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身長過八尺的粘罕一杆槍似的立在文案後。揹負着聯小門他身上穿着一件南方常見的絲綢衫,這和他禿頂掛金環的裝扮看起來,有些格格不久。沒辦法,天氣太熱,南人雖然都是慫包,但搞這些莫名堂的事情確實是好手。就說身上這衣衫,居然能織得如此之薄!估計。南人就是將精力都放在這些事上,纔沒閒工夫去壯大自己的軍隊。
堂下,立着幾個漢人,從穿着上看應該都是體面的人物。其中有一個,衣着光鮮,腰帶上掛着些小玩意兒,年過花甲,鬚髮皆已半白,正拱着手對粘罕說道:“寶室寺爲數百年曆史之古剎,歷來香火鼎盛。巨鍾鑄於唐貞觀年間,爲天下第一鍾。對廊州百姓而言,乃祖先遺留之器,望國相高擡貴手,保全則個
原來,金軍入城之時,大肆劫掠,普通百姓家自然不必說,敢反抗。你脖子有彎刀快麼?搶完了府庫,民宅,金軍又把主意打到了寶室寺那口天下第一鐘上。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聽了謠言,說那口重達三千斤的巨鍾,非但是古物,其肩部鏤飾展瓣蓮花和四面的飛天,更是用黃金所鑄。於是一羣金兵衝進寶室寺。要搶大鐘。僧人們哪怕抵擋?只得任由強盜爲非作歹,但那口鐘奇重無比,金軍根本弄不走。有人想出了辦法,就在寶室寺裡架爐化鍾。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說此事。這才大着膽子前來找粘罕請願。希望能保全古剎和天下第一鍾。
粘罕聽完了他的陳詞,問道:“一口鐘而已,值當如此稀奇?”那老者聽完了解釋,頓首道:“於腳州而言,意義重大,萬望國相恩准
“意義重大?有多重?你肯拿性命換此鍾麼?”粘罕笑問道。此話一出,滿堂鴉雀無聲,那此請願的人無不兩股戰慄。此時,有一人抗聲說道:“從古至今,便是狼煙四起的亂世之中,但凡折廟毀佛,褻瀆神靈者,從無好下場,望國相三思
粘罕見他說話的神態不對,便轉向旁邊通曉兩族文字的官員,聽完翻澤之後,冷笑道:“我女真人歷來敬薩滿,拜佛是你漢人的事情,導我何干?你等既來請願,我也不讓空手而回。只要你們當中有一人。捨得項上人頭,我便下令保全寺廟古鐘,誰來出這個頭?”
沒有一人答話。讀書人平時袖手談心性,臨事一死報君王。你讓我臨危之際,以死報君王社稷,我考慮一下,爲了保全寺廟古物,就有點,,左右咱們是來請願的,既然你不聽,咱們又無力反抗,那就罷了。
粘罕見此情形,手指幾人道:“我聽說,你們南人呼我爲北夷,自認書讀得多,便視女真爲賊。可如今,不讀書的女真人用快馬彎刀打下了兩河中原,我倒是很想陣問你們,是書本有用呢,還是刀馬有用?”
堂下衆人無言以對,粘罕不想再多說什麼,揮揮手,示意他們滾蛋。這些人默然無語地步出帥府,心中的屈辱可想而知。至街上,分別之時,那爲首的老者仰天嘆道:“秋夷不通教化,對牛談琴啊。”
“沒奈何,誰叫那班賊配軍不爭氣?”又一個接口道。
餘衆頻頻點頭,深以爲然。
堂內,粘罕正與僚屬譏笑南人迂腐不堪,只會耍嘴皮子,真刀真槍就都孬了。忽見值守的謀克領着一人匆匆而入,至堂下,施一禮後道:“國相,西軍正攻坊州”。
粘罕聽了這話,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隨口問道:“多少兵力?何人領軍?。
那信使喘息不止,趕緊回答道:“恐爲西軍主力,領軍大將乃徐虎兒。”話音一落,堂上頓時啞然!兩國開戰數年來,在金軍眼裡,南朝的軍隊都不堪一擊,但西軍還行。南朝的將領都是貪生怕死,望風而逃之輩,但也有例外,其中一個,就是紫金虎。現在已經確切地知道。徐衛只有二十幾歲,祖上都是行伍出身。這小賊,自當年紫金山浮橋一戰開始,便成爲金軍勁敵,二太子斡離不,在他手裡吃了個大敗仗,東路軍幾乎全軍覆沒,回國之後鬱鬱而終,臨死之前,評論宋金局勢時,着重提到了此人,認爲他異日必爲名將。
不過,一直以來徐虎兒都跟東路軍作戰,國相統領的西路軍並不把他當回事。直到小西山戰役,女真的驕兵悍將們才發現,紫金虎確有手段。及至定戎一役,完顏委宿十萬大軍慘敗,被擠入渭水溺引湘工討其數,爲女真建國以來未有點變六衆戰,讓令軍爪刑們牢牢記住了幾個名字,种師中、徐原、徐衛,,
粘罕面色不改,徐衛,南朝的一頭熊虎,委次與我軍交戰,除汾州之役外,未嘗敗北。據事後得到的消息稱,當時徐衛因爲父喪而還鄉丁憂,並不在軍中指揮。依此看來。他的確有可以驕傲的資本。但此次,我親自領軍再來,就是要破你紫金虎的不敗金身!打掉南朝倚若長城的西軍精銳!
延安的東城已經被我攻陷,守軍困於西城,用了多久必然拿下。我先不用與你爭鋒,萬事待拿下延安府再作計較,使金軍有立足之地後再作計較!
打定主意,本不想詢問將佐意見,但目光掃到耶律馬五時,下意識問道:“我意,先處守勢,遏制西軍前進。待拿下延安再作理會,你等以爲如何?”耶律馬五略一思索,點頭道:“國相所言是矣。天氣炎熱,軍中士氣不高,且主力圍攻延安甚急,嘟州兵不滿萬。先且不必理會紫金虎。待延安到手,卑職估計西軍將不戰自退。”很明顯,西軍這次是爲了救延安而來,如是城池已經告破。那徐虎兒也就沒有留下的理由了。咱們這次雖然拿下了同州和浮橋,可沒有一兵一卒去犯他的老巢定戎。甚至下令前頭作戰的將士們。連渭水也不要靠近,這個,“面子”算是給得紫金虎夠大吧?
粘罕聽罷,便對那信使下令,但他又想到,宋軍野戰雖然不行。攻守城池還是不錯的,坊州城虎兒軍作風又頑強剁悍,恐難以長久支撐。再三思量之後,命令道:“你回去傳我將令,坊州至少支撐十日以上,十日後,能守則守,不能守,則還師廊州,不爲罪信使領命而去。
當日無事,次日清晨,粘罕天未亮便被熱醒,久居北地,很不習慣這種炎熱的氣候。就連這上好的竹蓆也難以抵擋暑熱,一起身發現那竹蓆上早被汗水浸透了。
罵了一句,大金國相翻身起牀。喚士卒打來涼水洗漱之後,步出房去。這裡原是廊延轉運司的衙門。雖談不上壯麗雄偉。但在女真人眼裡。卻比原來遼國的皇宮還好看精緻。粘罕立於走廊之上,欣賞中庭的景緻。不得不承認,南人打仗不行。但享樂這方面恐怕是天下無敵。就這麼一個住的地方,也要弄如此之多的花樣。能天天住在這種地方。那纔是神仙般的日子
饒有興致地看了一陣,粘罕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喚來部下傳了一道命令。即日起,所有將佐一律搬離宅院,迴歸軍帳。說完這個。又麻利地扒下自己身上的綢衣,棄充一道軍令,任何人不得穿着南人衣裝。
他並不是發瘋,而是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從打入陝西以來。他就將帥府設在此地,一直住着精緻的房屋,穿着精美的衣裳,而下面的人也有樣學樣,以至於除了頭上的禿頂和耳朵上的金環外,幾乎看不出女真人的標誌了。
昨天,他還在譏笑那些南朝讀書人迂腐愚蠢,可自己卻一步步開始向他們轉變,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國相!”一個急促的呼聲從外頭傳來。粘罕扭頭去看時,耶律馬五已經踏入了中庭。衆所周知,馬五是契丹人,而遼國深受中原影響。一切制度習氣都向漢人看齊。甚至自命中華,認爲和大宋的關係。不過是南朝北朝而已。反正大家兄弟之國嘛,你也是中華,我也是中華,你習孔孟之道,我讀聖賢之書,都一個樣。
因此,馬五就是標準的漢人裝扮。穿直掇,戴慢頭,寬大的袖子一擺一擺。粘罕一看就皺起了眉頭。可馬五似乎有什麼急事,並沒有注意到國相的表悄。
“國相!坊州出事了。”馬五這句話讓方纔起牀的粘罕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麼叫坊州出事了?
“何事?。粘罕問道。同時。心裡面想着,是不是徐虎兒知道嘟州兵少,繞過坊州直奔我而來?
“潰兵剛剛進城,近三千精銳。只剩下四十幾人。守將戰死,屍骨無存,據說紫金虎正統率大軍,鋪天蓋地直奔此處而來。
逃回來的士兵們還說,攻城之時。徐衛就發了話,遍告廊延軍民。說是如果有人能”耶律馬五說到此處,似乎有難言之隱,沒再繼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