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梧已完全掌握蒙學。
不過才情這東西真得看天賦,他雖然有着可比擬妖孽天才的記憶能力,也有着超越宋人八九百年的意識,但就算如此,也憋不出一首讓人驚豔的好詩詞出來。
偶爾靈光乍現,寫過幾首詩詞,都被朱喚兒嗤之以鼻,反倒是不經意間說過的一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被朱喚兒追問過幾次。
在熟練掌握《廣韻》,幾乎能將《幼學瓊林》、《千家詩》等倒背如流的情況下,李鳳梧開始看四書五經學習六藝。
此時朱熹還未將《大學》、《中庸》從《禮記》中摘出來單獨成書,因此四書其實只有《論語》和《孟子》,五經則是《詩經》、《禮記》、《尚書》、《周易》和《春秋》,六藝則是指禮、樂、射、御、書、數。
其中《詩經》李鳳梧已經背誦下來,六藝則需要在府學中聽先生教學,因此要看的書便只有兩書加四經。
李鳳梧從沒想過依靠讀書成爲大宋的蘇仙蘇東坡,有唐宋八大家的宋六家珠玉在前,又有理學大師朱熹在後,自己再怎麼讀書也不可能超過他們。
話說,朱熹如今也三十多歲了。
並不是沒有想過,趁着朱熹現在還沒將大學、中庸從禮經中抽出來,自己先前一步,但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且自己如今也沒有那個名望。
李鳳梧真正想做的是編撰一本大宋的新華字典,將繁體字化爲簡體字,在大宋推廣漢語拼音,這可是功德無量的事情,若是做出來必然是名垂青史的事情,不比促成四書的成就差。
不過這種事情,估計都得等自己金鑾唱名中舉之後,編撰一本字典取《廣韻》而代之,若是一個人做沒個三五七年就甭想了,但若能進入翰林院,有諸多翰林編修幫忙協助,那便輕鬆了許多。
況且沒有官家也就是政府支持,這也不可能實現,畢竟自己不是大宋的歐陽修和範文正,沒有揮手便有天下士子趨勢的名望。
所以在古代,名望是何等重要的東西。
功名兩字,自古不分。
因有過目不忘的變態BUG,李鳳梧看書倒是極快,但僅是背下來並不足以讓他考試無憂,畢竟科考歷史中死記硬背下四書五經的人比比皆是,但每次科考中舉的卻只有那些人,因此要想考試過關,還得看不少《儒經講解》、《策論典議》之類動輒十萬字左右的名家作品,甚至於和後世那些黃岡密卷一個意思的《狀元集》也有必要細讀……
這麼一算下來,其實要背要看的書極多。
好在紹興三十一年春剛舉過大科,本科謝試定在隆興一年秋,省試和殿試定在隆興二年,留給李鳳梧的時間還多,唯獨遺憾的是張浚在隆興二年去世,這當中是李家的危險期。
不過李鳳梧已經想清楚一個事情,史書資料記載,張浚是隆興二年致仕之後病死,雖然六十七歲病死不奇怪,但也可能是主和派擔心他再度被起用而出了暗手。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想法讓他安然無恙,只要張浚不死對李家而言就是一道保命符,畢竟是深受官家趙昚信任的忠臣相公,有大功於朝廷,哪怕是致仕在野,也有着讓人忌憚的影響力。
和李鳳梧想的一般,正月十五的上元節還沒到,府學之中已經有人在着手要將自己攆出文軒王廟,消息來源相當可靠。
當初柳府大宴前,自己曾與幾個府學生員在秦淮河楊柳心的畫舫上和柳子遠等人衝突,自己這一方中竟有位同窗是府學先生的子侄,此次府學考試,那位先生便負責新進生員。
李老三捐了三千兩白銀給周必大,事後周必大沒有中飽私囊一分,全部花在府學辦學上,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周必大應該不會爲難自己,況且作爲他好友陸游的門生,他不照顧下自己都有點說不過去。
因此自己只要能過了考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便只能徒呼奈何。
至於別有用心的人是誰,除了柳子遠和他背後的河西柳家,再算下去大概還能加上郭禿子,朱文修和楊世傑應該不至於計較這等小事。
也許在柳子遠等人看來,李鳳梧連蒙學私塾都不曾進過,要將他攆出府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上元節,本是人約黃昏後的美好日子,李鳳梧嘗試着邀約文家小妹一起賞花燈,或許是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緣故,文家小妹竟然同意了。
不過多了個燈泡,出於各種考慮,文淑臻是必須要陪同自家小妹一起的,不然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和李家小官人一同游上元,傳出去文家這臉可沒地方擱。
在惡訟師文啓來和夫人文蔡氏看來,有大女帶着奴僕陪伴,小女和李家小官人上元節賞燈似乎出不了簍子,但顯然他們低估了李鳳梧這顆悶|騷的心。
上元燈會就在秦淮河畔。
李鳳梧、朱喚兒、文淑臻、文家小女一行四人,到醉樂坊要了艘畫舫,沒有讓那位新晉秦淮八豔的楊柳心作陪,就連文宅奴僕也被留在了岸上。
行舟在秦淮河畔,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岸邊的燈火,一派繁華。
熙熙攘攘的秦淮河,在南宋展現出最爲繁華的一面,畫舫如織,間雜着恍若天籟的小曲兒聲音飄來,岸邊再是各式上元花燈,再有人在水面放上一些順流而下,若是俯視,便發現這秦淮河成了一條火龍,端的是讓人流連忘返。
文淑臻、朱喚兒和文家小女沉浸其中,氣氛一時大好。
李鳳梧和三女賞燈和詩品酒,甚是快哉。
游完秦淮,在醉樂坊碼頭停靠後登岸,李鳳梧作爲地位稍高的男子應率先上岸,豈料就在他一腳踏上碼頭的瞬間,倏然覺得一股寒風撲面而來,眼角餘光便瞥見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靠近自己。
還沒來得及任何反應,就覺肋上一麻,然後迅速蔓延至全身,渾身失去力氣,這一步跨出去便沒有了重心,噗通一聲如一截橫木栽進秦淮河裡,在三女的驚聲中濺起一陣浪花。
畫舫和碼頭上頓時大亂,文宅幾個僕人慌不迭涌過來,呼喝着要將李家小官人從水裡撈起來。
而此時那個貼近李鳳梧的黑影正準備趁亂消失在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