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不,恰恰相反,我認爲李世民是故意派劉弘基去晉州送死的,劉弘基爲人剛猛少謀,很容易中計,絕不會死守孤城,也只有這樣,宋金剛纔能看出戰機,放棄接應尉遲恭而南下晉州。只能說,雙方是在鬥智鬥勇,各有取捨啊!”
“只是李世民就算舍掉晉州和劉弘基的幾千人馬,只要能把夏縣的糧食燒個精光,那宋金剛軍必然糧荒,這樣算來,李世民還是賺了,這小子用兵狠,洞悉人心,以後一定會是我們的頭號勁敵。”
魏徵雙眼光芒閃閃:“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王世充咬了咬牙:“你去一趟河北,讓竇建德把山東的唐軍往死裡打!”
太行山東,相州。
這裡是以前的北方重鎮鄴城。從戰國時開始,就一直是河北第一重鎮,據之可東出河北平原,西越太行入幷州,北出塞外至漠南。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楊堅代周之前,鎮守鄴城的尉遲迥起兵叛亂,被楊堅討平之後,把鄴城的城牆徹底拆除,從此鄴城就失去了作爲軍事重鎮的作用,不再是那麼重要,而改名爲相州之後,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北方州郡,但是,在現在這個亂世之中,由於其所處的獨特地理位置,仍然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大唐的淮安王,山東道招撫大使李神通的行臺所在。
離城五十里處,連營幾十裡,旌旗招展,“夏”字大旗,到處都是,營寨之中,歡聲雷動,戰馬的嘶叫之聲到處可聞,二十餘萬夏軍將士,正在演練着,隨時都可能對着幾十裡外的相州城,發動攻擊。
竇建德一身將袍大鎧,在一衆將校們的簇擁之下,志得意滿地在營間巡視着,所過之處,將士們無不歡呼雀躍。竇建德也頻頻停下,與之揮手致意,終於,在走到一處營地的箭樓之上時,竇建德停了下來,對着身邊的魏徵微微一笑:“魏先生,你看我大夏兵馬,如何?”
魏徵換了一身紫色的官袍,持着節杖,在一衆甲冑在身的夏軍將校之中,顯得格外地顯眼,他微微一笑:“夏王兵精糧足,部隊訓練有素,真是威武之師。想那漢末袁紹,河北軍馬,也不過如此吧。”
竇建德哈哈一笑:“魏先生說孤是袁紹,那王公就是曹操了嗎?”
魏徵嘴角勾了勾,平靜地說道:“現在隋帝還在,我等都需要做大隋的臣子。聽說夏王在接到宇文化及這個逆賊的招撫時,義正詞嚴地宣示天下,說您是隋臣,要爲主君報仇,所以斬使發兵,擊滅了奸賊宇文化及。可見您對隋室的態度。所以陛下派我前來,一方面要我獎賞您爲國除賊的功勞,一方面,也是想跟您商量進一步合作的事。”
竇建德笑着擺了擺手:“魏先生,你我之間就不用說這種客套話了,你的主公可不是皇泰主楊侗,而是王公。孤確實是說過要忠於先帝的話,但先帝已經被害了,駕崩之前又沒有留下明確的繼承人,你們需要把楊侗作爲傀儡拉在手上,可孤並不需要。孤的手裡,照樣有隋朝的百官,有蕭皇后,還有齊王楊暕的遺腹子,這些可未必比楊侗的身份低吧。”
魏徵的臉色一變:“什麼,楊暕還有遺腹子在?”
竇建德哈哈一笑:“魏先生,你沒有想到這點吧,楊暕死時,他的妃子已經有了身孕,宇文化及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沒有斬草除根,宇文化及被孤消滅之後,這個孩子也給生了下來,蕭太后給他取名楊政道,這隻怕是除了楊侗以外,隋楊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魏徵咬了咬牙:“原來如此,怪不得夏王這回帶我看河北兵馬的精強,原來你也有了這張王牌,起了自立之心啦。”
竇建德笑着搖了搖頭:“天下紛爭,兵強馬壯者方爲天子,除此之外,也需要大義的名份,現在天下可謂三足鼎立,孤,李淵和王公,手頭都有正統的隋室名份,可以說都具有天命。只是孤很清楚,現在孤能控制的,還是隻有河北之地,對於中原和關中,暫時還無力顧及。”
“而且孤和王公相交多年,起兵也是靠了王公這麼多年來的大力幫助,所以現在孤還會跟魏先生這麼說話,就是想着當年的情份。當年孤和王公論及天下之時,就有言在先過,孤取河北,王公得中原,世爲盟好,互不侵犯。”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孤和王公的約定,也已經成了事實。所以孤希望我們之間能遵守當年的約定,就這樣以黃河爲界,世代友好,互不相侵。至少,在我們兩人這一世,不要互相侵犯。”
他說到這裡,眉頭一挑:“其實前一陣,李唐所署的滑州刺史王軌,被其家奴所殺,持首級來投奔孤。孤本可趁勢一舉攻取滑州。但就是考慮到這滑州地處黃河南岸,是王公的勢力範圍,所以孤纔沒有出兵攻取,反而以奴殺主大罪的名義,處死了那個逃奴。做到這一步,孤已經足對回報王公當年的恩情了吧。”
魏徵微微一笑,說道:“這也是我家主公這回派我前來,向夏王表示的謝意。除此之外,我家主公也重申,我們兩家以黃河爲界,互不相侵,同樣,河北的黎陽倉城,儘管守將李世績是我們的大敵,但我家主公也說,這是夏王的勢力範圍,他不會出兵奪取,如果是夏王需要我們出兵相助,自當義不容辭。您只需要付一點軍糧和俘虜作爲報酬即可,黎陽之地,我們不要。”
竇建德哈哈一笑:“黎陽,孤當然不會給別人,這是北方重鎮,倉城之中有大量的糧草,只是李世績現在投降了李唐,又給賜了李姓,奪取黎陽,就是要跟李唐開戰,這一點,孤還沒有下決心啊。畢竟李唐的實力強大,和孤也沒有什麼大仇,這一開戰,可就沒有回頭路了,只怕是你家主公一直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