好吃麼?”
淨雲瞧着小徒兒,恍然大悟:“難怪你平時懶得不行,今日特別勤勉,原來就等着練家的吃食是吧?沒出息的!”
釋空嘟着嘴低頭,眼睛還往桌上瞄。
邊上忙碌着的廚僧們笑着勸他:“住持不必生氣。他纔多大!這個年紀貪吃是正常的。”
“住持,您看練家的這幾樣小吃,是供到大殿呢,還是給師傅們分了嚐個鮮?”
“阿彌陀佛。”淨雲正色道,“難得練家誠心向佛,咱們不能荒廢他一片心意。挑幾件供奉佛祖,其他的送給國師、法師們嚐嚐。再備幾樣,我與寫春聯的施主們墊墊肚子。”
一邊說着,一邊拿起徒弟留給他的饅頭,張口輕咬,麪皮的厚度恰到好處,浸透了湯汁的鮮味,皮子本身帶着點甜。清爽的菜香與滷乾的鮮鹹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嗯,他決定原諒貪吃又小氣的徒弟了!
拎着食盒,釋空心情愉悅的回到偏殿,笑着道:“有勞施主們辛苦半日,這是練公子帶來的小食,給各位嚐個鮮。”
“練公子有心了!”衆人紛紛道謝。
高益明揀了塊春捲,食完後默然無語。
倒是吳璉多食了幾筷,驚訝的讚了一句:“練公子家中的廚子好生厲害!”
白棠搖頭道:“這是家母與小妹特意做的素齋。”
言盡於此。
高益明雙眸暗藏訝異:白棠還有個妹子他知道,擅廚藝倒是第一回聽說!
他看着白棠俊美不凡的相貌:他的妹子只要有他一半的容貌便足矣!
在場不乏家境普通尚未婚配的學子,聽聞此言,不由皆爲之心動。
練白棠即有松竹齋傍身,又有蘭雪茶進項,前陣子還得了皇帝的嘉獎,再加上他本人的才幹,這門好親,上哪兒去找?!
宋廣不無遺憾的打趣道:“可惜我的兒子皆已成親,孫子還未長大!”
沈度品着桂花拉糕,笑道:“白棠啊,我倒是有個小孫兒,年方十五。”
衆人的心登時吊了起來!沒搞錯?沈大人您摻活啥?
白棠誠慌誠恐:“沈大人說笑了!我那妹子愚笨,怎配得上您的孫子?”
白蘭粗通文墨而已,沈度這般的清貴人家,不是她能應付得了的。
吳璉一看風度便知是大家族的子弟,大概是看不上白蘭的。倒是高益明,氣質溫雅中略帶凜冽。且年紀輕輕就已中了秀才,絕對是支潛力股!
只是,他從來不曾聽說高鑑明還有個弟弟。所以他若沒猜錯,高益明應該只是個庶子。
沈度瞧着白棠的目光所在,暗暗嘆息,練白棠是個好兄長啊。眼光也不錯!
白棠心中衡量了一番,可惜了!白蘭不能嫁個庶子受嫡母挫磨!
高益明瞧出白棠眼中的惋惜之意,心中微頓。也不曾說些什麼。倒是吳璉有眼色,不住口的對着白棠誇讚好友:“益明今年未曾參加秋闈,不是因爲所學不夠。還是先生想讓他三年後取個解元!”
白棠吃驚:解元?!
高益明若能在江南之地的鄉試中奪個解元,那可了不得的大才子啊!
高益明面容微紅,搖首道:“吳兄謬讚。我若能進前十,便已慶幸。”
白棠心裡的天平又斜了斜,雙眸微眯:庶子又如何?寫得這筆好字的人,何愁不能出頭?他目光犀利的掃了眼高益明:高家原來也有嫡庶之爭!
若高益明能中舉,就算是個庶子,在高家也已無人敢欺!若是能中個進士,白蘭今後可就是個官夫人啦!
這麼一想,看着高益明的眼神便格外不同:少年人未來可期,但人品如何,還需考校!
諸人寫完春聯,用了棲霞寺的素齋紛紛告辭之時,淨雲在白棠身畔輕聲道:“練公子,國師大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