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什麼都沒明白過來呢,度虛就進來把我和明韻帶了出去。 我迷迷瞪瞪的出了老和尚的屋子然後問明韻:“明韻,你剛纔和禪師說的什麼,怎麼我聽不懂呢?”明韻輕輕的笑了笑:“沒什麼,不過是瞎對付。這都是這些不在三界五行中的人的臭毛病,整天的高深莫測的樣子。”“這位姑娘說的在理。”帶領我們出來的度虛隨聲附和了一句:“這老和尚就這樣,整天就這個樣。不會笑也就罷了,誰來拜他他都要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我進門的時候還問呢。”我來了興趣,轉而向他打聽起老和尚的來歷。“他呀,從哪裡來的咱不知道,不過他的背景似乎挺深的。我先帶你們去吃飯,你想聽我慢慢給你講。我這早起來也沒吃飯呢,這裡的飯雖然素點,但是味道還是非常好的,我每天都來這裡吃,還有許多人從大老遠的趕來就是爲了吃這裡的齋飯。”說着,我們已經到了飯堂。
吃了一口這裡的飯菜之後我就明白爲什麼這個假和尚願意早上起來跑到寺院裡來吃飯了,絕不僅僅是爲了省錢。飯很簡單,普普通通的包子,一碟簡單的炒青菜,還有一碟醃製的苦瓜,雖然簡單,但是吃到嘴裡卻回味無窮。那不是魚肉的那種重口鹹鮮,而是一種清淡悠長的清香。我仔細的嚐了嚐,這些飯菜裡面沒有醬油醋的味道,但是還是非常鮮,我連誇好吃,明韻也是讚不絕口。“別看老和尚整天神秘兮兮的的苦瓜臉,但是當廚子絕對有一把,這些菜我們只是按照他的方法做的,你就說這包子吧,餡兒就是山裡的野菜,你們嚐嚐是不是沒吃過?”我仔細的品嚐了一下,卻是不知道是什麼菜,不是白菜也不是芹菜,也不是韭菜。“這個菜是芥菜,每年我們採不少,但是你知道我們怎麼醃嗎?我們不是用大料茴香什麼的,我們採回來這些菜之後就把它們洗乾淨,就用我們小賣部裡的大粗鹽用手揉,直到把鹽全揉進去。然後用罈子裝好,罈子口和點黃土封住,然後就埋在地下,大約一個月就行了,當鹹菜吃也好,包餃子當餡兒也好,但是就是好吃。”我不知道芥菜是什麼菜,但是食慾大動,又吃了一個包子。我今天早上吃的格外多還有另一個原因,我從來沒有敞開肚皮吃過,也從沒有這麼安心的吃過飯。我以前吃飯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些警惕,警惕着別人打我或者踢走我的飯,或者討不到足夠的飯吃不飽。
“老和尚吧,除了臉苦點,人還不壞。每天上午給人算命,一天就算十個人,下午就靜靜的坐着,我們私底下乾點什麼事兒他也不管。”他一邊吃着一邊講起來老和尚還有這山的歷史來。
“咱這山叫洛山,傳說是什麼時候從天上落在咱這裡的,就起了個洛山的名字。反正是歷史悠久了,咱這山上呢一直就有這座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的了,還有後面那座道觀,白雲觀,都是很久了。最久的就是門外那棵在欄杆裡的銀杏樹了。咱這裡本來不是旅遊區的,我們小時候還整天在這山上野來野去,那棵銀杏樹每年都結果,我們每年都要撿好多銀杏果回家烤出來當藥用或者賣給來收藥的,大約二十年前吧,市裡來個當官的,想搞點政績,於是就看上這座山了。這座山也確實好,雖然矮點,但是有水有林,還有寺廟道觀,後來據說還考出名人來,說哪個大文人曾經在這裡隱居來着,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棵銀杏樹,三千年的樹齡了,全國就這麼一兩棵。後來這裡就圈起來收費了。咱們這廟吧,文革的時候破四舊和尚早他媽趕跑了。哎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意識到自己說了髒話,趕緊宣了兩聲佛號接着講:“這做寺廟一直沒有人,我們村裡其實一直沒把這裡當回事,我們村裡人誰家生不出孩子來了才跑來這裡求,別的事兒就去後面的道觀求。文革那會兒破四舊,我們村兒不老積極的,就只趕跑了和尚道士,裡面的佛像啊什麼的都沒有花力氣去砸的。後來這裡圈裡了以後,上面來人來考察,順便就帶了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和尚就是這個和尚,那個道士就在後面的白雲觀裡。剛開始我們村裡進山都要買票,我們當然不幹,和縣裡幹了幾回,後來我們就免費了。後來在這裡管理區書記的去少林寺考察說在廟裡燒香能掙不少香火錢,再算個命什麼的,可以搞一部分創收。老和尚剛開始不同意,但是小胳膊擰不過大粗腿,他只好妥協了,不過他提出來,管香火就從附近村裡挑人進廟裡當和尚,真假無所謂,但是在寺廟裡一定要像個和尚,還要起法號。燒香他管不着,愛怎麼燒怎麼燒,但是算命一定要他自己來。剛開始沒有愛來的,誰願意當和尚給自己找晦氣啊?雖然有工資拿但是也沒有來的。我當時已經結婚了,在家裡種地快吃不上飯了,那一年老孃又死了,借錢辦的喪事,爲了還債我就來了。沒想到來到就不想走了,因爲除了死工資,勸客人燒香我還有提成拿,當年我就還清了債,還有不少盈餘。村裡這纔有眼紅的,纔有願意來這裡打工的了。不過老和尚我就一直不理解,他算命算的是非常準,但是一天就只給十個人算,多了一個也不算,還只算上午,錢呢也是人家隨便給,剛開始一天掙個十塊八塊的我能理解,因爲沒有名氣嗎。可是後來名氣大了就該好好經營吧,他不,還是那個樣。好在後來來算命的人不是達官貴人就是鉅富,出手大方。這些錢一半留作寺廟的開支,另一半要上交的。他的知名度大了以後管理區書記就讓他每天八小時工作制不要搞半天,每次來算命的最少二百纔算,多賺點兒錢,但是他就是不聽。管理區書記一看強迫不了他,就安排了一堆在街上算命的人進來算。結果不到一個月,管理區書記就滾蛋了,據說是一竿子到底,所有的職務都免了。那幫算命的都散了,不過當時還是留下了兩個人,一個挺胖的,大約五十多歲的老頭,另一個是個老瞎子,年紀也不小了。說來奇怪,這兩個人是老和尚主動請他們留下的。他們在這裡待了一年,白吃白喝的,也沒人敢管。那一年很奇怪,特別是那個瞎子和那個老和尚,整天不知道研究什麼,說些亂七八糟的,什麼道啊佛啊的,但是一天天的也不算命了。那個胖子沒什麼事就幫老和尚算命什麼的,但是他算的不老準好處是他一天不停的算,自己也賺幾個錢。他們在這裡呆了一年之後就走了,他們走了之後這裡新來的管理區書記對寺廟和道觀挺尊敬的,不敢惹寺廟,爲了創收就什了個什麼4A景區,把票價提上去了,還弄得一個景點一個景點的收費,人少了呢。我們最近正攛掇老和尚再去告狀呢,要把這政策變變,不然我們就要喝風了,可氣的是老和尚不老積極的。”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唉,那一年那倆人不知道把老和尚怎麼蠱惑了,老和尚沒事就愛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問人家來磕頭的拜的什麼佛燒的什麼香?你說氣人不氣人?寺廟的和尚這麼說人家來拜佛的怎麼又信心?怎麼會相信你這裡的佛靈?不相信了還怎麼肯花錢來拜?不來拜吃什麼?”我對他的抱怨不在意,但是他說的胖子瞎子我卻隱約的猜到了是誰,還有他說的老和尚的話讓我心裡一動:這不是就是剛纔和明韻的對話嗎?只是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搞不明白。還有,文革破四舊是怎麼回事?
在我吃完了第六個包子以後喝了兩碗稀飯以後我終於吃飽了,然後我餵了喂小獅子。度虛領着我們到了一邊的廂房,說這有兩間房子你們休息下,都是客房,等到時候老和尚叫了我再來叫你們。明韻先把我扶進了屋子裡把我安排到了牀上然後自己纔去休息了,小獅子沒有跟着她,自己趴在了牀邊。
這也是我第一次睡在牀上,我的心裡百感交集。我以前在橋洞子下面是直接睡在石板上面,下面鋪一牀油膩膩的褥子,上面是油膩膩的被子。我只聽他們說睡覺不如睡在牀上舒服,但是我從來沒在牀上睡過。今天這張牀雖然硬邦邦的很硬,但是我還是感覺到由衷的舒服。我覺得我自己真的是一下子從地獄到了天堂。我側躺在牀上,想起明韻和那個老和尚的話。
“他跪是拜佛,你跪是拜誰?”
“佛前均是衆生,衆生都可向佛,你說他是拜佛,我說他是拜心。我既不是拜佛,我亦不是拜心,我是在拜我。”
“你是拜你還是拜我,是拜你還是拜佛,你不說我也不說,當聽佛說。”
“你說說與我,我說說與誰?衆生佛前平等,爲何還有佛說?”
“佛不言不語”
“我安心拜佛”
我想起剛纔的情景,我跪下磕頭的時候心裡想的的確是想和佛親近親近,但是老和尚不問我爲什麼問明韻?明韻說我拜心,說她自己在拜自己又是什麼意思?還有後面的話,我越想越糊塗,明韻的身份讓我越來越糊塗了;又想起半夜裡那個夢,我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不是很踏實,雖然這張牀很舒服,但是外面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經常讓我從夢中驚醒。大約到了中午,我感到我的肚子又餓了,正在這時我聽到度虛在外面喊:”施主。起來洗洗吃個飯吧。”我聞言摸索着從牀上起來,聽到門開的聲音,然後是明韻的聲音:“小平,你睡的好嗎?我沒睡好,你說怎麼那麼多閒人有那麼多閒錢來玩?”我笑笑,這些自然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力。她一個明眼人都看不明白,我一個瞎子又怎麼會明白。她幫我打來洗臉水我洗了洗臉。度虛沒有帶我們到飯堂,而是到了老和尚的屋裡。“濟慈禪師說要你們和他一起吃飯很客氣的請我們進去,但是自己沒有進去,明韻攙着我走了進去。
我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二頓安心的美味的飯菜。我第一次吃到米飯,那一粒粒的米粒從牙齒走過的時候我幾乎不忍心下嚥,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人世間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菜品更不必細說,都是我不曾吃過的美味,雖然是素菜。“二位施主貴姓?”當我吃完三碗米飯把一個菜盤子舔乾淨並喝看一碗水後,老和尚問我們。“不敢不敢,姓丁,丁小平,這位是郝姑娘,郝明韻。”我答道。“哦,這樣。郝施主我想和這位丁施主單獨聊聊,不知可否?”老和尚突然這麼說,我有些吃驚,明韻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好,那我先回去再睡一覺,你這寺院可不是太清淨,我都睡不好,一會你把他送回房間去啊,他看不見。小獅子,走,咱再接着睡覺去。”她自顧自的站起來往外就走,把小獅子也帶走了。
明韻走了之後我一時間不知道和老和尚說什麼好,想着問問他佛能不能給我眼睛的事情又怕唐突了。這時老和尚先開口了:“把你懷裡的書拿出來給我看看。”他此言一出我心裡一緊張,他怎麼會知道我懷裡的書?我有些遲疑,他不是騙子吧?“我和陳瞎子是至交。我看看書想確認一下你的身份。”老和尚可能看出了我的遲疑,接着解釋到,聽他這麼說,我便放心的把懷裡的書掏了出來遞給他。他的話我也驗證了我的猜測。“果然是隱龍皮書。你果真是陳德茂的傳人。”他有些激動,把書遞給了我。我有些懵,原來陳瞎子叫陳德茂,但是這本書不是叫《先易》嗎,他怎麼說是隱龍皮書?我怎麼就成爲陳德茂的傳人了?還有,這個老和尚的真正身份是什麼?
“你先杯茶,聽我跟你說說。”他遞給我一杯還有些燙的茶水,我喝了一口,清香撲鼻沁入心扉,我不禁讚歎了一聲:“好茶水。”“呵呵,這是我自己在山上採的茶葉,一般人喝不到。”他聽到我讚歎,似乎很是高興,評價我“和老瞎子一樣識貨。”然後他開始講起了自己,講起了佛。“我法號濟慈,這個你是知道的。我並不是純正個佛門弟子,而是個道家和尚。”他呷了一口茶水,悠悠的說道。“道家和尚,什麼事道家和尚?”我對這個新名詞產生了興趣。
“佛法本源正宗,原是普渡衆生慈悲爲懷,以導人向善爲主。但是佛法進入中原之後和本地的道家產生了衝突。其實道家講究的生,以鼓勵人們成仙引導人們爲善,而佛家講究死,講的是修今世換來世,今世爲善來世受善報,而道家講的是現世報。”他說到這裡我忍不住插了一句:“那還是道家好。”他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但是你可知道,所謂的道,並不是道家。”我搖搖頭。“這是陳瞎子告訴我的。佛和道的爭辯最後是以佛家的妥協而告終的,並非佛家真的不如道家,而是爭強好勝不是我佛門的秉性。但是我們佛教中人很少參悟道家的東西。道家也一向以天道自居。直到我遇到了陳瞎子。當年我一心向佛,認爲唯一能救贖世人的只有佛法,而陳瞎子是先天八卦門的傳人,他對佛法非常感興趣,但是我和他辯論了三天三夜之後我認同了他的說法。他說世間之道家並非道,世間之佛法並非佛。現在的佛道兩家,都是重形式而輕本意。現在的人信佛信道不是爲了修來世或者成仙,而僅僅是做了壞事不想受懲罰,或者是希望佛道保佑發財消災,往往見廟就拜,見佛就磕頭,眼中有鬼神心中無佛道。而所謂的道,是天意也是人性,更是自由。它來自三界五行之外,來自真正的‘天’,形成於人心之間,它不是約束人心的東西,而是隨着人心改變。我當時聽完五體投地佩服的不行。於是也開始真正的參悟‘道’,不再拘泥於佛還是道,自己封了個自己道家和尚。還跟陳瞎子學了學八卦命術。真的是玄,妙不可言。”他說完這些話似乎還在妙不可言裡不言,我完全不明白他說的這些事什麼意思,我只關心這本書還有陳瞎子現在在哪裡,於是我問他:“這本書……”沒等我問他就又開始說了:“這本書陳瞎子說是叫《先易》,是上古秘書,也叫隱龍皮書。他說這書是在記載在龍皮上的,人修行一段時間以後是可以感應到它的。打今天早上我就感覺到了它的氣息,果然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