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後腦勺狠狠地磕在了一具屍體上,也虧得是有這屍體擋着,纔沒有讓他直接後腦着地,他一摸鼻子,卻是滿手的血,而眼睛裡看到的,卻是那枝牢牢地釘在城樓的柱子上,還在不停晃動着的長杆狼牙箭,這一箭他印象太深刻了,比普通人的箭枝長出了足有三四寸,而且是四根尾翼,可不正是那楊玄感的六石鐵胎弓所發射的!
沈光一咬牙,從地上跳了起來,抄起了斬馬刀,正想要衝到城頭看看外面的情況,卻是聽到了一陣密集的破空之聲,他的臉色大變,連忙退後一步,揮舞起這斬馬刀,把自己的周身上下,擋得是水潑不進,風吹不得!
一陣黑壓壓的箭雨飛上了城頭,正在城頭搏殺的兩軍將士,紛紛中箭而倒,不少人正全神貫注地揮刀劍相擊,卻是幾乎同時被長劍貫穿,這一失神之下,胸腹部被對方的刀劍扎入,而同時自己的手中刀劍也刺入了對方的要害之中,如此這般,兩人抱在一起,一同落下城頭,摔了個粉身碎骨。
沈光自己也中了兩箭,饒是他的武功過人,內裡又穿了全鋼鎧甲,但仍然被射穿了甲葉,箭矢直達皮肉,穿過貼身穿的絲綢內衣,入肉一寸左右,要不是被絲綢包裹住了箭頭的倒勾,只怕這會兒他已經是血崩如漿了。
沈光一咬牙,趁着這股箭雨的間隙,狠狠地拔下了肩頭的這兩肩,帶出兩道血泉,他迅速地掏出傷藥粉末撒在了患處,沾了楊廣貼身護衛的光,他的身上有的是最好的藥,黃色的行軍止血散一到傷處,立馬就結上了一層薄痂,加上本來入肉就不是太深,他的兩臂一下子又可以活動自如了。
沈光的腦子也在飛快地轉着。他想起剛纔的事情,敵軍的這陣子箭雨,如烏雲壓城一般,而自己的硬氣功加上鋼甲居然也抵擋不住,這份勁道,起碼是四石以上的強弓才能射出,可見這回楊玄感是真的把看家的精銳給出動了。而接下來的這一波,一定是決定生死的一戰!
楊玄感一箭射出。把一個黃衣大漢射得一個倒栽蔥,翻下了城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會兒城頭上,已經空空蕩蕩的了,幾乎沒有了活人,剛纔的幾百名本方和敵方的精兵,這會兒全都非死即傷,就連那個威風八面的沈光。也倒在了自己的箭下,生死不知。
楊積善站在楊玄感的身邊,象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低着頭,而孟海公則躺在一邊的地上,幾個大盜正在爲他包紮肚子上的傷口。
孟海公齜牙咧嘴地說道:“楊大帥,你這。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啊,我的兄弟們衝上城頭,幾乎盡數折了,你卻在這裡放箭不分敵我地一通攻擊,這跟你,跟你一向義薄雲天的做法。可是,可是大的不符啊。”
楊玄感放下了鐵胎弓,冷冷地說道:“我不要仁義,我只要攻下城池,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攻上城去,我都願意。孟當家的,我知道這回你的損失最重,破城之後,一半的東西都歸你,以彌補你的損失,你看如何?”
孟海公重重地“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他心中雖然不爽,但是現在自己手裡的江洋大盜們幾乎盡數戰死,自己也受了重傷,可以說已經沒了討價還價的本錢,除了接受楊玄感的提議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心中暗想:等老子拿到了錢,就直接走人,換個地方繼續當我的山大王,你楊公子的帝王大業,老子不伺候了!
楊玄感長舒一口氣,扭了扭腦袋,脖頸處的肌肉一陣“喀啦啦”地響,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一千餘名沉默不語,卻個個似鐵塔般壯漢的楊家部曲,揮了揮手中的長槊,說道:“兄弟們,咱們準備上城!”
沈光這會兒已經在兩個同伴的幫助下,把傷口包紮好了,他探身出城,厲聲吼道:“楊玄感,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狠毒,不分敵我地一陣亂射,是我看錯了你,你不是什麼英雄好漢,那就休怪我們不講義氣了!”
楊玄感的臉色一變,他沒有料到沈光居然可以躲過自己的這一箭,咬了咬牙,厲聲道:“戰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極,這沒什麼好說的,沈光,你沒死,很好,等我上得城來,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沈光哈哈一笑:“好,我就在這裡等着你!”
楊玄感一咬牙,正準備強衝上城,卻突然聽到楊智積的笑聲響起:“楊玄感,你看這是什麼啊!”
楊玄感微微一愣,轉而向着城頭看過去,只見楊智積的手裡正提着一個帶着毛髮的骷髏頭,浸向一個盛滿了大糞的屎缸之中,那刺鼻的臭氣,連隔了一里之外的楊玄感,都能聞得清清楚楚。
楊玄感一聲大吼:“老賊,你竟然敢侮辱先父的屍體!”
楊玄感的話音未落,突然聽到一聲強烈的弓弦震動的聲音,卻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一聲金烏刺破長空的聲音,分明是極強的弓箭,射出幾乎可以毀天滅地的一箭,纔會有如此的聲勢,就連那洛陽城頭的八弓弩箭,發射時的威力,大約也就是與此相當吧!
一邊的雄闊海大吼一聲:“主公小心!”他飛身一撲,一下子抱住了楊玄感向前撲倒,饒是如此,楊玄感仍然感覺肋骨那裡象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剔了一下,鑽心地疼,而一瞬間,半個身子就僵住了,完全不能動,再一看雄闊海,卻是圓睜着雙眼,嘴裡黑血長流,整張臉都發黑髮紫,居然就是這麼死了!
楊玄感這一下驚得幾乎沒有從地上跳起來,雄闊海從少年時就是自己的貼身護衛,跟隨自己二十年,武藝高強,放眼天下,能勝他的人也並不多,居然給這一箭直接射穿了鎧甲和身體,而這一箭在穿透了雄闊海後居然還射穿了自己的雙重盔甲,直透肋部,可見這一箭是如何的驚人,又是如何地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