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長之連續接到夾谷積臣的告急,心裡也是焦急萬分。但自己的十幾萬大軍,近在咫尺,偏偏被堵在溧水縣城前,離建康府不足百里,但半步也前進不了。
雖然經溧水是從臨安通行建康府最近的一條路,但也不是隻有這一條路才能通過。只是有楊炎的七萬大軍在溧水虎視眈眈,如果輕易繞道而行,側翼和背後將全部暴露在宋軍的兵鋒下,到時候不斷救援不了建康,連援軍也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正好讓宋軍上演一出圍城打援的好戲。
完顏長之精通兵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因此知道想要救援建康,必須先擊潰楊炎的阻擊人馬才行。但金軍的行動晚於宋軍,等完顏長之趕到溧水附近的時候,宋軍以經提前三天在這裡佈下了防線。
宋軍的總兵力共有七萬五千多人,防線是以溧水縣東五里的東廬山邊起,是一片懸崖峭壁,飛鳥難渡,向西南沿仲至石臼湖邊,以水爲障,湖中有駐有一百二十條戰船,作爲水面支援。整個防線長約十六七裡地,地形基本都是以平坦的平原爲主,也相隔着有幾個數丈高的小丘陵。
因爲只有三天的時間,宋軍不可能修築出多麼堅固的防禦工事來,因此楊炎只能儘量藉助樹林、山勢、亂石、丘鑿等種種天然條件,砍木立柵,掘土壘牆,挖溝爲塹,來構築防線。並且利用丘陵,一共設立五個營寨,每個營寨之相隔最多不過三四里,最少的還不足兩裡。並在每隔二里以內的地方,建立一座通迅臺,每臺上有四名旗手,負責以旗語傳遞消息。
而且宋軍還在在每個營寨前又挖了兩條數里長的壕坑,彼此相連,沿着壕坑邊上,堆起五尺多高的土堆,還放置了矩馬尖木,成爲簡易的防守工事,做爲在大寨以外的第一道、第二道防線。
在每個營寨中,都有一萬人馬駐守,五名守將由東北起,分別是趙草、齊大柱、凌翔、魏效、張師顏。剩餘的二萬五千人馬都作爲機動兵力,由楊炎、趙月如、曹勳、劉復武四人指揮,就駐紮在大寨中,將根據戰場上的需要,隨時增援各個營寨。而在機動兵力中還有一萬騎兵和六百多頭戰象,可以做爲局部反擊時使用。
連完顏長之看完宋軍的佈置之後,也先發起了兩次試探性的進攻,但很快就被宋軍打退。也不僅感嘆:這五個營寨互相呼應,兩頭又各有天然屏障,而且還有預備兵力支援,在防守上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在短短三天的時間裡,楊炎能夠佈置出這樣一道防線,看來他不僅僅是善於施用奇謀,而且同樣具有很強的正面指揮作戰能力。
而這時在金軍一方,這一次一共出動了十三萬人馬,而且全是精銳之卒。主將是完顏長之、副將是郭蝦蟆,從事張鵠,其他將領石抹燕山、蒲阿統、完顏匡、完顏霆、完顏充、合刺達等人都悉數參戰。現在臨安的金軍不足五,由紇石列志寧和白彥敬兩人率領,保護皇帝完顏雍,準備從臨安撤離,先暫時撤到鎮江府,伺機渡江。不過因爲還有許多後續的安排,因此要等到十天以後,才能開始撤離。
普風在二十多年以來,首次正式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中,他的出現,立刻使金軍全軍低迷的士氣重新振作了起來,而皇帝完顏雍以經決定率軍北還的消息公佈之後,使士兵們覺得回家有望,軍心士氣頓時達到了攻佔臨安之後的最高點。
現在每一個金軍士兵都盼着能夠儘快擊敗宋軍,到達建康,然後渡過長江,就可以回家去了。因此不斷有金兵金將向完顏長之請令,向宋軍展開進攻。
不過越是這樣,完顏長之越是不敢大意,現在可以說這是金軍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不能守住建康,江南的二十萬金軍將會被活活困死在江南,因此這一戰絕不容有失。
不過戰事發展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麼花招可以用了,雙方只能硬碰硬的正面對決,現在就看那一方的士兵更勇猛。因此稍作調整之後,完顏長之決定發動正式的進攻,而進攻的目標就是東北方的第二個寨子。這就是進攻方的優勢所在,可以任選一個地方來進攻,只用突破一點,就可以擊潰宋軍的整個防線。
因爲完顏長之也早就預料到宋軍必然會在半路阻擊,將會遇到殘酷的攻堅戰要打,因此十三萬大軍中,步軍佔了九萬多人,騎軍只有近四萬,其中有五千鐵浮圖、二千五百破矢軍。步軍佔到七成多的比例,在以往的金軍中到不多見。
這時天色己暗,烏雲蓋天,卻無月無星,正是趁暗進攻的大好時機。金軍宋軍都燃起火把,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燈火點點。
楊炎、趙月如等人登上前線高臺,向前方看去,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但以他的目力,依然可以看見敵方以經聚集大批車馬步兵,顯然這一次不再是試探,而是正式的大舉進攻。因此立刻傳下命令,讓各寨守軍提高警惕,加緊守衛。
只聽戰鼓聲響,金軍的大隊人馬由東北方緩緩迫來,氣氛立時拉緊。而在西南方靠岸處,亦有另一支開始朝宋軍的防線推進,雖然在西南方向是佯攻,只是爲了牽制宋軍的兵力,但如果宋軍的防守稍有一絲鬆懈,隨時都可以變佯爲實,成爲新的突破點,因爲也不能輕視。
兩路齊出,金軍的聲勢大增,由其是在黑夜中,只見對面鋪天蓋地都是火光,彷彿全都是敵人。正向宋軍的第一條防線推進。
楊炎身邊的張威禁不住有些發抖。張威原以爲自已經歷了壽昌一戰之後,以經能夠適應戰場了,而這一次,張威明顯覺得,戰場上的氣氛比上一次更爲緊張壓抑。心裡不禁暗罵自己沒有用。
上一次壽昌一戰,儘管張威並沒有出戰,但親眼且睹了戰場上的激烈場景之後,給這個十三歲的少年帶來巨大的震憾,使他明白,戰場不是說書、戲劇裡所說的那樣談笑用兵,而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從那以後,張威每天練武更加用心刻苦,加上他爲人機靈,全軍上下都很喜歡這個年幼的少年。
楊炎輕輕把手搭在張威的肩上,笑道:“小威,你害怕了嗎?”
張威點了點頭,然後又馬上搖搖頭,道:“是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敵人進攻的方向和兵力的虛實,所以心裡很緊張。”
趙月如在一邊微微笑道:“這就是天黑進攻的好處。可以儘量隱藏自已的實力,讓對方難以做出正確的判斷來。”
張威不禁有點但心,道:“那麼該怎麼辦?這麼一來我們豈不是很背動嗎?”
楊炎笑道:“但天黑對雙方來說,都是公平的啊,我們看不清敵人的虛實,敵人同樣也看不清我們的虛實。圍城必缺,守城必戰,雖然我們是阻擊金軍,但也不能一味消及防守,必要的時候也要向敵人發動進攻,所以黑暗對我們同樣有利。”頓了一頓,楊炎又道:“而且敵軍的總兵力是十三萬,現在分爲兩路,那麼每一路能夠投入多少兵力,也大致有一個範圍。身爲主將,一定要冷靜,不要被虛像所迷惑。同時也不能只想自已一方,也必須站在對方的立場來思考,多想一想,如果我是敵軍的主將,會如何進動,所謂知己知彼,就是這個道理。”
張威臉上一熱,這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習的。
這時戰鼓再度響起,在東北方向三百步開外的敵陣中豎起無數道木柵,每個木柵都是用碗口粗細的木材,寬達丈許,高約六尺左右,並在一起,排成一道三裡左右的木牆,並且每隔五個木柵,留出一個丈許寬的出口,而且在每個木柵後面,都緊跟着三名弓弩手,彎弓搭箭,防止宋軍的突然進攻。
不過現在木牆的距離在宋軍的射程以外,因此楊炎並未有任何指令,只是靜觀金軍的下一步行動。只見這時金軍從缺口處又搬出無數木柵,推進到這一排木柵前十五步的距離,又組成一道木牆,依舊和後一排木牆一樣,每隔五個木柵,留出一個丈許寬的出口。而弓弩手也迅速跟進到前排的木牆後面警戒。
等金軍一共豎起了三道木牆之後,最後一排的木柵立刻被金軍拆散,被搬到最前方,再度排成木牆,然後後面的木牆再依次陸續前移。如此周而復始。用了個時辰的時間,以經向前推進了一百多步,離宋軍的防線只有兩百步左右的距離。
而這時從西南方向傳來喊殺的聲音,顯然在另一側,金軍以經開始發動了進攻。
儘管在東北方金軍還沒有開始進攻,但這時楊炎在高臺上以經大至能看清,在這一線,金軍至少投入了六七萬大軍,可以說東北方纔是金軍的重點進攻方向。而且金軍的這種層層推進的戰術使用得十分高明,雖然推進的速度並不快,但卻有極大的壓迫力,而且對防止宋軍反擊,十分有效。如果放任不管,再過一二時辰,木牆就可以推進到宋軍的第一道壕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