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打魚摸蝦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打魚摸蝦

漏勺沒搭理他,聲音清朗而緩慢,優美異常,彷彿在吟詠經文。

整個大房間裡頓時發出低低的驚呼聲,而身前的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漏勺繼續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們遭遇了不公,你們應當相信這個世間,這個國度,有能夠予以你們公道的權力。”

“這個權力,或許是你們的真神展示他存在的另一種方式,而你們對此表示懷疑,同樣是另一種不夠虔誠的表現。”

老人思索了好一陣,艱澀地說道:“可是你們並不信神。”

漏勺說道:“我好像記得經典還說過,‘在牲畜中,對於你們,確有一種教訓。我使你們得飲那從牲畜腹內的糞和血之間提出的又純潔又可口的**’。是有這句吧?”

老人點頭。

漏勺說道:“那些牲畜,它們信神嗎?如果不信,使你們得飲它們的**,難道就不再是神的仁慈了嗎?”

老人不由得肅然起敬:“你是一名少年的智者。你的口音和用詞,一定有名師教誨,敢問是……”

漏勺卻不由別人控制話題,笑道:“我只是大宋一名普通的官員,不過幸好我比較謹慎。”

說完一指老蕃人身邊少年:“努爾馬自願獻祭那個案件,過於荒唐,我認爲不是實情,也不符合大宋堅決禁絕人牲的法令。”

“因此我行文讓蕃長蒲亞訥送努爾馬到衙門自辯。怎麼,我做錯了嗎?”

老人身邊的少年人猛然朝着漏勺跪倒,嚎啕大哭起來。

漏勺說道:“廣州現在懂得蕃漢兩族語言的通譯太少,那個通譯劉廣,本是混跡與廣州市井的無賴,多年來利用你們與官府言語不通的障礙,欺隱詐騙,成了一方毒瘤。”

“努爾馬的父親死在了廣州,按照市舶司的條例,國外的商賈在大宋病故,市舶司會妥善保管他的財產,等待其親人來繼承領走。”

“劉廣將這筆財產據爲己有,努爾馬來到廣州後,他設計編造,對官府說努爾馬要自盡獻祭,將文書交給市舶司批覆,然後又欺負你們看不懂漢文,說官府的文書是要將努爾馬抓起來燒死,拿着批覆威脅你們,大致是如此吧?”

少年不住地叩頭,用藩語咿哩哇啦地說道:“是這樣的,劉大官說官府要抓我去燒死,阿訇將我藏到廟裡,不知如何被蕃長找到了,想要我去官府。”

漏勺說道:“他就是一個通事,不是什麼大官。好了,如今他的罪名更多一條,冒充朝廷官員——你們放心,這個罪名,比他之前所犯的所有罪名都大。”

“我是廣州通判蘇軛,兼領廣州市舶司事,讓你們在廣州安居樂業,是我的職責所在。”

“但是大宋是一個講制度的地方,民不舉,官不究,我需要你們向市舶司告發通事劉廣的不法行爲,然後才能處置他。”

老人皺眉道:“要去城督府?”

漏勺從包包裡邊取出一道公文,上邊用漢字和天方文寫着訴狀:“不用,訴狀我已經給你們帶來了,只需要苦主簽名即可。”

老人將狀紙接過來看了,小心地問道:“我們……能添點不?”

漏勺說道:“當然,儘管寫上,不過記得空行,到時候我來填上翻譯。”

老人轉頭看向蒲亞訥:“亞訥,這是你的錯誤。”

漏勺笑道:“老人家你不要怪他,平日裡他也見不着我。我看這廣州城蕃漢交流啊,存在大問題。”

老人叫來一名錄經人:“去取我禮拜室裡的文檔來,送給這位少年。”

又叫來另一名錄經人:“給客人端乳茶來。”

漏勺這纔對老人身邊的蒲亞訥說道:“我看過你的檔案,當年儂智高圍攻廣州時,你從蕃坊逃到城中,幫助守城官軍以猛火油燒燬了叛軍的攻城器具,戰後還獲得過先帝的嘉獎。叫蒲亞訥,對吧?”

蒲亞訥訕訕點頭:“是的。”

漏勺問道:“爲什麼當年勇敢的蒲亞訥,現在變成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了呢?”

蒲亞訥心底裡一萬個草泥馬奔騰而過,心道還不是被你們宋人坑的?

但是這話無論如何不敢說出來,只能嚅囁不語。

待到錄經人取來檔案,漏勺看過之後,也苦笑搖頭:“原來如此,當真是官清似水,吏滑如油。”

老人說道:“我相信能夠背誦經典的大宋官員。或者就如你所言,雖然你不信神,但也是真神派來幫助我們的使者。”

“這份檔案,是我們保存的證據。”

“謝謝老人家的信任。”漏勺點頭,將證據收好,又從包包裡取出兩封信:“這是我的兩位語言老師給你的信。”

老人疑惑地接過來打開,神情頓時就變了:“智慧宮雙賢……你是蘇總督的兒子……官人爲何不早拿出來?”

漏勺自言自語:“來前在汴京查檔,只覺得市舶司的虧損十分蹊蹺,我都沒想到,問題竟然這麼嚴重……”

說完纔回答老人的問題:“我只是跟二老學過一段時間的語言,他們教我說你們的話,用得最多的就是那本經典……何況別人的信件,不能用來證明自己的人品,老人家你說是吧?”

老人又開始立FLAG了:“郎君這話非常具有智慧……”

漏勺搖頭:“這不是什麼智慧,就如同你們收集那些吏員犯罪的證據一樣,不能解決問題。”

“要將這些人繩之以法,還廣州市舶司和蕃坊一個正常的生態,纔是智慧。”

“對了,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幫我個忙?”

“官人請講。”

“你這些證據都是陳穀子爛芝麻了,就算舉報也無關痛癢,我們能不能這樣……”

等漏勺從蕃坊出來回到衙署,就收到吏員的通知,說是蔣之奇要見他。

蔣之奇的西園是廣州城最漂亮的所在,園中建有石屏臺,“有池百餘步,池中刻石,其狀若屏”。

此外還有亭臺樓閣、小山叢桂、石橋曲徑等諸多勝景。

待到漏勺來到臺前的時候,蔣之奇正在彈琴,見他一身便裝,問道:“子衡又去市井遊玩了?”

漏勺笑道:“瞞不過明公,蕃坊那邊新奇物事不少,去轉了轉,發現了一塊香蠟。”

說完從包包裡邊取出一塊黃色的物件來:“明公你看。”

蔣之奇將之取過聞了聞:“多少錢買的?”

“三貫。”

“貴了。”蔣之奇說道:“這是南海的蒱萼香,加了蜜蠟粉,由龍涎香發散而已。蕃人以我宋人尚新奇,千方百計投我們所好。”

“明公識見不凡,什麼都瞞不過你。”

“前幾日聽說你去了番禺,幫他們搞了個什麼漁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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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勺說道:“番禺地方不錯,一山三水六分平地,一年兩熟。”

“我見他們有大量灘塗荒着,一問才知道那是潮汐之地,於是便教了他們一個抓魚的法子。”

“哦?說說看?”

“嗨,其實挺簡單,及時用竹子編成粗籬笆,插成倒人字型,尖角對準大海。”

“禽獸魚鳥,都喜歡從寬處走,潮水來時,魚羣會順着人字形之間的喇叭口進入灘塗覓食,等到水退之後,魚羣跟着潮水返回時,就會選擇進入到人字中間,最後被擋在尖角處,這樣那些灘塗就變成了抓魚的陷阱。”

蔣之奇琢磨了一下那些陷阱的模樣:“這麼簡單?”

漏勺說道:“還有更簡單的,退潮之後,灘塗上一些走水的水溝兩側,全是螃蟹洞,大青蟹半斤一斤一個。”

“就是村民們挖蟹實在辛苦,每次要挖六尺才能得到。”

“我便讓他們取來巨竹截斷,打通竹節,以六尺爲準,退潮時埋到水溝兩側。”

“螃蟹圖方便,自己便會住進去,只需要每隔兩天去倒一回竹筒就行了。”

“能成?”

“嗯,近期廣州魚市海產價格都降了。”

蔣之奇啼笑皆非:“聽說你爹最得意自己捕魚抓蝦的本事兒,難道科舉入仕後,還將這些傳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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