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暮重新看着紀海洋。
他眼裡, 分明的就是難過。
可是他現在是以什麼立場來表示?
紀海洋盯着林歲暮的眼睛。
那雙曾經傻傻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眯着躲開他的親吻的眼睛。
那雙在後來都沒有盛過眼淚,只是固執的看着他的眼睛。
這雙漂亮的眼睛,現在在看着他的時候已經平靜得沒有了波瀾。只有在說起她的紀明遠的時候會柔柔的泛出水來。
他握着自己交插的雙手, 聽着林歲暮那句同樣輕輕的“是, 我很愛他。”
然後林歲暮看到他眼睛幾乎都紅了。
紀海洋舔舔嘴脣, 啞着嗓子說:“可是暮暮, 我也很愛你, 我怎麼辦?”
林歲暮腦子裡“轟”的一下炸開了。
幾秒後林歲暮抿了抿嘴脣,不鹹不淡的說:“小叔叔,你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吧。一會兒紀明遠要回來, 又要說我了。”
紀海洋是真的體會到什麼叫心裡痛了。
林歲暮不知所措而又有些堅決的表情看得他心裡絞痛,那聲“小叔叔”更是讓他拳頭都攥緊了。但是自己的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有半點回應, 他只能收起自己的心思, 忍着想把她緊緊抱過來的衝動, 儘自己的全力只跟她說了他們的打算。
作爲把樑容緋進一步推到人前爲接班做好更充足的準備的下一步,樑容緋的姑姑要辦一個酒會, 紀海洋太太的家族作爲樑容緋姑姑企業的合作人之一,加上家族又有聲望,而紀海洋經常代替他不熱心商業的太太參加各種商業活動,所以紀海洋被邀請了,來了英國。
所以他們的計劃就是, 讓林歲暮陪着紀海洋去參加那個酒會, 中途叫林歲暮跟樑容緋把禮服給換了, 讓樑容緋跟着紀海洋離開, 林歲暮再一個人離開, 樑容緋就可以跟着接應的紀明遠坐紀家專機回國。
“跟電影一樣,這能成嗎?”
林歲暮很是不敢相信。
她很少冒險, 紀明遠就老是取笑她“沒有冒險精神”。
紀海洋笑了笑:“能成的。你跟樑容緋身形那麼像,一般人看不出來的。我的帽子上邊兒有面紗的,一會兒樑容緋出來的時候裝病,手捂着嘴就行。大晚上的保鏢不會認出來的。”
林歲暮眼睛馬山就瞪開了:“‘一會兒’?今兒晚上就要去?”
紀海洋點點頭:“對,我知道你肯定耐不住,所以才叫你們今天來。不需要什麼準備的,你就跟着我去,然後換了衣服,等我們走後你再走就行。你不需要管我們,我會在外邊兒等你。什麼話也不需要說,什麼也不需要多幹。”
林歲暮還是覺得心裡發虛,舔舔嘴脣沒有說話。
紀海洋就笑着說:“暮暮,你還是這麼膽小。”
林歲暮的心就被撞了一下,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
從前紀海洋也老是這麼笑她膽小。他難得帶她去遊樂園坐跳樓機,她不肯上去,他就無可奈何的說:“暮暮,你怎麼這麼膽小?票都買了啊。”
或者他們去動物園,他叫她試着去喂小猴子,她不敢,說怕猴子咬她的手。他就哄她:“不會的,你看那麼多人都在喂,小猴子不會咬人的。動物園不會放會咬人的猴子在這兒啊。”
她還是不肯,他就笑她:“暮暮,你怎麼這麼膽小?”
還有最初的那年,有時候他留她留的晚了,她死活不肯到他家裡住一晚,他就只好送她回學校去,路上他忍不住還是要說服她:“就到我家住一晚,我明兒一早就送你回學校去成不?”
她一個勁的搖頭:“不要。我要回學校。”
他就看着她:“你是不是怕我?”
她臉一紅,扭頭不看他。
他就像往常一樣笑:“暮暮,你怎麼這麼膽小?”
現在這一句“暮暮,你還是這麼膽小”,說得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紀海洋也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正想着怎麼轉移話題不讓她難堪,門鎖就響了一下。
紀明遠進來的那一刻,林歲暮抓着自己衣角的手馬上就鬆開了,對着門口的紀明遠遙遙一笑。紀明遠也回了一個笑。
紀海洋坐在那裡看着他們,是真的有了一種身在局外的感覺。
紀明遠走過來把手裡的盒子放在一邊,在林歲暮身邊坐下來,對林歲暮說:“一會兒就去試試,照着你的尺寸來的應該不會錯。”
林歲暮瞟了那個盒子一眼,對紀明遠說:“你就可勁兒的花錢吧你。”
紀明遠揚了揚眉毛:“是,我錯了,局長。”
林歲暮習慣性的被紀明遠逗得笑起來,馬上又想起來還有紀海洋在場,很尷尬的迅速看了紀海洋一眼。
紀明遠當然注意到了她這個小動作,摟了她一把:“沒事兒,小叔叔不是我爸那些長輩。”
紀明遠只當林歲暮是在不好意思,林歲暮就沒有說什麼,起身抱起那個盒子,對紀明遠低聲說了一句:“我這就去試試,一會兒時間不夠了。”然後進了臥室。
紀明遠看着林歲暮消失在門裡,回頭對紀海洋揚揚下巴:“你也準備一下吧,遲到不好啊。”
紀海洋笑笑沒有說話,紀明遠伸手敲敲面前的小桌子:“照顧好歲歲,她要丟了我饒不了你。”
紀明遠本來只是開玩笑,卻沒想紀海洋很認真的說:“我會的。我絕對不會丟了她。”
紀明遠頓了一下,最終沒有說話。
他總覺得,心裡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林歲暮換了裙子出現在臥室門外的時候着實把紀明遠和紀海洋驚豔到了。林歲暮的臉本來就有中國古典美女的風範,紀明遠訂的就是一件旗袍,再戴着一頂黑色帽子,帽子邊緣的黑色面紗攔下來正好遮着半張臉,讓林歲暮的臉隱隱綽綽的更加攝人心魄。
兩個男人都一樣的神情看着林歲暮,看得她好不尷尬,挪到紀明遠身邊去皺着臉說:“這旗袍開口是不是太大了?”
紀明遠看着全身一件旗袍和一頂帽子東西結合的林歲暮,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會,旗袍就是這樣。你太美了歲歲。”
紀明遠幾乎沒有這麼誇過她,所以她臉紅了,嘴上卻還是說:“果然人要靠衣裝。”
紀明遠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說:“怎麼會,你不這麼穿也漂亮。”
林歲暮皺着臉笑,紀海洋在一邊拍拍紀明遠:“好了,到點兒了。”
紀明遠點點頭,攬着林歲暮的腰往外走,紀海洋頓了一下,跟在後面走出去。
車子停在一個莊園跟前的時候林歲暮才知道已經到了。看着站在門前的彪形大漢她就又開始緊張了。紀明遠緊了緊她的手又摟了她一下,然後對紀海洋點點頭。紀海洋就下了車。紀明遠看着林歲暮,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沒事兒的歲歲。我就在外邊兒等着。樑容緋出來以後,你等我一天的時間,我送完她就飛回來接你。”
林歲暮只是點頭。紀明遠輕聲笑了一下,把她摟在懷裡:“歲歲,你勇敢一點啊。就是爲了我們早點結婚也要幫小三兒把樑容緋給弄出來啊。”
林歲暮就笑了,重重地點了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在這兒等你,你要快點來接我。”
紀明遠看着林歲暮認真的表情,心裡窒了一下,捧着她的臉在她脣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然後打開車門:“我會的。”
車馬上就開遠了。林歲暮看着車消失在視線裡,然後向等在一邊的紀海洋走去。紀海洋彎着手肘,林歲暮就把手挽在他臂彎裡。
“明遠現在去停機坪那兒等着,一會兒車就會開回來。”
紀海洋呵着氣的聲音在林歲暮耳邊響起,林歲暮心情複雜的點點頭。紀海洋拍了拍林歲暮的手,領着她往前走。
你對紀明遠已經這麼依賴了。現在能真真切切的牽着你的手,我暫時不會放開,我的暮暮。
他想。
林歲暮看着樑容緋穿着她的旗袍戴着她的帽子捂着嘴走遠,幾分鐘後手機響起來,她嚇得一跳,手微微顫抖的把手機拿出來,看到一條短信:“Safe now.”
林歲暮到此時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然後她提着裙子走出房間,剛走到大廳中,就有一個男人過來拉住她:“姐姐,你怎麼……”
林歲暮回過頭,拉着她的人馬上鬆開了手:“I'm sorry.”
林歲暮彎着眼笑:“Hello,William.”
林歲暮離開的很順利。
William在發現原來眼前的不是樑容緋的時候鬆了一口氣:“我以爲她還沒走。”然後有些驚訝的看着林歲暮:“你真的跟我姐姐很像啊。身高几乎一模一樣!”
林歲暮只是笑:“我不知道你是跟他們一夥的,剛剛嚇了我一跳。”
William揚揚眉毛:“那你剛剛還對我笑?”
林歲暮聳聳肩:“我總不能尖叫吧?”
William笑起來,拍拍她的肩,在她耳邊說:“趕快出去。我媽媽一會兒就要‘召喚’我姐姐了,到時候你就倒黴了。”
林歲暮點點頭,對他眨眨眼,轉身提着裙子優雅而迅速的走出了大莊園。
直到走遠了林歲暮纔回過頭看了看大莊園,嘆了口氣。
她理解樑容緋爲什麼不肯留在這種地方。她原本不認識樑容緋,甚至都沒有看見過她,但是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她就知道樑容緋不是那種會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的女人。
樑容緋不比她的地方是,從她的眼睛裡都能看出一種野性的美。
不過她照樣能看出來,那個英俊的William對樑容緋,絕對不是弟弟對姐姐的感情。
如果她知道樑容緋也一眼看出來她和紀明遠還有紀海洋不簡單的關係,她會怎麼想?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安心的等着紀明遠來接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