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純並沒有疑心葉青要那把刀幹什麼,聽到葉青晚上要出去防身用,所以也就沒有多想,看着擦拭着手從廚房裡走出來的錦瑟,並沒有指使錦瑟去樓裡拿,而是親自起身,前往樓裡去取那把野戰刀。
看着白純離去後,葉青對着錦瑟指了指白純離開的小板凳,示意錦瑟坐下來後問道:“那兩名金人今日跟你家小姐,還說什麼難聽或者是威脅的話語了嗎?”
錦瑟警惕的看了一眼葉青,扭頭看看從門口消失不見的白純那高挑的背影后,探頭小聲說道:“我告訴你後,你可不準告訴小姐是我說的,行不行?”
“我又不傻,怎麼會告訴她呢?別忘了,這個家裡,咱倆可是一夥的。”葉青打蛇隨棍上,拍着錦瑟的馬屁。
誰知道錦瑟一臉嫌棄跟警惕,撇着嘴道:“我跟小姐是一夥兒的,跟你可不是。”
“說事兒行不行?”葉青怕白純很快下樓,所以急忙問道。
“那金人告訴小姐,三日的時間,如果不做好前往湯府的準備,他們就會宰了你。”
“宰了誰?”
“你啊?”
“爲什麼是我?”
“因爲你是小姐的小叔子啊。”
“那爲什麼不宰了你,你還是你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呢。”
“宰了我,那小姐豈不是就沒有丫鬟了?何況小姐還不願意去呢。”
“那你們就眼睜睜的看着我被人家宰了?”葉青其實不用猜,看白純的神情就知道,顯然金人打算報復今天自己殺了他手下一事兒,所以纔會跑到這裡逼迫白純吧。
“所以小姐很爲難,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而且……而且小姐還想偷偷的帶着我們離開臨安城呢,可小姐又說,怕是已經被盯上了,一旦出了臨安城,說不準比在臨安城還要危險呢。”說完後,錦瑟立刻低下頭,匆忙起身往樓裡走去,而此時白純恰好也從樓裡走了出來。
看着低頭行禮後,就匆匆進樓的錦瑟,心中已經猜到,這小丫頭恐怕把今日威脅自己,恐嚇葉青的話語,鸚鵡學舌般的都告訴葉青了。
回過頭把手裡的野戰刀遞給了葉青,看着一臉輕鬆笑意,毫不在乎的樣子,不知爲何,此時心裡卻不覺得小叔子缺心眼兒了,甚至看到現在那臉上輕鬆從容的樣子,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彷彿一下子也平靜了很多。
“我今天可能回來晚一些,跟李橫他們有點兒事兒,你們就不用等我了。”葉青把手中的野戰刀抽出刀鞘看了看,微笑着對白純說道。
“再晚也得回來,我會讓錦瑟給你留門的。”又是輕輕的嘆了口氣,當下的形式,她是真的不想讓葉青晚上出門,今日那兩個金人剛剛來過,如果葉青出去後,萬一出現點兒閃失,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自己豈不是虧欠葉家兩兄弟的就越來越多,哪怕是這輩子都無法還清了。
“行吧,那我走了。”葉青起身,把那把刀揣進了懷裡,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在外面小心一些,莫要生事。”白純也站起身,望着葉青那高大的背影,心頭隱隱突然間感覺到一些不安,連忙叮囑道。
彷彿這樣叮囑幾聲,葉青出門就會變得平安,就能夠安安全全的回來,她在家也就不會一直提心吊膽般。
Www▲TTκan▲CΟ
葉青即便是再不懂歷史,他也知道歷史上的大宋跟金國,最終是金國先滅亡,大宋後滅亡,所以他絲毫不覺得內疚,自己當下決心要做的事情,是否會給朝廷帶來什麼難題跟壓力。
更不會覺得,因爲這兩名金人的死亡,而讓大宋偏離原本的歷史軌道,從而先於金國滅亡。
何況,如今湯家已經是步步緊逼,自己也已經是毫無退路可言,如果再不反抗,恐怕下場就是死路一條了。
湯家既然跟那兩名金人使臣關係非同小可,那麼如果這兩名金人突然死了,湯家是不是便會暫時陷入慌亂與困境之中?是不是也會被金人追究責任?如此一來,他們在不知道兇手的情況下,怕是暫時就沒有時間來逼迫白純了吧?
甚至有可能,連燕家也會從中受益,從而在與燕鴻升、燕鴻鵠的分家中,謀取到更大的利益吧。
當然,他很清楚,燕家分家已經是勢在必行了,即便是金人今日不伏擊逼迫,恐怕燕家分家也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只是早跟晚罷了。
臨安城確實稱得上是不夜城,華燈初上的臨安城各條主幹道,特別是以御街爲中心,此刻是燈光通明、亮如白晝。
流經在臨安城的幾條河流,鹽橋河、小市河或者是清湖河組成的四通八達的水路上,波光粼粼、燈火掩映,一艘艘小小的畫舫之上,或是達官貴族攜帶家眷欣賞夜景,或者是書院學子在吟詩作賦,更或者是畫舫內鶯歌燕舞,琴瑟悠揚。
不論是小商販還是御街兩邊鱗次櫛比的商鋪,門口也都掛着大紅燈籠,熱鬧喧囂的大街上擠滿了百姓,時不時還會有轎子、馬車匆匆駛過。
酒樓、妓院、賭場、茶館、勾欄瓦舍等地,則是人流的“重災區”,行人摩肩接踵,風流倜儻的年輕才俊,莫不是對這些場所充滿了極大的興趣。
遊人士子、文人墨客,含羞帶俏的小娘子、婀娜多姿、風韻猶存的美少婦,更是把臨安城的夜色點綴的更加夢幻與迷離。
紙醉金迷、歌舞昇平的臨安城,就像是一座太平盛世之下的繁華不夜城,也難怪主和派一味的求和怯戰。
顯然,對於他們來說,能夠保住眼前的這些繁華,不被金人的鐵騎踐踏,不在戰火紛飛中變成焦土瓦礫,就已經算是大功一件了。
看着一張張洋溢着歡樂平和的笑臉,看着一幅幅安逸滿足的神情,獨自一人如同孤魂野鬼般,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葉青,行走在街上,心情也不由的被這幅“盛世畫卷”所感染,也不由的在心裡感嘆道: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多好。
斜風細雨樓近在咫尺,葉青不敢確定那兩名金人到底還在不在這家斜風細雨樓,如果他們兩人在這裡不盡興,轉移了戰場的話,該怎麼辦?
不過葉青也不得不佩服這兩名金人,今日在城外死了八個屬下後,竟然還能夠有心情來這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地方尋歡作樂,不得不說,這兩人的心也是夠寬的。
但話說回來,死了八個手下的這筆帳,到時候這兩名金人,在回金國覆命時,怕是都會算在大宋朝廷的頭上吧?
在斜風細雨樓的門口站了一會兒,看着那人來人往的客人,步伐緊張的轎子,馬伕呵斥聲下穩穩停住的馬車,葉青站在一處陰影處,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隨後這才把從家裡戴出來的范陽笠帽沿,往下壓了壓,讓自己的面孔不易被人察覺後,便開始圍着斜風細雨樓的前後慢慢打量起了地形。
他並沒有進過斜風細雨樓裡面,所以在外面看了一圈後,自然還是需要進入裡面,才能確切的知道,那兩名金人是不是還在,以及自己事後該如何脫身。
門口極爲殷勤、諂媚、熱情的夥計,臉上一直掛着誠懇的笑容,在葉青進入的時候,雖然並沒有因爲客人身上的衣衫不料名貴與否,而發生態度上的變化,但或多或少的,還是多看了身材修長、但穿着普通的葉青兩眼。
並不像是葉青在電影、小說中看到的那樣,剛剛一踏入那斜風細雨樓的大門後,立刻就會有一個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來熱情的招呼自己,噓寒問暖的關心着有沒有熟悉的姑娘等等。
反而是走進去之後,那一樓的大廳內便是帶着一股鬧哄哄的熱氣,根本沒有人關注到自己,更別提有人招呼自己 了。
大廳內的夥計圍繞着大廳的桌位,緊張熟練的跑來跑去,手上的托盤或是託着瓜果茶水,或者是酒水點心,正如同一個穿花蝴蝶般,在大廳內飛來飛去,托盤裡的東西,快速準確的送到需要的客人桌面上。
偏僻的角落裡,一章無人光顧的桌子空蕩蕩的,或許是因爲前面那粗大的紅柱,擋住瞭望向舞臺的視線,所以就被人忽視了存在。
葉青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再擡頭看了看能夠依稀看見的二樓走廊,時不時的在丫鬟開門關門的瞬間,還是能夠聽到從房間內傳來的歡笑聲,或者是吟詩唱詞的朗朗聲。
雖然只是在耳邊一閃而沒,但即便只是短短的瞬間,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打心底裡升起前往二樓包間的衝動跟期望。
走到那張恐怕從開業至今,都無人光顧的桌子前,葉青剛剛在能夠微微後仰,才能看到前方舞臺的椅子上坐下,立刻就有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夥計,態度熱情、滿臉笑容的站在了旁邊。
“一壺最便宜的茶水。”葉青看了一眼夥計說道。
“最便宜的?”夥計一愣,不確定的問道。
“沒有?”
“有,二十文一壺客官。”夥計臉上的表情除了剛纔呆滯了下後,又恢復瞭如初的熱情,只是嘴裡已經把公子換成了客官。
葉青摸了摸兜裡的四十文錢,而後在那夥計伸出兩根手指後,數出二十文錢放在托盤內,絲毫不覺得自己如此小家子氣的樣子,讓那夥計的眼神中漸漸溢滿了鄙夷跟輕蔑。
就像是在後世跟戰友聚餐喝酒一樣,如果要喝啤酒時,當服務員說出這裡有什麼什麼品牌的啤酒時,葉青總會打斷服務員的話,來上一句:最便宜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