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文殊奴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文殊奴

興慶府,木寨。

殿前司鈐轄咩迷乞領着三百精兵,手持金令,站在寨前。

寨上守軍指揮阿煒見到咩迷乞,趕緊下得寨來:“鈐轄此來是太后有召?”

咩迷乞將金令交給阿煒驗看:“奉太后懿旨,大相鈞令,興慶府所有正軍,俱歸城防使統帶。”

“宋人來勢洶洶,城防兵力不足,駙馬要求城中所有正軍,皆需攜帶軍器,盡數上城守禦。”

阿煒猶豫道:“那這裡……”

咩迷乞不以爲然:“不就是那主兒嗎?手無縛雞之力,留幾個護衛意思意思就行了。”

阿煒驗過金令,又驗過中書的敕令,都是真實無誤,將之交還給咩迷乞:“既然如此,我便召集護衛,交於鈐轄。”

“讓手下去做就是了。咱兄弟多日不見,聊幾句。”

咩迷乞拍了拍阿煒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一邊,從腰間皮囊裡摸出一個瓷瓶,打開來喝了一口遞給阿煒,低聲道:“兄弟你這份差事,說好聽,是太后大相看重;說難聽,真特麼不是人乾的。親戚子女,都在尚仁坊是吧?”

阿煒接過瓷瓶苦笑道:“那是,咱們殿前司出來的,誰沒幹過一手髒事兒?但是幹到父母妻兒都拘在尚仁坊的,不瞞哥哥,兄弟算是獨一份兒了。”

聞了一下:“奶酒,現在京中匹絹十千錢,哥哥還弄得到這玩意兒?”

“呵呵呵……”咩迷乞笑道:“還記得陳告司李案頭家的老二不?”

“倒還記得。”阿煒也笑了:“那鬆貨他爹爲了他入殿前司,將妹子嫁給了瑞升號掌櫃,謀得了一筆資財,又賄賂了駙馬爺,才得來的差事。”

“李老二還帶我們去瑞升號吃過一頓水酒,給自家那老妹夫捧場,那妹子倒是水靈,不過跟瑞升號做生意,還能不虧了?”

咩迷乞笑道:“這酒就是李家妹子給的,她夫君連同店中夥計,都給娘娘抽了生丁,兵荒馬亂的,送兩瓶就給我,就是想巡街的時候看顧一二。”

阿煒一臉的奸笑:“那還不趕緊快活快活?”

咩迷乞哈哈大笑,看了看門口:“都出來了?”

阿煒看着木寨門口集合的軍士:“嗯,都出來了。”

咩迷乞摟着阿煒的頭頸:“其實兄弟要想脫離苦海,保住尚仁坊裡的妻兒老小,哥哥倒是有個法子。”

阿煒趕緊問道:“什麼法子?”

咩迷乞猛然從腰間抽出匕首,捅進阿煒的胸膛:“便是如此!”

阿煒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而另一邊,咩迷乞帶來的三百衛士,開始對門口集合起來的看守軍士放箭,一時間木寨門口慘呼一片。

咩迷乞抽出匕首,將阿煒緩緩放倒,將掉落地上的奶酒重新放回他的身邊:“都是身不由己,兄弟,這瓶酒,送你了……”

站起身來,抽出腰間長劍:“奉城防使駙馬都尉號令,拯救君上,剿除君側!弟兄們同我殺進去,然後擁陛下歸政,討伐梁氏!”

“殺——”

《蜀中雜記·西征事略》:

“元豐四年十二月,己亥,宋伐興慶。

城防使駙馬都尉益麻黨徵議開城門,收容三州奔民。

油乃命其青唐舊將冷雞樸,攜書入城,曉以形勢。

益麻黨徵遂留西門,令鈐轄咩迷乞以金令誘下木寨守將,誅之,擁秉常復立。

秉常出寨,大索城中,並攻景仁宮。

梁氏諸宅,各擁私兵與鬥,死傷枕藉。

遵裕先已入城,然夜中難辨敵我,乃退守西門,倚牆造壘,先爲自顧。

中夜,景仁宮火發,又及尚義坊。

半城火熾,城中呼喪號奔,踩陷無計。

樑乙埋攜殘黨出奔,於城南莊爲種諤所阻,從者星散,惶遽無計,投井自盡。

天明,遵裕乃入城,命軍士撲滅餘燼,搜檢傷殘,曉諭士衆。

事後點計,蕃官並卿士大夫以下,兵隳烈焰,闔門覆難者,蓋兩百八十三家。

秉常攜兵部侍郎貝中撒辰、經略司正聽嵬名謨鐸、馬院承旨嵬名理直等赴西門迎候大軍,樑乙逋伏於道路,發弩刺之,使重傷。

衛士亦斫乙逋。

油聞,乃速入城,聽秉常遺意。

是夜靈異頗多,如言奔觀慶寺避兵火者,爲大威德菩薩所佑,鹹安。

又秉常出寨,曾曰:“當與梁氏同死。”語殊不詳。

又云乙逋暴起之時,有晴空霹靂,飛星下貫者。

皆無稽之事,識者當明辨之。”

……

景仁宮,將士們正在殘垣斷壁間尋找倖存者。

除了西路,東南兩軍也已入城。

郭二蛋站在白雪覆蓋的淒冷花園裡,看着已經燒得只剩幾面殘柱斷牆的景仁宮,搖頭嘆息:“自家親孃呢,這麼就下得了手,到底還是蠻夷!要在我大宋,這就是忤逆大罪啊……”

見到園中有一口水井,便取下水壺,尋思打壺水,嚐嚐這宮中的井水,與外間有何不同。

來到井邊,郭二蛋一探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親孃咧!裡頭有個人!”

再一探頭,郭二蛋立即高喊:“來人!快來救人!井裡邊有個娘們,活的!”

聽聞消息的種諤也趕了過來,往井裡看了一眼:“二蛋,下去救人!”

郭二蛋都傻了:“啊?太尉爲啥?”

種諤踢了二蛋屁股一腳:“少廢話!既然是你發現的人,那就該你去救起來!”

等到郭二蛋搥到井下,才發現原來隆冬裡的地下其實比地面暖和,難怪這女的能堅持到現在。

女生容貌頗爲姣好,不過滿臉驚恐之色,二蛋才發現,她懷裡邊還緊緊帶着個小孩子。

“別怕!”郭二蛋先行安慰:“我們是宋軍!來救你的!先把孩子給我。”

說完擡頭衝井口喊:“太尉,還有個小孩!”

上邊立時搥下一個空水桶,種諤在井上方喊道:“問問她,是誰?”

過了一陣,就聽二蛋在下面喊:“她說她叫文殊奴,是樑太后的宮女——”

“老子是讓你問,這孩子叫啥——”

又過了一陣,又二蛋在下面喊:“她說叫小主子——”

種諤都快要被氣死了:“要不是還有那女子在下面,老子現在就把你狗日埋裡頭——”

不過說歸說,很快,軍士們又將女子和郭二蛋搥了上來。

這回郭二蛋終於福至心靈,抱着文殊奴剛露出井口,立刻大聲說道:“文殊奴說,小孩是乾順!”

……

夏國的政治結構,基本上就是模仿的大宋。

不過比宋朝要簡單一些,包括中書、樞密、經略司、正統司、統軍司、殿前司、御史、皇城司、宣徽、三司、內宿司、巡檢司、工院、馬院、陳告司、磨勘司、審刑司、大恆歷院、農田司、羣牧司、受納司、閣門司、監軍司,主要官吏有州主、通判、正聽、承旨、都案、案頭、司吏、都監,類似於宋朝的文官體系。

但是西夏不是大宋的敵體,而是藩屬,因此很多機構是“逾制”的,因此西夏與大宋的國書中常用蕃名,比如稱自家“皇帝”稱“兀卒”,其實就是“青天子”,“太后”稱“鳥尼”,“王爺”稱“寧令”,樑太后準備讓大宋接受將樑乙埋改稱的那個“謨寧令”,翻譯過來其實就是“天大王”。

到後來西夏搞的這套東西,漸漸也引起了宋朝的知覺,不過也睜隻眼閉隻眼。

嘉祐八年,還曾經對西夏下達《賜夏國主不得僭擬詔》,規定西夏使臣,不準在宋朝稱呼與宋朝官制相同的本國漢官名稱,用蕃名則可以。

又是一件皇帝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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