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李士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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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朝裡的勾心鬥角,安和永安二十處漊港圩田,在蘇油和西南農業技術人員的指導下,精耕細作,收穫時間,竟然比以往提前了近二十天。
早稻是本就是播收時間最短的品種,有了秧房保溫抗寒,育秧時間能夠提前十五天,從四月初提前到了三月中。
經過一百天的精細管理,兩浙路移民的早稻,在六月末七月初,便已經完全成熟了。
對於劉萬春這樣的兩浙路土著來說,這簡直就是神蹟!
這就意味着可以再播種一季稻穀,在十月便能收穫,之後還能跟上一季油菜!然後次年轉種中稻或者棉花!
而到時候蜀中移民又能和兩浙移民進行一輪交換,收穫中稻之後,該輪到他們改種麥子或者油菜了。
所以如今的劉萬春對蘇油和蜀中移民感激莫名,這樣的玩法,祖祖輩輩都不敢想啊……
成績一出來,兩浙路的知州們都嚇壞了,啥?蘇少保將早稻提前了一個月?做到了兩年五收?
一時間,章惇,呂嘉問以下,各路州,府,縣,紛紛派人前來學習觀摩。
最遠的一幫來自廣東路,他們那裡氣候條件更好!
早稻與晚稻是同一種秈稻稻種,它還有個好處,就是比中稻品種耐存儲,保存期能達到三到五年。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只有蘇油才認爲是好處的好處,就是它釀酒,釀醋,做米線,要遠遠好於中稻。
劉萬春如今腰桿子是硬了,每天讓人泡發蠶豆:“少保說了,這玩意兒養出來的草魚肉是脆的!咱弄一塘試試!”
最可悲的是佔地的豪強,如安和圩永安圩這樣的種法,他們玩不起!因爲——人不夠!
只能眼看着人家將兩年的收成集中到一年,想到裡邊還藏着一個巨大的好處,哭的心都有了!
這特麼還相當於減了一年的稅!
因爲新的種植方式,還是用的老稅法,只收糧賦,不收經濟作物帶來的紅利!
大宋的賦稅是相當沉重的,多一年的糧,免一年的稅,這樣的好事情還敢不敢再多點!
這是蘇油將朝廷現有的政策利用到了極致,給兩浙路百姓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利益,是最大的原動力,何況這樣的倍利,幾乎能讓所有人爲之瘋狂。
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
就在兩浙路農業新模式探索成功,大家全都欣喜若狂的時候,蘇油卻將事務丟給蔡京,和趙宗佑跑鐘山上去了。
鐘山觀象臺下,兩浙路理工學院剛剛落成,是一處集天文觀測,氣象,水文,地理,數學,物理,化學爲主要研究課題的科研院所。
與設立在杭州的兩浙路海事學院,是蘇油主抓的兩個人才培養基地。
兩所院校的研究方向其實有些重合,不過理工學院更加偏向理論性研究和前瞻性研究,而海事學院更加偏重與實踐和應用,還涵蓋了金融與商科。
還是那句話,利益是最大的推動力,兩浙路本來就崇商,加上如今蘇油在兩浙路的影響力,引導建立兩所這樣的學院,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娃就是一個披着文科皮的理工狗,更關鍵的是,他的文科皮,比無數以文科狗自命的文科狗,毛色還要來得油滑光亮!
聖人經典詩詞歌賦,正宗的文科狗都不一定幹得過他。
而且現在的他還有一大堆的槍手——義理上有司馬光張載邵雍吹捧,政事上有文彥博張方平趙抃暗助,文辭上有大蘇小蘇秦觀賀鑄晏幾道郟亶潤飾……
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
李士寧如今就覺得自己沒有講理的地方。
大宋君民眼中的神仙,縱然是挑唆謀反,竟然都能從輕發落。可他打看到蘇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蘇油要置他於死地。
子不語亂力怪神,在這一點上,蘇油比如今所有的士大夫,都執行得要好。
別人不敢處置,他真敢,因此趙頊將李士寧發落到江寧府編管。
李士寧是蜀中人,以爲憑自己能搖動帝王的三寸不爛之舌,肯定可以哄得蘇油一愣一愣的,結果看到笑眯眯的蘇油進門那一刻,他的心涼了。
別的官員,即使面上說得再是斬釘截鐵,但是心底下卻還是對他忌憚非常的。
只有這個人,從他身上,看不到對自己的一絲敬畏。
整理了一下道衣,李士寧對蘇油打了個稽首:“方外清修李士寧,見過大宋少保。”
蘇油笑了:“哦?你不是宋人?”
李士寧右手拂塵一打:“道人乃生唐末,歷衰敗喪亂,而至於今。說起來,還真不是宋人。”
蘇油點頭:“謝謝,這樣我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說完對李士寧問道:“道長既然清修,爲何又要歷人間事?蠱惑人心追求它們不該追求的東西,這難道不是罪過?”
李士寧淡淡一笑:“何爲該?何爲不該?放到青史當中,連一點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蘇油又被說服了:“你說的有道理,再次謝謝你,更加減輕了我的心理壓力。”
就在李士寧不知所謂的時候,蘇油又發問了:“那道長你知道雷電的道理嗎?”
裝逼的時刻到了,李士寧決心抓住這次機會,微笑道:“略懂,在趙世居府上,道人也行過一道雷法,怎麼,少保也有興趣?那東西需要開壇布法……”
蘇油搖手:“不用不用,我呀,就是想讓道長得個大名聲。”
說完招手,手下們推進來一個大木頭籠子,除了欄杆是木頭的,頂部和底部都是黃銅。
黃銅頂部,還垂下了三根長長的銅釘。
李士寧沒見過這東西:“少保,你這是要作甚?!”
蘇油笑道:“這裡是即將落成的觀象所,是窺探天機的地方,聽說對妖魔鬼怪是很有吸引力的。”
“夏日多雷雨,這眼看雷雨就要到了,我想讓道長招引天雷,震懾震懾這鐘山周圍的妖魔鬼怪。”
李士寧大驚:“需要齋譙沐浴,倉促間行不得……”
蘇油哈哈大笑:“哪裡有那麼多講究,來呀,給神仙沐浴!”
幾個衙役拎着水桶上前,將李士寧潑了個上下焦溼。
李士寧一下子變得狼狽非常,怒道:“少保你敢對我如此無禮……這什麼……鹽水?”
蘇油收了笑容,冷冷地道:“將這道人收入籠子,送他去觀象臺請雷!”
說完對李士寧躬身行禮:“請雷之後,道長你就真的飛昇了,只會留下殘蛻,上面多半還會留下青紫的天書雷文。”
“蘇油會在《麈塵錄》裡詳細記錄此事,告訴大家莫要輕視雷電的爲害,即便是神仙都逃不過,高大建築,還是儘早安裝上避雷針的好。”
衆人抓住李士寧,將他關入籠中,李士寧這回是真慌了,說起裝神弄鬼,面前這少年更加莫測高深。
面對未知的事物,心中的恐怖會無限擴大,如今李士寧體會到了別人在他面前的那種感受,大呼道:“少保……少保留我一命,我善說休疚,能使少保趨利避害……少保你聽貧道一言……我對你有用啊……”
蘇油根本不理他,衙役們將籠子擡到天文臺上,趙宗佑早拿着把大扳手等在這裡了:“趕緊趕緊,雷雨前操作,好嚇人的……”
兩人將引雷線套到籠子頂上的螺栓上,用螺母車緊,趙宗佑招呼衆人:“快走,這裡危險,去遠處看。”
蘇油對籠子中的李士寧說道:“道長,勸你注意下儀容,這樣還能留下一個神仙的名聲,否則最多和張顛道人一路了。”
李士寧抓着欄杆:“少保饒命啊……我不要做張顛道人……我不要做神仙了,我,我說實話,我戶籍就在青神,查得到的……我是宋人,我就是大宋人啊……”
蘇油嘆氣:“劇本都演到了這裡,幾人因你送命,幾十人因你被永遠囚禁,出家爲尼,現在你要罷演叫停,那是對他們不公平……”
趙宗佑一拉蘇油的袖子就往外走:“與這等豬狗說人話,先生這是失智了!”
蘇油趕緊和趙宗佑一起往天文臺下跑:“聽過一個段子,說這種人要離他遠一點,因爲老天爺劈他的時候,可能會連累到你……”
趙宗佑也跟着趕緊跑,嘴裡還不停:“誰說的?汴京城裡說書的?老尹還是小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