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城頭,堯君素放下手中的那張六石大弓,他的兩臂幾乎已經舉不起來了,所有的力量,就在這一箭之上,看着楊玄感還能推開雄闊海的屍體,自己站起來,不停地搖晃着已經是一個死人的雄闊海,堯君素的嘴角勾了勾,輕輕地嘆了口氣:“太可惜了!”
李密和紅拂一下子奔了上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楊玄感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而左肋那裡,也開始流出黑血,從他身體中拔出的那枚箭頭上,閃着青色的光芒,分明是塗了劇毒,也正是如此,纔會把楊玄感這樣的蓋世猛將,一箭射中,而雄闊海這種狗熊一樣的壯漢,給射穿身體之後居然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死了。
李密一看這箭頭,眉頭就深深地皺了起來,沉聲道:“這箭上有劇透,快,快把大帥給擡下去!”
楊玄感的神志已經開始模糊,可是他仍然強撐着眼皮,讓自己不至於睡過去,他咬着牙,沉聲道:“不,不要擡我下去,我,我要在這裡,在這裡看着。看着!”
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李密的胳膊,厲聲道:“密弟,你,你答應過我的,要,要攻到午時,午時!”
楊玄感說到這裡,終於撐不住了,眼皮如有千斤之重,一下子合了下來,紅拂撲到了他的身上,放聲大哭:“公子,公子!”
城頭的堯君素趁着這一會兒的功夫,使勁地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又舉起了自己的大弓,他咬着牙,兩臂運起千斤之力,再次把弓箭拉得如滿月一般,這回楊玄感已經不能動了,把他一舉射殺,可謂探囊取物一般!
堯君素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眼看這次平叛的首功就要歸於自己了。可是,就在這這時,他的眼角餘光卻發現了一絲閃光,一股風雷之般強烈的勁氣,直衝自己而來。
堯君素大叫一聲,也顧不得再去射楊玄感,作爲一個頂尖的神箭手。他太清楚這一箭的厲害了,他把弓猛地一橫。想要格擋這一箭,虧了他這如閃電一樣的反應,這一箭本來是奔着他的脖子來的,可是給弓身一擋,卻是打中了箭身,長箭帶着淒厲的嘯聲,一下子射中了他的左上臂,穿過了厚厚的臂甲,又從另一邊穿出。若不是這一下堯君素爲了射箭把手給高高地擡起,張開,只怕這一箭在射穿他胳膊之餘,更是會直穿入腋了!
不過堯君素在這一下也心中暗自慶幸,從這一箭穿過自己的胳膊來看,沒有傷到骨頭,以這一箭的聲勢。只要射中骨頭,自己的這一條左臂也就廢了,一輩子也不可能再當弓箭手啦,他的腦子裡飛快地閃過這個念想之後,眼前一黑,就這麼栽倒在了城頭。連周圍的部下們叫喊他名聲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王伯當冷冷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搖了搖頭,李密站起身,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王伯當,問道:“沒射死?”
王伯當嘆了口氣:“他的動作很快。擋了一下,只射穿了胳膊,估計是沒死。唉,就差了一點點,要是我站到背光的地方就好了。”
李密勾了勾嘴角,笑道:“能把此人幹掉,已經是救了大哥一命了,伯當,你做得很好。接下來,大哥昏迷,這攻城戰,暫時由我來指揮,我需要你的幫助。”
王伯當的眉頭一皺:“怎麼還要繼續攻城呀,主公你不是一直反對攻城的嗎?”
王伯當嘆了口氣,看着楊玄感被擡走的身影,緩緩地說道:“大哥這個樣子,根本沒法動,我們現在只有紮營固守才行,不能入關中了。”
王伯當咬了咬牙:“怎麼會這樣?這究竟是什麼毒箭,這麼厲害?”
李密搖了搖頭:“只有攻進城去,活捉那個弓箭手,知道他箭上毒藥的配方,才能讓大哥儘快恢復,不然的話,只怕,只怕只能用刮骨治療的辦法了。”
王伯當的頭皮一陣發麻:“刮骨療毒?這不是三國時關羽關雲長做過的事情嗎?好可怕!”
李密點了點頭:“不管這些了,先攻下城池再說,有了弘農城,我們也算有了一個基地,城中的糧草很多,到時候我們依託堅城,可以防守一陣子,也許可以拖到大哥醒來,再徐圖良策吧。”
李密說到這裡,挺直了身子,對着士兵們高聲叫道:“現在,全軍改由我來指揮,大家一定要聽從我的號令,集中力量攻擊北門,爲楊大帥報仇!”
所有的楊家部曲,乃至後面的數萬大軍齊聲協力的大聲吼道:“報仇,報仇,報仇!”
沈光趁着這會兒的功夫,跑到了城下,堯君素仍然是暈死過去的狀態,不省人事,被和其他的幾百名傷兵一起,擡到了後方,而楊智積則一手提着一把刀,穿着皮甲,而非平時的官袍,站在城下,指揮着民兵們用沙包去堵城門,長龍一樣的軍士正在向城頭猛趕,趕在叛軍攻城之前進入自己的攻擊崗位!
沈光也不多話,急道:“王爺,現在怎麼樣了,城中的兵力和軍械,還夠撐多久?”
楊智積長嘆一聲:“怕是不容易了,武庫裡的弓弩全都拿了出來,只是一大半都是老舊了,還是當年平定楊諒謀反後退役的裝備,只怕打不了幾發就不好用了,而叛軍想必會蟻附攻城,我軍很難給敵軍造成密集的殺傷啊。”
沈光擡頭看了看天空,經過了一上午的殊死戰鬥,現在日頭已經偏向了中央,已是午時,他喃喃地說道:“無論如何,也要頂過這一天啊,到了明天,也許宇文大將軍的鐵騎,就能來夾擊叛軍了!”
楊智積重重地點了點頭:“城門這裡,就由本王來守衛了,現在堯將軍也已經重傷昏迷,這城頭的防衛,就全要拜託沈護衛你啦!”
沈光的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