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看着雲淡風輕,但背在身後的雙手卻有些顫抖,剛剛在倉庫中的一切實在是“太刺激”了。
千鈞一髮之際自己居然能從三個吐蕃壯漢的包圍中鑽出來,直到現在他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也許在危難之際,人的本能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噶日噠措以及他的親兵都覺得趙禎不過是一個弱不經風的宋軍官吏,這樣的人出現在戰場上本就是一個笑話。
同時這還是高原,瞧他的模樣根本就不擅長戰鬥,但他們唯一遺漏的便是趙禎手上的老繭。
若是他們看到趙禎手上的老繭,一定可以肯定趙禎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趙禎不光手上有老繭,肩膀和後輩也有,這是長期穿戴盔甲和手持兵刃所留下的痕跡。
於是乎在長時間的被趙禎領着在北城中繞圈,靈巧的躲過了諸多宋軍衛隊之後,他們對趙禎已經產生了一種本能上的信任。
尤其是趙禎剛剛對他們的一句話更是打消了他們大半的懷疑:“我現在不會出賣你們,我發現你們潛入北城而未高聲示警,這便已然是犯了軍法!我現在只盼着你們速速離去!”
趙禎成功的用語言和行動把自己和吐蕃人聯繫在了一起,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會出賣他們,這不是一種口頭上的信任,而是一種態度上的信任。
這種信任是一種慣性,雖然他們對趙禎還是存有提防之心的,但警惕性已經相當薄弱,趙禎突然之間的迅速反應,使得他們還沒從看到臼炮時的震撼中擺脫出來。
最關鍵的問題是趙禎距離倉庫的大門實在是太近了,並且一路上他都在小心的解開自己的絲棉罩衣,只要吐蕃人伸手拉扯趙禎,其結果必然是隻能拽住罩衣而趙禎會從中迅速的逃脫。
趙禎並不擔心這些吐蕃人使用臼炮,第一他們不可能知道操作的步驟,第二他們沒有彈藥,大宋的槍支火炮和彈藥是分開存放的,且有專門的人看管。
噶日噠措以及親兵三人有些發矇,這門從裡面根本就打不開,而且寬大厚重,想要砸開也是癡心妄想,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看似連雞都殺不死的宋人是如何從自己手中逃脫的。
現在不光手中唯一的人質也沒有了,而且被關在這個進退不得的倉庫之中,眼下外面必然是一羣宋軍在嚴陣以待,就看宋人什麼時候開門了。
作爲一軍統帥的噶日噠措立即決定用這裡能看到的一切堵住大門,他情願戰死在這裡也不會向宋軍投降。
但事實上趙禎並沒有下令讓宋軍進攻這個倉庫,相反他要活捉這些吐蕃人,同時也不費一點力氣。
大門已經被裡面的吐蕃人給封堵了,顯然他們是想負隅頑抗,宋軍根本就不用着急,只需要困住這些人就好,倉庫裡除了幾門巨大的臼炮以外便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八百門臼炮根本就不可能全部堆放在倉庫之中,這些龐然大物只會被安置在寬大結實的城牆上,即便如此城牆也無法安置下全部的臼炮,一旦越來越多的臼炮抵達瑪兒敢,就會被安置在城中最適合的地點,校炮完畢後便會用巨大的苫布蓋上。
相比趙禎這個大宋皇帝,八百門臼炮纔是瑪兒敢城的秘密。
五天之後師橫便帶人輕鬆的把噶日噠措等人給擒住,五天不吃不喝尋常人幾乎沒有力氣站起來,而噶日噠措這些身強體壯的吐蕃人同樣也是有氣無力。
當他被帶到趙禎面前的時候,已經被灌了一碗肉湯,趙禎看着連骨頭渣子都嚼碎嚥下去的噶日噠措,嚥了下口水道:“你們是怎麼繞過前方的宋軍抵達瑪兒敢的?”
噶日噠措擡頭看了一眼這個曾經是自己階下囚的宋人冷笑一聲,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打算,即便是師橫一腳踹飛了他手中的湯碗也無所謂的坐在地上。
三才小心的給趙禎換藥,看着已經結痂的傷口不斷的倒吸涼氣,這一刀若是稍稍偏離一點,再重一點,官家的命可就沒了!
“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話,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這瑪兒敢城中真正的秘密嗎?”
趙禎的臉上浮現出溫和的微笑,而熟悉趙禎的蔡伯俙在邊上打了個冷顫,同樣被死騎壓倒在地上的噶日噠措也不自覺的心中一顫,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宋人的微笑太過“恐怖”。
“你們的秘密我已經瞧見了,宋人羸弱,只能靠這些火器和我吐蕃勇士一較高下,不過是藉助器械之利的無膽鼠輩罷了。”
趙禎緩緩的走近噶日噠措,蹲下身子讓自己距離他更近一些指了指自己的臉道:“你可能不認識朕,但若是角廝羅站在朕的面前就會知道,朕是大宋的皇帝,漢家的天子!”
趙禎說完就起身,留下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噶日噠措,很快他臉上的五官就擰成一團,顯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悔恨,巨大的恨意在他胸口中燃燒,噶日噠措出生於瑪兒敢,但效忠於青塘和角廝羅,他對宋軍瞭解,同時也對大宋頗爲了解。
一個宋人若是敢謊稱自己是皇帝,那他便離死不遠了,而眼下這個男人可以這麼堂而皇之的自稱宋帝,那他便一定是!
而自己居然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生生給拿開了,只不過是留下了一條刀口而已,若是自己殺了他,那整個吐蕃的戰局都會發生改變。
整個人都快被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吞噬,瘋狂起來的噶日噠措需要五個死騎才能壓制住。
“哈哈!大宋的狗皇帝當真是命大,我當初應該直接砍了你,而不是聽信你的話,五品軍中司馬劉向??哈哈哈!大宋皇帝,大宋皇帝…………”
噶日噠措瘋了,如同傻子一般機械的重複着最後一句話,並不時發出哈哈大笑,他身邊的親兵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三個人呆若木雞的在地上。
蔡伯俙盯着噶日噠措許久,瞧見他只是重複一句話,小聲道:“官家,這人莫不是瘋了?”
趙禎有些驚詫,仔細的打量一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裝瘋,這樣的人在史書中可不在少數,若是裝瘋大抵是爲了逃避盤問,這事情交給師橫,若是真的瘋了便不要管他了。”
蔡伯俙心領神會的點頭離開,他知道官家又準備下一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