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如雖然多少也猜到了,但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感到震驚,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纔好。
段燕珠淒涼的一笑,道:“我知道把我送到大宋合親的事情以後,也曾經想過,和仁先一起私奔,從此隱姓埋名,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過完一生,其他的什麼國仇家恨,復興江山都不去想了。但是我不能,因爲我是大理的公主,爲了大理的百姓,爲了段氐,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一個人。所以最終是我親口同意的。我還記得我答應和親的那一天,仁先臉上失望和無奈的表情,但是我……”說着,她又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趙倩如從段燕珠的房中出來,對着月空也長長出了一口氣,道:“人生不如意的事,真的是十常**嗎?”
*****第二天人馬繼續上路,一路上段燕珠都躲在車裡,不露面。而劉仁先也意態闌珊,好像是失了魂一樣。楊炎有些莫名其妙,但甘華替劉仁先遮掩說是昨天的酒沒有醒,楊炎也就不再意了。
中午到了蕭山,人馬停下來休息吃飯,楊炎命人先快馬飛報到臨安,告訴他們大理使團到了,以免迎接不及時,失了禮數。趙倩如這才把楊炎叫到一邊,把昨天的事情都告訴了楊炎。楊炎聽了劉仁先和段燕珠的事情之後,也不禁對他們產生了深深的同情,可惜在這件事上,他和趙倩如一樣無能爲力,因爲他們兩人都是自願犧牲。因此只是爲他們兩人相對嘆息。
趙倩如忽然道:“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大宋面臨亡國之禍,官家要把我當作和外邦和親的人,你又會怎麼做?是和劉仁先一樣,忍痛放棄嗎?”
楊炎呆了一呆,緩緩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不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帶着你遠走高飛,不理會其他所有的事。”
趙倩如也怔了一怔,道:“爲什麼?難到你就不管大宋了嗎?”
楊炎搖了搖頭,拉住她的手,道:“爲了大宋,我可以去拼死血戰,即使葬身沙場,也絕無怨言。但是這僅僅只限我個人,我絕不允許拿我最親的人去做交換的條件。”
趙倩如心中一熱,倚靠在他身上,楊炎輕輕摟着她,道:“如果一個國家到了把復國的希望寄託在一個和親的女子身上,那麼這個國家只怕也離亡國不遠了。大理就是一個例子,君權旁落己有數十年,而前幾任皇帝並不是奮發有爲,只是得過則過,現在遭受變亂,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他們繼續這樣不思進取,就算有大宋出兵,也挽救不了大理的亡國命運。”
趙倩如把頭枕在他的肩上,嘆道:“大理國是如此,我們大宋又何償不是這樣。”
楊炎輕輕撫摸她的秀髮,道:“你說這一次朝廷會不會不出兵去援救大理呢?”
趙倩如道:“大理一向和大宋交好,而且在西南可以牽制交趾和吐蕃,而支趾一直都窺視我大宋的西南之地,如何任由大理被支趾吞併,或是扶植一個親向支趾的朝廷,對我們大宋都是不利的。因此論理朝廷是應該出兵的,但問題是現在我們大宋自己的內亂尚未平定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廷未必會同意出兵的。何況守川陝、襄鄂、江淮的兵是不能動的,而朝廷剩下的兵都在平定摩尼教了,現在我們大宋的無兵可出啊?”
楊炎道:“廣西本身和大理相鄰,現在摩尼教也被平定得差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話,從廣西抽調一部份人馬去救援大理,應該是可以的。”
趙倩如擡起頭來,道:“我知道你是想幫劉仁先,但這畢竟是軍國大事,並不能靠個人的感情用事啊。你打算分多人馬去援助大理?又知道如果援助大理需要多少人馬嗎?如果人馬少了,不能擊敗交趾軍,還空損大宋的國威,如果人馬多了,廣西必然空虛,焉知摩尼教不會反戈一擊,死灰復燃嗎?再說你自己的事情都沒有了,那還有心去管別人的事情。”
楊炎聽了,也沉默起來,他承認趙倩如所說的確實是對的,軍國大事不能靠個人的感情行事。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會那麼不知輕重的。過幾天周信用把大理那邊的初步情況發送到臨安來,那時我就可以有較詳細的資料了,這樣也能判斷援助大理需要多少人馬?”
趙倩如忍不住笑道:“你這個人呀,就是這麼固執。說到底你還是想幫劉仁先啊。”
楊炎苦笑了一聲,雖然自已並不贊成劉仁先和段燕珠的行爲,但也被他們的犧牲所感動,因此想要盡力幫他們一下,總算可以了慰一點他們的心願,道:“難道你不想幫他們嗎?”
趙倩如抵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有可能,我自然也是願意幫他們的。”忽嫣然一笑,道:“不過你也就是這麼固執,才顯得可愛。”
楊炎見她嬌豔如花,忍不住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卻把趙倩如嚇了一跳,忙從他懷中跳了出來,滿面羞紅,嬌嗔道:“這可是大白天,做什麼?”
楊炎搔了搔頭,訕訕笑了。
趙倩如又道:“不過你要記住,出不出兵是朝廷的事,中書的大臣們一定會權衡利憋,在這件事件上,你是外臣,何況你自己現在也有事情。所以在這個時候,無論你多麼想要幫助他們,也千萬不要主動出提。我想如果朝廷有意出兵的話,到時候官家會召你入對的。”
楊炎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光衍的手離開了虞允文的手腕,沉思不語。虞允文微微笑道:“老夫的病症究竟如何?大師儘管直話無訪。”
光衍道:“相公之痾是操勞過度,以至心血衰竭而至,若是從此靜神養心,收身養性,或可還有十年之壽。”
虞允文道:“如果依舊如此下去呢?”
光衍嘆道:“依舊如此相公也當少操勞,少費心,多多休息纔是。”
虞允文大笑道:“老夫己是年過六旬之人,縱然就此身死,也不爲夭折。何況自古人生誰能不死,天命亦然而己,大師又有什麼不好說的呢?直接說吧,老夫還有多少時日的壽命?”
光衍遲疑了一下,才道:“貧僧醫通淺薄,不敢妄言,不過相公這一年內應是無事。”
其實虞允文的疾病在四川時就以經落下,只是當時還不十分嚴重,因此虞允文也沒太當一回事。但自從回到臨安,出任宰相之後,事務陡然倍增,而且虞公亮的死對他的打擊也很大,因此病勢也越來越重了。光衍在臨安是有名的高僧,精通醫術,又與各官員都有交情,早在虞允文去四川以前,兩人就頗有交情,因此虞允文才請光衍爲自己診脈。
聽了光衍的話,虞允文點點頭,嘆道:“只有一年嗎?”
光衍忙道:“貧僧醫術淺薄,胡言亂語,未必可以當真,相公還是請些醫術高明的郎中來看看。”
虞允文揮了揮手道:“老夫並非貪生怕死,只是現在國事稍有緩和,老夫一但撒手而去,只怕……”說着,他又嘆了一口氣道:“若是還有三年,那怕是兩年的時間也好,至少可以讓老夫從容安排,爲大宋盡最後一份心意。”
光衍輕輕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這時一個家人進來,道:“相爺,宮中有人來請相爺進宮議事。”
*****自從收到楊炎要保護大理使團回臨安的消息之後,趙昚也不禁大爲放心,壓在心頭的大石塊也輕了不少。無論楊炎知不知道流言的事,他敢就這麼孤身回京,把大軍留在廣南,這就說明他並無反抗朝廷的意思。而且這個理由也用得極好,“保護大理使團回京”即使是支持楊炎的官員也找不出反對楊炎回京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