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雷奇海角夜晚的冷風吹得人縮緊脖子,這裡是一年四季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吹風的海灘,永無休止的呼嘯聲似乎要將福羅斯別墅連根拔起,不斷的拍打着二樓臥室的落地窗玻璃。亞納耶夫坐在‘牀’邊,他沒有開燈,一個人發呆的望着窗外的黑暗的景‘色’。
別墅上下兩層的走廊上有不少於兩位數的警衛在把守,就連臥室‘門’外也有兩名克格勃特工,陽臺下的空地上還有一隊克格勃全副武裝的部隊正在嚴陣以待,亞納耶夫就算‘插’翅也難從這裡飛出去。既然飛不出去,索‘性’就老老實實待在這裡,等到政變結束之後再回去。
反正他不在乎。
平心而論,如果之前的別斯蘭人質事件,平定車臣叛‘亂’是測試題的話,那麼解決政變危機就是弗拉基米爾同志的畢業考試,雖然自己已經安排好後續一系列計劃,但是有些事情終究是要莫斯科未來的領導人去做。只有完美的解決這次危機,弗拉基米爾的聲望和地位纔會達到真正無法撼動的地步。
“這場風不知道會掛到什麼時候,按照計劃進行的話,莫斯科現在應該差不多進入最後的‘精’彩戲碼了。”
黑暗中燃起了一點星火,亞納耶夫點燃了放在桌上的香菸,深吸一口,吞雲吐霧,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盧基揚諾夫也好,客廳裡的格涅拉洛夫也一樣,都不過是這場測試的難題而已。他們並不算真正的危機,危機永遠在大西洋的另一端,美國人還在虎視眈眈的窺伺我們,西歐也從沒放下過爭鋒相對的要挾。這是我走下的爲數不多最後幾步棋,但是對於弗拉基米爾來講,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再過一兩年,他會成爲蘇聯政壇一顆閃耀的新星,重新引導蘇維埃人民向前邁進的領導人。成爲真正的譜大帝。“
這場在自己‘操’控下的政變,算是自己給對方出的一道畢業考試題。
臥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有人在黑暗之中打開了房間的燈。明亮的燈光晃得亞納耶夫眯起了眼睛,他看見格涅拉洛夫站在自己面前,臉‘色’蒼白。
他終於還是來了。
亞納耶夫靠着牆,表情淡然,他慢悠悠的問道,“怎麼了?格涅拉洛夫同志,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在發生?讓我猜一下,是不是莫斯科那邊出了重大的變故,裝甲部隊在向莫斯科市區方向集結?”
格涅拉洛夫呼吸急促,他儘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一字一句的說道,“塔曼師和捷爾任斯基師的裝甲部隊正在調動,前往莫斯科市區……我相信這絕對不是保守派的傑作,亞納耶夫總書記,難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們會選擇在今天動手?”
“讓我來教你上一課,格涅拉洛夫同志。”
亞納耶夫把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轉過頭對身後的格涅拉洛夫同志說道,“永遠不要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你們以爲看到的東西就是事實的時候,實際上只是一個無恥的謊言。難道你真的會認爲,我將四月二號動手的消息隨意的擺在辦公室‘抽’屜裡,然後被瓦列裡同志發現嗎?一個愚人節的玩笑就把你們所有人騙的團團轉。你有盧基揚諾夫同志這樣的隊友,我對保守派全軍覆沒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白宮的電話打不進去,想必也是你安排的第二手動作了?”
格涅拉洛夫額頭滲出了冷汗,從一直忙音的狀態到接到了裝甲部隊調動的消息,他很清楚這背後一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進行。
“信號干擾,包括切斷白宮的電話通訊,這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手段,只是爲了預防不該逃走的人脫身事外而已。”
格涅拉洛夫上前了好幾步,站到亞納耶夫的身前,“在部長會議上撕破臉皮,兵戎相見,也是你們故意安排的嗎?”
“是的,很明顯你們都沉不住氣,上當了。實際上要是按照原計劃進行,我還會感到頭疼一些,因爲我不知道你們的確切日期。出賣你們的是你們自己,驚慌失措要了你們的命。”
格涅拉洛夫握緊了拳頭,不好的預感在慢慢的涌上心頭,亞納耶夫總書記遠沒有比想象中的簡單,他感覺自己已經落入的別人佈置好的陷阱,而他沿着‘誘’餌前進居然毫無察覺。
“格涅拉洛夫同志,你們看到的都是我故意安排的,目的是爲了挑起你們的緊張感。‘逼’迫你們提前採取冒險行動,現在看來,這個計劃非常成功。你們不顧一切的將安排縝密的行動提前,反而‘露’出了漏‘洞’百出的破綻,這些破綻會把你們之前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格涅拉洛夫心涼了半截,他又繼續‘逼’問,“難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些都是騙局?那麼你爲什麼要參與進來?”
亞納耶夫擡起頭,望着頭頂上的燈光,他緩緩說道,“爲什麼?當然是爲了把你們一網打盡。我從來就不關心擺在檯面上的棋子,無論有多少我都能拿下。唯一關心的是躲藏在暗處,從來沒有行動過的人物,這些纔是心腹大患。我還在蘇維埃總書記位置上時可以壓住他們,等到我退位之後,萬一弗拉基米爾同志壓不住他們,結局可能會是1991年事件的重演。”
“所以你苦心孤詣的設局,就是爲了引出所有人?”
格涅拉洛夫面如死灰,他總算真正的見識到了對方的手段,一個老謀深算的智者在面對野蠻愚昧的斯拉夫人時,思想和知識就是他的矛與盾。
算不過,完全算計不過。以前站在總書記身邊時自己還嘲笑華府的愚蠢,現在看來他們比華府的處境還要悽慘。
“引出所有人,拿下所有人,將他們從黨裡清除出去。我一向不怎麼喜歡提倡有底線的鬥爭,在涉及到關鍵‘性’問題的時候,踢出去的人永遠不能再回來,沒有什麼緩期兩年執行,更沒有什麼可以以身份來當做免死金牌。蘇共黨員犯了事,一樣要接受法律的懲罰。以爲這是一道免死金牌的人要知道一件事,總書記要讓他死,他就得死!”
亞納耶夫最後一句話嚇得格涅拉洛夫魂不守舍,總書記要殺的人,沒有人能攔住。
幸好現在的亞納耶夫手無寸鐵,也幸好自己把福羅斯別墅封鎖的水泄不通。
他是自己的囚犯,無論權謀之術用的多好,現在都無濟於事了。格涅拉洛夫掌控着絕對的局勢,爲了羞辱總書記的百密一疏,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問題,亞納耶夫總書記你爲什麼要自動自覺的走入這個陷阱?就算盧基揚諾夫失敗了,我遠離莫斯科也能逃出去。克里米亞往下走就是土耳其,還有其他的東歐國家,你根本抓不住我!”
這是他對總書記的嘲諷,嘲諷對方再怎麼考慮周全,終究還是沒能躲過被算計的下場。
不過亞納耶夫給出與他意料中截然相反的答案。
“爲什麼你會這麼肯定我踏入了你的陷阱?走入陷阱的人不是我,是你,格涅拉洛夫同志。難道你真的以爲這三支克格勃特工部隊是忠於你的隊伍?你就沒有懷疑過周圍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從一開始這些人就是我安排進來的,你不過是借用而已。”
“你以爲你是這座監牢的典獄長?不好意思,我纔是。”
話音剛落,臥室緊閉的‘門’被一腳踹開,格涅拉洛夫慌張的站起身,看見自己調動的克格勃部隊向他走過來。
亞納耶夫慢斯條理的整理西服上的皺褶,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這場戲演的太久了,是時候應該結束了。
他開口平靜的說道,“格涅拉洛夫同志,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