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雲不覺攥緊了手心,很艱難的咳嗽了一聲,才慢悠悠的鼓起勇氣轉身。
雖然這一刻遲早要來的,她也早有準備,因此。驚嚇過後她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是錯就要認嘛。沒啥,小女子也是能屈能伸的,她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最成熟的微笑,鞠了個十九度的躬:“對不起!”
她已經在門外聽他說了個大概,雖然還沒有從辛陽那麼得到證實,但她就是相信了他的話。他是好心拉他一把,纔會演變成這樣的。儘管最後是辛陽救了他,但是自己還是亂髮脾氣錯怪了好人。
只是那樣的情況下她眼拙也不是沒道理的。只怪自己眼力不夠好吧。
馮碩從鼻子裡哼了聲,又道了聲:“過來!”
她有些聞風喪膽,嚇了嚇,猶豫了一會兒,不敢過去。
兩個人面對面的杵着,再無一句可說的話,簡直就像是生死對決,蘇靜雲到底有些心虛和緊張,腦門竟然冒出了一滴冷汗。
見她不爲所動,馮碩眼裡有陰鷙在堆積,口氣裡聽不出半點好的跡象來,倒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你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
蘇靜雲被他瞧得膽戰心驚。
馮碩嗓音低沉。語氣嚴苛,簡直就當她是罪無可赦:“我還沒死呢,給我鞠躬幹嘛?”這女人的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
蘇靜雲破天荒的沒有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震住,反駁道:“你這個人還喜歡詛咒自己嗎?我向你鞠躬那是我在向你道歉,你非得把他扭曲了理解是不是?”她理直氣壯的出言不遜。其實是包含了對他的關心。
不過。馮碩擡起自己的手,在她面前溜了一圈。重新打了石膏換了夾板特別的刺目。
蘇靜雲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轉,最後又落在一點,隨着他的停下而停下,不由的心虛。
“這個,也不是我把你弄成這樣的啊……”是誰讓你們這麼無聊這麼大人了還打架啊。她在心底怯懦着,到底沒敢當面說出口。
雖然她的聲音低的像蚊子,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他氣惱不已,他們是爲了誰才搞成這樣的?“我,我是活該倒黴。自討沒趣,沒事跟人家打什麼架啊,自己的老婆願意出去就出去唄,我是活該進醫院來的。”他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吼聲差點將蘇靜雲卑微的掃進塵埃裡。
蘇靜雲在他聲色俱厲的呵斥下已經被強烈的負罪感包圍,他的反應,早就她的預料之中。捱罵也是應該的,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可,這並不代表她錯了啊。那樣的情況下,他還清醒着,而他已然昏迷,她只是本能的破口而出。
然而,這樣的本能,卻讓她有些心驚。再也無法理直氣壯的面對馮碩。
她的沉默,讓馮碩頓時覺得一口氣憋在那裡,難受極了。
她的選擇無疑是表明了她的內心深處的想法。人在危急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纔是她最想要的。
他跟辛陽兩個人同時落水,她選擇了他。
一般的女孩都喜歡問男孩,我和你媽媽同時落水,你會選擇誰。
男孩肯定會說,先救媽媽。女孩會生氣。然後他又會補充一句,但是我會跟你一起死。
可惜現實沒有這麼浪漫,馮碩的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自己的一放手,就真的抓不住她了嗎?
他變幻莫測的表情,令蘇靜雲感到一陣心慌。
說到底,都是因爲他們的關係沒有根基——一場協議到頭便要各奔東西,這纔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所在。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質詢,蘇靜雲終於擡起頭來,卻是神色平靜:“馮碩,我很抱歉當時我那麼激動,沒有考慮後果便做錯了事,但是那絕對不是我不關心你,只是因爲……”
“只是因爲什麼?”馮碩只覺得胸口憋得慌,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太大的太濃烈的感情起伏,似乎什麼事情都進不了她的心,隨遇而安。這樣的態度就像是一層防護罩,看似靠近了,其實根本無法走近,每次一走近,便將他軟軟的打回來.
他忍了再忍,還是沒能忍下下面的那句話:“只是因爲,你還在等着辛陽回頭,然後好舊情復燃,是不是?”
蘇靜雲烏溜溜的眼珠子頓時放大,瞪在他臉上,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血色迅速褪去,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冷然的拿起一邊的食物往他面前一推,就要轉身離開。
馮碩話剛出口便已經後悔。
可是她的反應大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手上剛一空,身體就被馮碩拽進了懷裡,他灼熱的氣息帶着一點兒不講理的霸道迫切的籠罩下來,蘇靜雲冷漠的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她身上總有一股特別的淡淡的清香,讓他不忍放手,總想擁着她……
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發現自己不能對她視若無睹。
“放手。”她垂着眼,盯着地面,好像那裡有幾百萬似的目不轉睛。
“擡起頭看着我。”馮碩原本就生氣,現在她的生氣並沒有讓他因爲說錯話而有絲毫的好轉,只是更加的陰霾。
她沒有動,還是重複着原來的那句話,但是語氣卻客氣了不少:“麻煩你放開我,謝謝。”
生疏的讓他不習慣。
“蘇靜雲,”馮碩擰着眉頭,一向巧舌如簧的嘴竟有些詞窮,“我們扯平了行不行?”
到底還是讓了步。明知道感情不穩,就不能再意氣用事,他現在把她推開,只是將她推向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而已,沒什麼好處。
蘇靜雲執拗的低着頭,但是他都低聲下氣了,她再拿着喬也有些說不過去,於是嘆了一口氣,動手將裡面的紙盒放出來放在他的面前:“吃吧。”但是過程中卻是沒有看他一眼。
“看着我。”他沒有接勺子,而是用左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她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不偏不倚的望進了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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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褐色的眸子一動一動,就像一汪深潭,有無形的吸附力。
她的抗拒漸漸淡了下來,馮碩強壓着心頭的怒火,摸着她的臉龐說:“我也爲剛纔的話道歉,我們扯平了,可以嗎?”
“這種事情可以這樣扯平嗎?你以爲是你們打架嗎?我打你一拳你還我一拳就算是扯平了。”任由他捧着她的臉,她的語氣裡已經開始有了軟化的跡象。
馮碩鬆了一口氣,不無心安的說:“那你要怎麼樣才覺得扯平?我是罵你一頓你再還我一句纔算嗎?”他試探性的建議着。
“我纔沒有那麼無聊。”原本的蒼白已經淡下去,紅暈慢慢浮上來,馮碩就這樣看着她。
蘇靜雲被他盯的不習慣,感覺手腳都沒有地方放,急忙低頭說:“快點吃東西吧,吃完了我還要去上班呢。”
“你就把我一個人仍在這裡然後去上班?”馮碩沒有接她的勺子,眼神充滿了控訴。
“嗯,不然呢,”蘇靜雲道,“我都休息兩天了,酒店都要忙瘋了,而且你……也沒什麼事情了嘛。”說這話難免心虛,只是她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徐茵快把她的電話打爆了。
馮碩不依,靠在牀頭沒有說話。
“喂,”蘇靜雲嚷嚷着,催促道,“你倒是快點吃啊。”
他就是不吃。
“你再不吃那我走了啊。”蘇靜雲一咬牙,狠心道。
馮碩的面部抽了抽,道:“既然這樣我要你餵我。”
“你又不是斷手斷腳……”聲音戛然而止。人家的確是斷手了。
她理屈詞窮,看了看時間,便咬脣應允了。
恨恨的端起盒子拿起勺子,氣呼呼道:“張嘴。”
馮碩配合的張了嘴。望着她因爲惱人而更加紅暈的臉,有淡淡的喜悅。
靜雲的注意力在馮碩的嘴與碗之間用勺子做着來回的機械運動。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下頜上冒出了新長的青色鬍渣,平添了幾分男人的陽剛,不覺一陣心跳加快。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便是渾身一個燥熱,然後手一抖,原本就軟軟的勺子便不聽話的晃盪了一下,上面的粥灑了出來,正好落在馮碩的心口上。
她急忙拿了紙巾替他擦拭,手指的溫暖碰在他的,指尖也有了暖意,馮碩按住了她的手,正好貼在他的心口上,蘇靜雲能感覺到指尖下面傳來的強有力的心臟跳動,噗通噗通——她傻愣愣的,轉不過彎子來。
他稍稍一用力,她的身體便往前傾倒,她彎下腰,他便吻了上去。
她的一手撐在牀上,一手還放在她的心口上。
他剛喝過粥,脣齒之間帶着甜甜的味道,藉着炙熱的呼吸傳遞過來,蘇靜雲再次嚐到了痙攣的味道。
只是這次不同於腿抽筋的痙攣,而是,心抽筋了……
“總監——”門毫無預兆的被推開,嚴朗一臉着急的出現在門口。
聽到開門的聲音,蘇靜雲以最快的速度推開了他,赧然的發出“啊——”的一聲低呼,驚慌失措間,用了蠻力推開他,欲往門外倉皇逃竄,誰知那一推剛好推在他已經雪上加霜的胳膊上,沒有堤防的馮碩便結結實實的捱了這一紀。
發出一聲慘叫。
嚴朗也忍不住閉了閉眼睛,身體往後縮了縮。無限同情的看着他。
蘇靜雲離去的腳步又折回來,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你怎麼樣啊……”
馮碩的哀嚎了兩聲,見嚴朗焦急,便止了叫,咧着嘴對她說:“我沒事了,你去上班吧。”
“真的沒事了?”她的擔憂顯然意見。
“嗯,如果你擔心就安慰我一下吧。”馮碩突發奇想的說。
“怎麼安慰?”
馮碩指了指自己的臉皮。無比的厚顏無恥。
蘇靜雲一愣,血液涌上心頭。嚴朗在門外吃吃的笑着。
她一惱,伸出食指在他臉上用力一指,再不做停留的飛快離去。
經過門口的時候,還不小心絆了一下。
嚴朗好心的扶了她一把,臉上有調侃的笑意。
她羞愧的恨不得將頭藏到咯吱窩裡去!——
笑意,在見到病房裡的人時,陡然凝固了。蘇靜雲放下嘴角。
吳娉婷正扶着他坐起來,見蘇靜雲進來,便微笑道:“靜雲,你回來了啊。”她是爲了壁面她尷尬,才留在這裡的。
蘇靜雲心存感激,對他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但還是關心道:“辛陽,你覺得怎麼樣?”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陽光從東方高高升起,將纖塵不染的病房照的乾淨獨白,他坐在牀頭,神情安然,只是眼底閃過渴望。
她動手將早已冷卻的粥放到他的面前,說:“喝點吧。”
遞給他勺子的時候他們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觸碰了一下,只是她淡定的收了回來,彷彿毫無知覺。
辛陽笑了一聲,說了聲:“謝謝。”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早餐了。
許多年之前,她總喜歡拿着自己喜歡吃,但吃不完的,放到他的面前,強烈的要求他吃完。
往事成殤,空留一身孑然。
他擡起頭問:“馮碩沒事吧?”
蘇靜雲搖了搖頭:“沒事了,他已經醒了,還有,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救了他。”蘇靜雲真心實意的道謝。
“你代他向我道謝?”
她嗯了一聲。他緊鎖住她的容顏,無法喘息。
一時間,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吳娉婷輕咳了一聲,給她打了個眼色,問:“靜雲,我到點去上班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走?”
蘇靜雲啊了一聲,抓起手機看時間,的確,要遲到了。
她剛想跟辛陽說再見,辛陽卻開口說:“靜雲,借你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可以嗎?”
蘇靜雲愣了一下,他又解釋道:“我的手機掉到水裡浸壞了。”
她再次感到抱歉,並飛快的遞出了她的手機。
這次蘇靜雲刻意將手機捏的極低,所以沒有任何的碰到。她心安的對吳娉婷說:“娉婷,我們出去等一下吧。”
吳娉婷點點頭,與她一道出了門——
門外,蘇靜雲道歉說:“對不起,娉婷,浪費你一晚上的時間。”她似乎跟每個人都在說對不起,但是,是誰又對不起了她?
吳娉婷低罵道:“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啊,”眼中有欣慰,“你現在想通了吧。”
“嗯?”她不知她所說何事。
“想通誰纔是那個可以給你幸福的人啊。”吳娉婷看着她道,“你代馮碩跟他道謝,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
蘇靜雲愣怔,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行爲所隱含的意思。
正想着,裡面便傳來了辛陽的聲音。
他已經下牀,拿着手機還給蘇靜雲。
蘇靜雲看着他說:“你怎麼起來了?”
他轉了轉自己的身體,又擡了擡腿,表示道:“我身體沒事了,但是還有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去處理,所以我馬上去辦理出院手續,謝謝你了,靜雲。”
蘇靜雲尷尬的笑了笑,哦了一聲:“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我先去上班了。”
他也笑了笑,笑容幾多包含——
學校跟酒店是兩個方向,吳娉婷跟她道了別便鑽進一輛計程車上班去了。
她也打算攔一輛。可是上班高峰期,一輛之後半小時不來一輛也是正常的。
所以當嚴朗開車出來的時候,她還傻楞的站在那裡。
身後有汽車的喇叭聲,蘇靜雲回頭便見馮碩搖下了車窗對她喊道:“上車。”
她吃了一驚,滿目愕然:“馮碩,你怎麼出院了?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嗎?你上次也是自己偷偷摸摸出院,你就非得讓人着急嗎?”蘇靜雲一股腦的將話說出口。
馮碩愣愣的看着她。
後面有車子要出來,馮碩打開車門,叫道:“快點上車。”
她無法,跟着鑽進了車裡。
馮碩的膝蓋上攤着大把的文件,白花花的紙佔了他身邊的大半位置,她擰了一下眉頭,想坐前面,誰知他卻往旁邊一推,讓她坐進來。
馮碩單手翻閱着手上的資料。沒有理會蘇靜雲。
嚴朗自動將車開往了她酒店的方向。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發作:“馮碩,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嚴朗,你怎麼能讓他出院?”
嚴朗抱歉的看着她,卻沒有解釋。
蘇靜雲拿起手邊的紙張看了看,都是一些設計圖,全部大同小異,極富立體感的線條她還是有些熟悉的,畢竟當初在那邊呆了幾年不是白呆的。所以她最後還是看出了這是修改的設計圖。
她的喃喃自語還是頗引起他注意的問:“你看得懂這些?”
她點頭又搖頭:“一點點而已。”
“是嘛。”他不無好奇的說,“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他的話無非就是調侃她的意思,蘇靜雲哼了一聲將設計圖還給了他,擺明瞧不起人嘛。
“我隱藏的天賦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她撇嘴,將頭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折騰了一晚上,實在是夠嗆。
“比如呢。”馮碩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她閉着眼,沒有說話,只是胡亂的應了幾聲。
“比如生孩子對不對?”他惡作劇一般的在她耳畔說。
她的頭倏的從車窗上滑下,用力一點,馮碩啞然失笑。
回答的還挺用力。
嚴朗也跟着笑,在馮碩的瞪視下趕緊閉緊嘴巴。
馮碩將她的頭緩緩託到車子後座上,放正。
然後冷峻的面容望着那些設計圖出神——
“蘇靜雲,你的口水髒死了。”一道男性的抱怨聲在她的耳畔響起,蘇靜雲迷糊的睜開眼。
就在馮碩嫌惡的別開頭,對她說:“到了,快下車。”
“噢。”原來她在車上睡着了。
“等等,快把口水擦了。”馮碩遞給她一張紙巾,蘇靜雲呆呆的接過猛地醒過來,快速的一擦自己的嘴角。
馮碩輕笑了一聲:“不用遮了,再醜的樣子我都見過了。”
“那你幹嘛不叫醒我啊。”她嗔怪着。
“我叫你了,你沒反應而已。”馮碩擡起自己手腕上的手錶,“你再不走就等着回家喝西北風吧。”
蘇靜雲如兔子一般跳下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內跑去。
馮碩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潛力無限。
嚴朗觀察着馮碩的表情,心下了然,不着痕跡的抿了一下嘴。
馮碩斜睨他道:“看什麼,還不快走?約了那邊的人幾點?”
“十點。”嚴朗說。
“那去吧。”馮碩收好那一堆圖紙,塞進一個卷軸,往建築公司而去——
蘇靜雲忙活了一早上,累的氣喘如牛,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睡,神情憔悴。
好不容易纔可以喝口水,喘口氣,徐茵瞠目結舌的瞪着她的臉,拉着她的手問道:“雲姐,你不是纔剛去度假嗎,怎麼又這麼累?”
蘇靜雲苦不堪言,這些事情又不能跟她說,只好打了個哈哈算作掩飾。
徐茵上下打量她,原本疑惑的眼神頓時豁然開朗兩眼放光,蘇靜雲有種你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頓時嚇得想撤退。
她卻不放過她,一把勾住她的胳膊,小聲嘻嘻道:“雲姐,老實說,你們是不是……玩得太激烈了?”
那眼神那語氣,分明於那對邪惡的小夫妻毫無二致。蘇靜雲即刻臉紅如番茄,錘了她一拳:“小丫頭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原本只是一個猜測,誰知蘇靜雲卻是這表情,更加堅信了徐茵的猜測,笑着抗議:“雲姐,我都沒說什麼太激烈呢,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蘇靜雲作勢要捶打她,兩人笑作一團。
丁海霞正好進來,看到她們調笑不免數落幾句:“喲,大夥都忙死了,你們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打鬧呢。”
那尖酸刻薄的語氣讓徐茵作嘔,順勢就要反擊回去。還好蘇靜雲攔的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這個閒工夫還不然幹活去。
徐茵只哼了一聲:“誰幹活誰偷懶誰心裡有數。”
丁海霞頓時來氣了,瞪着她道:“你說誰呢。”
“說誰也不是說你。”徐茵閒閒的回道。
“好了,徐茵,還不快點去幹活。”蘇靜雲推了推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抽屜,赫然入目那鮮亮的邀請函。
上一次沒有功夫還給他。
伸手拿出來,頓了頓還是攤開一看,下面簽署的日期……
時間以流年的速度進入十二月,蘇靜雲蹙了蹙眉,復又放下。
陳華秋召集他們去開會,蘇靜雲匆匆應了聲,與所有人一道去會議室。
真正忙碌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接踵而至的客人,應接不暇的接待,不甚其煩的糾紛,所有最苦最累的事情都將是這樣賠着笑臉最後卻有可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蘇靜雲聽着陳華秋的安排,咧了咧嘴,好忙——
馮碩來到建設公司,卻被前臺小姐告知總經理已經出去,讓他等一下。
他不由的擰起了眉心。
嚴朗也着急道:“我們不是約好十點鐘了嗎?”
前臺小姐搖頭說:“總經理有急事,不得不去處理,帶來的不便請諒解。”
嚴朗被她不卑不亢的語氣噎了一下,這總經理擺明了就是爲了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好挫挫他們的銳氣。
馮碩也知道,只是時間不等人,他開口問了句:“那你們總經理有沒有說何時回來?”
前臺小姐又搖了搖頭。
馮碩遂退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嚴朗氣憤的說:“擺明了欺負人。”
馮碩看他一眼,嗤笑一聲,然後安撫他說:“嚴朗,這件事情是我們有錯在先,人家拿我們爲難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們又不是故意爽約的,那也太小氣了一點。”只是這句話輕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馮碩說:“抱怨沒用,還是想想怎麼解決問題比較實際。”
嚴朗也在他的身邊坐下來,報告着這幾天的進展。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
最後等來的卻不是總經理,而是業務科的科長。
馮碩的不滿壓在心底,站起來與他握手寒暄。
無奈傷了右手,只好左右取而代之,倒是這董科長並不在意,還不甚關心的道:“馮總這是怎麼傷的?”
他一言以蔽之,帶過了話題。
董科長微胖,身材有些發福,不過還是能看出幾分樣子來。他在前頭帶路說:“馮總不介意的話還是到我辦公室來談吧,總經理剛打電話回來有事情不能趕回來了,讓我接待一下,有什麼問題跟我談也是一樣的。”
他們已經整整等了一個半小時,再過半小時就要下班了,馮碩在心底冷笑一聲——
談判進行的並不順利。
半個小時下來,毫無進展。
董科長的意思是要他們監理公司負責調整七星大道的設計與施工,工期不能延誤,這幾天落下的要補上來。
馮碩的意思是能不能有建設方出面打個招呼或者適當的在理念上做些改變。因爲他仔細研究過設計圖,確實太過華而不實。
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雙方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意願來,世界上哪有那麼完美又便宜的事情呢。
十二點了。
董科長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喝了一口茶,朗笑道:“馮總,不是我不願意讓步啊,而是那設計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你這不是爲難我嗎?”
馮碩也笑了,老奸巨猾的耍官腔,一直是他們慣用的把戲。所謂利益越大風險也越大,建築這行業近年來水漲船高,裡面所牽涉的人和事情也越來越多,一方利益得不到滿足,他就有可能給你出亂子。
於是他站起來說:“既然這樣,不如我請董科長去吃個飯,我們邊吃邊聊?”
“這個……”董科長顯然有些爲難。
馮碩再接再厲道:“事情總得解決不是,希望我們能商量出一個滿意的結果來。”
換掉一個監理公司並不難,損失也會小很多,所以馮碩得抓緊時間。
董科長終於還是勉爲其難的點頭了。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拿喬,不過馮碩還是賠着笑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蘇靜雲的工作何其相似。
生存啊,多少不容易——
嚴朗已經率先訂好了位置,所以他們過去的時候很順利。
在一個包廂裡,酒倒是喝了不少,這董科長就是不肯鬆口,馮碩有些着急,卻只能應酬着。
又一輪酒下來,他覺得有些微醺了。
怕自己真的出事,他便藉口說:“董科長,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在這裡坐一下。”
“好,沒問題。”董科長倒是老酒鬼,大白天的那麼多酒下肚風采依舊啊。
馮碩給嚴朗打了個顏色,讓他招呼着,便徑直出了包廂。
包廂內的燈光昏暗,一出來外面,頓時有種刺目的感覺。用手擋了擋,然後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走過另一個包廂的時候,門有些虛掩,馮碩只是不經意的一瞥,沒想到竟看到辛陽坐在裡面,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可他確信自己不會認錯。
偷窺是可恥的。但是這樣的機緣巧合,也不是他妄作小人。腳步微微轉了個角度,便看清了坐在他對面的人,張局的秘書,蕭晴。
建築這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利益關係錯綜複雜,彼此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尤其是像張局那樣舉足輕重的人,他身邊的秘書自然也是不可小覷的。
馮碩斂了眉目,不再停留的離去——
包廂內,辛陽放下筷子,看着面目精緻如畫的蕭晴,暗影的光圈照在她的臉上,有些飄渺。
蕭晴笑着說:“怎麼,你也意外我會找你?”
他搖搖頭,表示並沒有多少的驚訝。
“當年,我還欠了你一句謝謝,和對不起。”辛陽語氣誠懇的說。
“謝謝?謝我當了人家的第三者幫你逼退了蘇靜雲?”她似乎坦然自若的說着,倒是辛陽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對不起?對不起我利用完我又立刻耍了我?”
往事歷歷在目,年輕的心總是激盪而不安分的,因爲那些過往的愛恨情仇而變得任性愛較真。
辛陽沒有接她的話,垂了眼,氣氛有些僵。
蕭晴自顧自的接下去說:“我找你出來,不是爲了跟你說這些的。”
辛陽靜等她的話。
蕭晴聳聳肩:“我知道這個週六你們有個同學聚會。”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辛陽。
那描了金色眼影的眼有些晃人。
“嗯。”辛陽並沒有否認,只是不知道她意欲爲何。
“如果我想當你的女伴讓你帶我出席,你會答應嗎?”她平靜的說出了她的要求。
辛陽顯得有些驚詫。怔愣的看着她。
蕭晴說:“很意外嗎?”
是有點吧。
他不懂,她爲何要出席他們的同學聚會。
她說:“也沒什麼,大家都是讀建築出身的,這h市也就那麼大,分佈在各條建築線上的人大都都是我們的師哥師姐,何況我現在這個身份,多出去認識幾個人沒有壞處不是嗎?”
她說的合情合理,可是,不都是人家巴結着去認識她,她有必要去認識人?
辛陽不是傻子,豈能看不透這其中關係。
“好吧,我承認我有私心。”蕭晴道,“你都覺得對不起我,我怎麼可能覺得你對得起我呢?那麼你是不是彌補我一下?”
她的心思絕不會那麼單純,至於到底是爲什麼,辛陽也心知一二——
馮碩剛從洗手間出來就遇上了辛陽。
他正打算進去,兩人差點撞上。
馮碩掛着玩味的笑容說:“辛大設計師,真是太巧了,走到這裡都會遇上你,我都快懷疑你跟蹤我了。”
辛陽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狀似微笑說:“我也這麼覺得。”
一時間,火光漫天。
如果目光是武器,他們早已被對方萬箭穿心。
馮碩輕哼了一聲,留下一句:“祝你們吃的高興。”
辛陽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馮碩的談判終於是拿下來了,但是結果不甚理想。
要他出面擺平設計院與施工院。在不改變原本設計理念的情況下,讓設計院簽字,同意方案的變更,最後由施工單位出具技術覈定單,以實際情況操作。
設計院都是一幫恃才傲物自視甚高的傢伙,當初圖紙拿出來的時候不是沒有提過,奈何請他們更改說白了就是求着他們了。
而且修改圖紙根本不可能,費用太過龐大。
一時間,頭疼不已。
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
馮碩頭疼的很。
嚴朗扶着他說:“總監,先在車上休息一下吧。”
馮碩沒有意見。
飯菜吃的不多,光顧着喝酒了,胃裡攪的有些難受。
車內狹窄的空間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嚴朗見他身體不舒服,不由的擔心道:“總監,要不下午就不去設計院了,我還是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馮碩閉着眼,沉沉說:“工程還能等嗎?”
嚴朗默然,的確是不能等了。
“好了,讓我先休息一下吧。”馮碩緩緩道,“儘早把事情解決了也好安心。”
更換監理公司比圖紙變更容易多了。
這狗日的麻煩事。
馮碩的腦袋像長了雜草,原本就沒有復原的身體只感覺渾身都在叫囂——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時間,蘇靜雲卻還像個陀螺似的旋轉着。
等她忙完了想下班的時候才驚覺又過去了大半個小時。兢兢業業如她們,再也找不出比她們更加勤快的小蜜蜂了。
隨意的抓起電話一看。
……十個未接電話?!她沒有眼花,真的是十個。
看了看時間都是從她下班開始打得。
幾乎是三分鐘一個,是恨不得將她電腦打爆嗎?
不過看樣子似乎很着急。她剛想給他回撥過去,誰知徐茵卻咋咋呼呼的從外面衝進來,嘴裡還不停的叫着:“雲姐,雲姐。”
蘇靜雲愕然的擡起頭看着她驚慌失措又兩眼放光的表情,頓時有些惡寒。
每次她一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表示……
“雲姐,快點,快點。”徐茵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
“你幹什麼啊,慢點。”蘇靜雲阻止她。
徐茵沒有理會她,一直催促着他:“走快點。”
“又出什麼大事了”但願不是她想的。
“你……你老公也接你下班,人馬上就到了,我們去歡迎!”徐茵興奮的彷彿跳進了米缸的老鼠。
蘇靜雲原本快步的腳錯了一步,差點沒把自己給絆死。
“你說什麼?”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迎面走來氣宇軒昂的男人。
徐茵驚笑了一聲,在她錯愕的目光下把她往前一推。
蘇靜雲啊了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往前衝去。
馮碩擰眉,表情訝然。
眼瞅着蘇靜雲高舉着雙臂馬上要衝過去,竟伸出腳,絆了她一下——
滿堂抽氣聲。
蘇靜雲哀怨的閉上了眼睛,太悲催了。
誰知就在臉因爲重心引力而往下撲去的時候,腰間一緊,整個人瞬時又被撈了上來。
旋轉一圈,與馮碩眉目相對,看到了他眼底的陰鷙與嗤笑。
身體一倒。
馮碩一個弓步,竟穩穩的接住了她!
四目相對,望進彼此的眼中。
他的臉沉默而俊朗,即使是一言不發的緊抿着雙脣,手上吊着繃帶,也依然是成熟而極富魅力的。
結實的大腿彎出一個弓步,撐起原本合身的西褲。
蘇靜雲斜躺着,他的手臂支撐了她大部分的重量。
他的眼,牢牢的吸住了她。
他眼底的她,渺小而卑微。
她眼底的他,挺拔而高大。
現場很安靜。
這樣的畫面,唯美的,像是在拍電視劇。
徐茵一臉的幻想,要是有點花瓣就更棒了,激動如她,猛然拍起手來,竟然打翻了同事手上的一杯水,水漬淹了一地,有逐漸擴大的趨勢,只是沒人關心。附和的掌聲頓時響起。
蘇靜雲如夢初醒,腰部陡然用力,想站起來,誰知用力過猛,腳下那杯水剛好流到她的腳下,一個打滑,沒有慘叫,卻直接往前撲去!
幸虧她反應快,慌亂中揮舞着雙手,竟抓住了馮碩的衣襟,
馮碩痠麻的手還來不及收回,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道一拖,重心不穩的倒下。
蘇靜雲的慘叫終於響起來,馮碩見情況不對,低咒了一聲,竟將她用力一拉,然後兩人才摔下去。
想當然耳,他當了墊背的。
掌聲,停了。
徐茵愕然的看着這戲劇性的一幕,彷彿眼前的夢幻泡沫破滅,現實是如此的血淋淋。
現場又安靜下來,衆人額上流下一排黑線。
嘎嘎。
烏鴉繞場一圈。
還是她最先反應過來的,開始清場,對他們說:“哎,沒什麼好看的,沒什麼好看的,快點走吧,快點下班吧。”
馮碩已經麻木了。疼也麻木了,痛也麻木了,對眼前的狀況更是麻木了。
蘇靜雲心頭突突跳,飛快的跪到一邊,扶着他的胳膊擔憂道:“馮碩,怎麼樣,你沒事吧?”
他鐵青着臉,在她的攙扶下站起來,死咬的嘴脣泄露了他的痛楚。
蘇靜雲心驚的說:“你要是疼就叫出聲吧。”
馮碩瞪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怕一開口,先出來會是痛苦的呻吟聲。
徐茵幫他們趕走了看戲的衆人,自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站在他們的面前,八卦的眼在馮碩身上上下梭巡,最後叫了聲:“雲姐夫。”
馮碩一聽,立刻擡起頭,痛楚被驚愕取代。
蘇靜雲也愣愣的看着徐茵。
徐茵嘻嘻一笑,又叫了聲:“雲姐夫,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啊。”
“怎麼說?”馮碩緊繃着身體,居然做着筋骨但還要談笑風生。
他抓着蘇靜雲的手,差點沒將她的手骨捏碎。
蘇靜雲吃痛,但不敢出聲。
徐茵揹着手,如教導主任似的圍着他們轉了一圈,然後清了清喉嚨說:“知道疼惜老婆了唄。”
馮碩笑一聲:“你覺得我以前不疼惜老婆?”
“那可不。”她皺了皺鼻子,一副你還想狡辯的模樣。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不知道疼惜老婆了?”馮碩還真的聆聽着。
“這可就多了。”徐茵舉起手就想舉例,還想蘇靜雲攔得快。
“徐茵,你快點下班吧。”
“我還沒說完呢。”她不依,馮碩也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恰在此時,她的手機響起來。
徐茵無意看了一眼,樣子凝重,卻是嫌惡的皺起眉頭。思量了好久才接的電話。表情與剛纔迥然不同。
蘇靜雲與馮碩對望了一眼,沒有做聲。
她似乎很生氣,儘管走到了一邊蘇靜雲還隱隱聽到了不愉快的吵鬧聲。
馮碩說:“你還打算掐我多久?”
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攀上了他的胳膊,而且還動手回敬了他。
她低頭,也被自己驚着了,飛快的鬆手。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馮碩自嘲的笑了笑,他握了她,她就掐了他。
又扯平。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爲自己辯駁。
又隱隱聽到徐茵那邊的吵嚷聲。
什麼酒店,相親等字眼隱隱飄入她的耳裡,有些替她擔心。
“下班了?”馮碩傷殘人士風采卻不減分毫,蘇靜雲挽着他的胳膊站在那裡,般配極了。
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按着,兩人靠的極近,蘇靜雲聞到了他嘴裡衝出來的一股薄荷清香。
她點了點頭,又接着說:“你中午喝酒了。”
馮碩的身體僵了僵,若無其事的否定:“沒有啊。”
“還睜着眼睛說瞎話。”蘇靜雲啐他,“每次你喝了酒就會嚼薄荷糖,別以爲我不知道。”
“有嗎?”馮碩想了想,似乎是有的。
只是這已經成了他下意識的動作,沒想到蘇靜雲竟然也注意到了。
“當然有。”她肯定的頷首,拉着他走到了一邊。
“幹什麼?”馮碩說。
“沒什麼,就是徐茵,有點奇怪啊。”蘇靜雲躲在石柱子後面觀察在角落裡打電話的徐茵,她明顯激動而氣憤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她了。
馮碩抓了一下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你快點去換身衣服。”
“噢。”對了,下班了還沒換衣服呢。她說,“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嗯。”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馮碩與一個男人在握手。他有些微微的禿頭,身前也有了一個啤酒肚,看樣子年紀還頗大,又有點矮。
他的身後還站着一個男人。只是髮型稍顯凌亂,衣衫雖然乾淨但看起來頗有幾分頹廢的味道,嘴角還有桀驁的笑意。一看還真像行爲藝術家,身材倒是高而瘦。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很有視覺衝擊,蘇靜雲在心底感嘆他們要是演相聲一定出名。
正走神間,馮碩已經叫了她一聲。她收斂心神,不敢耽擱走了過去。
馮碩指着她說:“這是我太太。”
蘇靜雲含蓄的朝他們點了點頭,跟馮碩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對他凡事喜歡先斬後奏的個性早已爛熟於心。她只要微笑,不丟人就好。
馮碩繼續介紹說:“這是設計院的設計師黃工,還有這位是他的徒弟雷鳴雷設計師。”
蘇靜雲不知道馮碩搞什麼鬼,只能虛應着。
黃工是個和藹的人,臉上總是掛着樂呵呵的笑,蘇靜雲跟他打招呼倒不難,難得是那個被稱作徒弟氣場卻比師傅還要強大的設計師——雷工。
蘇靜雲終於明白爲何馮碩不以工這樣的謙稱來稱呼他,因爲雷工——實在是太雷了。
“你好。”她將手伸在他的面前,他卻只是掀了掀眼皮,頓時尷尬極了。
還是馮碩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對他們說:“我已經訂了位置,不如我們進去邊吃邊聊?”
三個男人,只有蘇靜雲一個女人,而且看他們樣子似乎要談事情,她想退縮了,誰知馮碩卻說:“你比較瞭解這裡,有你在,我們也吃的比較安心。”
她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又明顯的感受到他施加在腰上的力量,只好跟着他走。
黃工呵呵的笑着,表示瞭解。只是雷鳴眼高於頂,很不屑爲之。
馮碩也在心底按按叫苦。下午跑了一趟設計院毫無收穫。
好不容易纔等到晚上約了他們,卻不見得有戲。這黃工就是負責七星大道工程圖紙審議的設計師,而雷鳴就是設計者了。
雷鳴向來是設計界最讓人頭疼的設計師,恃才傲物更是到了極致。
他脾氣古怪,很難溝通,對自己認定的東西更是難以變更。
一開始知道這次的設計師是他,馮碩便在心底擔心,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逃脫。
四人坐下來,場面挺不協調的。
黃工與馮碩隨意的聊着,雷鳴只是偶爾點點頭,開口也僅僅是幾個字而已。
蘇靜雲聽着,也慢慢聽出些問題來,原來是馮碩公司的一個工程出了點問題,想跟設計師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稍作更改。
此時,馮碩道歉道:“很抱歉,黃工,沒有召開週會我就擅自做了決定,給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實在是因爲我……”他舉了舉自己的手,表示無奈。
黃工笑着說:“這事也沒什麼,但是剩下的事情你得問雷鳴,他是設計師啊。”
馮碩笑了笑,竟真的轉頭去問雷鳴。
誰知雷鳴也跟着嗤笑了一聲,直接端起桌上的酒便喝了。沒有絲毫的猶豫。
馮碩頓住。
雷鳴放下酒杯看着他。馮碩面前的一杯子還是滿滿的。他一咬牙,正要喝,卻被蘇靜雲攔下來。
“喝酒傷身,少喝點啊。”她教教軟軟的聲音彷彿吹起漫天的蒲公英,馮碩也倍覺受用。
黃工哈哈大笑,直嘆道:“馮碩,你福氣不錯,夫人真體貼啊。”說完還豎起了大拇指。
蘇靜雲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雷鳴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
馮碩順勢說:“不好意思,我太太不喜歡我喝酒,要是喝多了,回去可就慘咯。”他三言兩語的打趣。逗得黃工直笑。
蘇靜雲這才知道原來他帶着她,是爲了給他擋酒,順便利用調侃她來帶動氣氛。
雷鳴僅僅扯了扯脣。
蘇靜雲也看出來他纔是那個難搞的大頭,同情馮碩。
黃工打着圓場,對雷鳴說:“雷鳴,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不你就再想想?”
雷鳴斜睨了馮碩一眼,對着自己的師傅倒有幾分敬意的,只聽他說:“師傅,我有我自己的原則,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
“雷設計師,如果不是到萬不得已,怎麼會找你呢?與其重新畫設計,這樣更改一方面,對大家都有好處啊!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設計更多的圖紙,而我們能夠儘快的完成任務,你以爲呢?”馮碩聲音平和,態度不卑不亢。
雷鳴的臉上始終是那麼桀驁難馴而個性的表情,蘇靜雲只聽他淡漠卻冷硬的說:“減少工程量,減少擋風板、減少角轉角的角度,錢是少了,可是美感呢?一條毫無美感的路,絕不是我的style。”
style啊……蘇靜雲深有同感。
這人絕對是很有style的。
馮碩斂着氣繼續遊說:“馬路開挖的深度太深,會與已經安排好的電信、電纜、污水管相沖,這樣造成許多單位的麻煩。而且角度太大,將來行駛車輛很容易出車禍……”
雷鳴神情倨傲的冷哼了一聲:“那是施工隊的事情,我只負責設計,其他的,跟我無關。”
馮碩差點動氣了:“你是設計師,你就有義務做配合!”
“凡事都要我配合,其他人都是幹嘛的!再說了,這是施工隊的事情,他們都沒出面找我,你找我何用?”雷鳴毫不示弱的頂了回去,嘲諷的看了他一眼。
兩人頗有劍拔弩張的架勢。
蘇靜雲攔住馮碩,黃工攔住雷鳴。
“雷鳴。”黃工給他使了個眼色。
雷鳴點點頭,站起來,神情孤僻:“不好意思,馮總監,我這人脾氣就是這麼古怪,沒辦法。”說完跟黃工道了聲,“師傅,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你吃的開心點。”
“雷鳴——”黃工在後面叫他,他卻沒有留步。
場面頓時很冷。
馮碩給黃工斟了杯酒,在蘇靜雲沒有阻攔的情況下,一飲而盡。
黃工對他說:“馮碩啊,雷鳴這小子的脾氣就是這樣,吃軟不吃硬,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再勸勸他。”
“好,那就麻煩你了。黃工。”馮碩笑了一聲,不過蘇靜雲看的出來他並不是真的放心了。
這個設計師真的很難搞啊……——
蘇靜雲和馮碩一左一右艱難的攙扶着黃工走出酒店。
蘇靜雲很吃力,腳步有些踉蹌,幸虧一早等在門口的嚴朗快步進來了,代替了蘇靜雲的位置,她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嚴朗承擔了黃工搖搖晃晃的大部分重量,馮碩也好過一點。
黃工已經喝醉了,說話也模糊不清的。
蘇靜雲慨然的搖搖頭,這所謂的應酬就是大家在一起喝酒抽菸。
擡起袖子聞了聞,身上的煙味酒味極重。
出了酒店的門,馮碩的奧迪已經停在停口,蘇靜雲跑過去給他開門,嚴朗扶着黃工坐進去。
馮碩嘆說:“嚴朗,你把黃工送回去吧,送回之後就直接回去,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嚴朗點點頭,只是眉目間諸多企盼:“總監,那事情最後怎麼樣了?”
馮碩疲憊的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一天趕場一樣的喝酒,早已經不堪重負。
嚴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有眉目。
雷鳴的固執與孤僻是出了名的,他設計的圖紙從來沒有更改過。看來這次也不例外了。
嚴朗也憂心忡忡,但是還是安慰道:“總監,總有辦法的。”
“嗯。”馮碩說,“你送黃工回去吧。路上的時候小心點。”
“那我走了。”嚴朗鑽進車子裡,便開車走了。
冷風吹在他們身上,蘇靜雲打了個寒噤。
馮碩欲脫下自己的衣服,蘇靜雲卻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她:“我沒事,你穿着,挺冷的,感冒了可不好。”她瑟縮着身體,馮碩瞧着,目光幽深。
她感覺自己的頭不再頭疼欲裂,那杯因爲黃工太過熱情而喝下去的酒意也漸漸褪去。只是,他的目光太沉,她無法招架。
“一起走走?”馮碩突然握住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他的手很大,很暖,握着她的,可以一手掌握,蘇靜雲頓時感到一股溫暖從指尖漸漸蔓延開來。
剛好沒計程車過來,蘇靜雲見他神智清明,便點了頭。
兩人沿着路燈緩緩的走。
燈光將他們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拖得老長。
蘇靜雲一手放在他的口袋裡,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他夾緊了,也可以擋風。
只是這樣安靜的走着,卻也覺得滿足。蘇靜雲淡看兩邊的霓虹閃爍,白色的燈光投注在路面上,將黑夜點綴的亮如白晝。
馮碩聲音嘶啞的說:“你怪我嗎?”
“嗯?”她應了一聲,只是還保持着一些距離的腦袋微微擡起疑惑的看着他。
“怪我沒有通知你就找你去擋酒。”經過這一次的喝酒,馮碩胃妻的名聲怕是要很快傳出來了,到時候奮鬥在建築線上的人,怕是多多少少都會知道這麼個事情了。
蘇靜雲愕然,終於反應過來,輕錘了他一下:“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搞得自己是新好男人一樣。其實就是想讓她擋酒,這樣失禮的人是她,他倒是落得個好名聲。
這男人,心眼真多!
馮碩旋即失笑,只是那笑聲穿透蘇靜雲的耳膜,讓她耳根子發癢。聲音在她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喝太多了,胃不舒服,纔想出的這樣法子。”馮碩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的道。
“你胃不舒服?”她站直了身體驚訝的看着他。
馮碩正好低頭,攫住了她憂心的眼。
燈光有些朦朧的打在她的臉上,周圍偶有車輛經過,世界有些寂靜。
他彷彿穿越千山萬水而來,疲憊的笑顏不在,只是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擡起左手,捧住她的臉。
他是那麼的累,褪了俊朗的眉目,竟是一身的落拓,蕭瑟不已,額上的眉頭緊皺,像是極力壓制的痛苦。
蘇靜雲的臉漸漸被他握住,右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她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不知名的情緒。
暗影重重,宛若一瞬間轉換了時空,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眼中,也只剩下彼此。
她嬌小的臉上熱氣漸漸升起來,顯得嬌媚而誘人。
他看着她,目光越來越暗沉。
彷彿有什麼,在一瞬間破土而出,生根萌芽。
蘇靜雲再也無法承受他這樣炙熱的眼神,慌亂中,就想低頭,可是他的脣,已經緩緩的壓了下來。
那兩片微微張開的薄脣猶如一道天塹,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一頭紮了下去。
慢慢的,閉上自己的眼。
稍稍帶着酒意的脣,壓在她莫名柔軟的瓣上,衝進鼻息間的酒氣一剎那便激的她意亂情迷起來。他炙熱的舌有了生命一般,蜿蜒直上,緩緩的撬開她緊閉的牙關,揉入口中,與她纏綿着。
他是如此的貪婪,想要的更多,那霸道而溫柔的攻城略地,又豈是蘇靜雲能夠抵抗得了的?酒精一瞬間在她的胸膛裡腦海裡發揮作用,血液集結在腦海中,心裡像被網住的魚兒,一陣亂跳。
如此溫柔又如此強烈的悸動是以往任何一次都不曾帶給她的。這樣的沉溺,令她無法抗拒,只能默默承受着。他直接而濃烈的侵襲恍若一陣熱風席捲而來,在如此的夜晚,經過的每一寸地方卻依然像着了火一般的不可抑止的滾燙了起來。
馮碩輾轉在她溼潤而香甜的脣上,她每一絲細微而輕顫的舉動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當她的手臂情不自禁的圈上他的脖子上,他呼吸漸促,吸吮的更甚,託着她臉的手放下,改爲摟住她的腰,輕輕的將她的身體往上一拖,她整個人卻被擡起了一點,兩人貼合的更加緊密。
脣舌就此勾纏在一起,彼此分享着彼此的呼吸,如瀕臨絕望的沙漠旅人突如其來的找到了綠洲一般,深情的吻着,也彷彿無論怎麼繁複索取,都無法滿足他們心中的焦渴一樣。
時間變得不再重要,天地萬物,頓時化爲須有。這一刻,縈繞在他們身邊的,只有濃烈的渴望,還有擁有彼此的真實感和滿足感。
馮碩的心,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席捲了起來,海浪滔天,擊入他的心,甚至他的靈魂。擁她入懷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他的吻不知何時已多了憐惜,時而霸道時而憐惜的求索。蘇靜雲感覺到了,一時間,百感交集。
這是一場全新的體驗,這樣的,纔算是吻吧,她能夠從中讀出他的珍視和渴求,還有幸福。
任何的語言,都比不上這樣一個吻來的有說服力,來的,撩人心絃……
心,顫抖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渴求,升到最高點,恨不得就此直到天荒地老。
馮碩不禁想,如果這就是一輩子,就這樣糾纏着,也不錯……
呼吸驟然一鬆,蘇靜雲腳穿着低着頭。
“擡起頭來。”他的聲音又遠又近,那嘶啞的粗噶之聲幽幽的迴盪在她的心頭,聽話的,擡起頭。
他的臉瞬間在她的面前放大數倍,佔據了她所有的視野。
手臂還吊在他的脖子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羞得急忙抽回手,腰部被他託着,也退不開,只能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她雙眼透着晶亮的神采,如剔透的葡萄,雙頰酡紅,嬌豔欲滴。水波流轉間,馮碩禁不住心生盪漾。
他的目光眷戀的停留在她的臉上,眉宇間的憂色依舊在,只是,多了分溫存。
四目相對,柔情似水。
那樣溫柔的眼神,是蘇靜雲最無力抵抗的,只是這樣被他看着,卻已覺得渾身無力。
她低下頭,聲音細如蚊蚋的說:“不要這樣看着我。”那含羞帶嗔的模樣中還隱含了一絲先發制人的慍怒。
馮碩還吃吃的看着她的臉,一片緋色,如漫天的紅霞,是他從未見過的美麗。這纔是真正戀愛中的女人該有的神色吧。
他嗓音暗啞,卻已經多了幾分慶幸,他細細的看着她菱形的脣線,微微翹起,感覺喉頭又緊了緊。豆扔節技。
兩人站在大街上上演了激情的一幕,雖然人不多,但還是被人看到了。
蘇靜雲羞窘交加,嘟起嘴嘟噥了一句:“快點放開我了。”
馮碩的笑聲從喉嚨底部發出來,渾厚有力,蘇靜雲感覺自己的耳朵又嗡嗡響了起來。懊惱的錘了錘他:“別笑了。”
“我高興,笑笑也不行嗎?”他低頭,審視着滿含嗔目的眼。
蘇靜雲被迫承受他的視線,只是他的眉頭依然固執的緊鎖着。她伸出手,輕輕點在他的額心。
馮碩只覺一點溫暖落在額前,他的視線因爲她手的阻擋無法看清她的全貌,但是,卻能感到她的溫柔。
她輕輕的按壓着他的眉心,執意與他對抗着,嘴脣一張一合:“你應該放輕鬆一點的,眉頭都皺成川字了。”
原來,她是想撫平他眉心的擔憂。
馮碩就這樣站着,感受着她的關心。
蘇靜雲幾不可聞的抱怨着:“你才幾歲呢,就開始有皺紋了。”
“你嫌棄我?”馮碩頓時眉頭微皺,蘇靜雲感覺指尖下的變化。
她輕笑:“是又怎麼樣?”
潔白的牙齒因爲咧開的嘴而微微露出來,紅脣已經有些腫了,馮碩伸手碾壓在她顯眼的紅脣上,樣子憐惜。
“不怎麼樣啊,反正女人老得比男人快,遲早有一天你會追上我,變得比我更老。”他愛極了她香軟的脣腹,只是這樣看着,便又覺得口乾舌燥。
蘇靜雲察覺了他的慾望,立刻低下頭,罵了他一句。
馮碩聽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不時有吃笑聲在他們身邊想起,已經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戲給人家看。
蘇靜雲的嘴角卻微微揚起。
馮碩低頭,附在她耳邊說:“我們回家吧。”
他改爲執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燈光將他們的身影拖得更加的迤邐悠長……緊緊的依偎在了一起。
迎着寒風慢慢的走,卻不敢感到寒意。
蘇靜雲知道,這一刻,已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她的心跳快如擂鼓,再也不敢看他。
回家。多溫暖的字眼啊——
晨曦微露。不過六點的模樣。外面的天色還是暗沉沉的。
靜謐的房間內只有安靜的呼吸聲,淡淡的交融在一起。
一牀白色的被子下有一處凸起。
牀頭,只可見一個黑色的頭顱。
刺耳的鈴聲劃破這樣的平靜,讓還在睡夢中的人心一緊。
昨夜太過癡纏,以至蘇靜雲久久的無法入睡,倒是馮碩,頭一沾上枕頭強壓了一天的醉意便洶涌而來,沉沉睡去。
白色的被子動了動,緩緩折出一個裂縫,黑色的頭顱旁邊,又緩緩多出一張白淨的臉來,只是她五官都皺在一起,顯然是在抱怨這刺耳的鈴聲。
她沒有睜開眼,只是動手推了推身邊的男人:“馮碩,電話。”
他咕噥了幾聲,沒有動。
蘇靜雲受不了了,那鍥而不捨的鈴聲簡直是魔音穿腦,萬般無奈,只好緩緩的睜開了眼。一看外頭的天色,頓時將打電話的人問候了好幾遍。
她的手機放在牀頭安靜的很。轉了個方向,是馮碩的。
只是在他那一邊。
蘇靜雲懊惱不已的推着他:“馮碩,電話啊,你的。”
他翻個身,堅決不理。
蘇靜雲嘆口氣,伸手去拿他的手機,無奈,中間有他橫着,並不能如意。
她又推了推他:“過去點了,我拿不到手機。”
他不聽話的沒有動。蘇靜雲不高興下牀繞到一邊去,遂索性一咬牙,壓在他的腹部上一撲,終於抓到了手機,高興不已。馮碩只是蹙了蹙眉。
蘇靜雲生氣又壓了幾下已示抗議。然後按了接聽鍵。
“喂,你好。”她剛想說讓馮碩聽電話。
對方卻已經開口了:“我是雷鳴。”
那特有的冷然而倨傲的聲音傳過來,蘇靜雲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昨晚那個怪癖設計師?
蘇靜雲有些結巴,立即道:“噢,你等一下,我讓馮碩接電話。”
她再也顧不得,一把捏住馮碩的鼻子,又在他身上狠狠一掐,馮碩終於痛的睜開眼,蘇靜雲神情怪異的指着電話說:“雷鳴。”
馮碩頓時清醒過來。接了電話。
雷鳴說什麼蘇靜雲是不知道,只是馮碩的神情轉憂爲喜由無法相信到最後的喜上眉梢,她猜想着應該有什麼好事吧。
馮碩躺在牀上,眼盯着天花板。
最後說了句:“那太好了,謝謝你了。”
雷鳴在那邊說:“你不用感謝我,你要謝的另有其人。”
馮碩蹙眉剛想問誰,雷鳴卻已經掛了電話。
馮碩愣愣的抓着手機,半晌無語。
蘇靜雲推了推他:“幹什麼啊。”
馮碩噢了一聲,又打電話給嚴朗:“嚴朗,沒問題了,雷鳴同意了,讓他們趕緊趕工吧。”
“真的?”嚴朗的反應跟他一模一樣。
馮碩點點頭:“讓施工抓緊點,但不能馬虎,不然驗收不通過沒好處。”
蘇靜雲奇怪的看着他的臉色問道:“事情解決了?”
“是啊。”馮碩側着頭看着趴在被子裡的女人。
“那你幹嘛這副嘴臉啊,不是應該高興嗎?”蘇靜雲嘟着嘴,不解的問道。
馮碩搖搖頭,這事跟她也說不清楚。只是抓緊了她又往自己的懷裡帶:“還早,再睡一會兒。”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心裡沒底。於是又有了疑惑。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要睡覺。
抱着她鬆軟的身體,躋身於一牀被子下,想來,也要笑出聲來。
蘇靜雲睡不着了,但還是貪戀着這樣的溫暖。
不睡不睡又睡的結果,自然是睡過頭。
好在馮碩有良心,沒真的讓她睡過去,只是有點晚了,時間有點緊迫而已。
但是那叫醒她的方式,真是……別具一格。
蘇靜雲刷牙的時候看着自己的脣都有些恍惚。
他竟然是吻醒她的。她是睡美人嗎?……越想越窘迫。
馮碩在外面喊道:“蘇靜雲,你包裡手機響。”
蘇靜雲含糊的應了一聲:“你當我看一下是誰。”
馮碩聳了聳肩,她自己早上幫他接了一下,是要還得。
遂拉開她的包,一封邀請函映入眼簾。
不由的多看了兩眼,手機又叫囂,他纔拿出來接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不過來自?市,馮碩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可惜還等他接,電話便已經掛了。
馮碩不小心打開她的通話記錄,剛想退出去,卻看到一個特別眼熟的號碼。
不由的擰緊了眉頭。
蘇靜雲出來的時候看他正目齜欲裂的拿着她的手機,走過去說:“你幹嘛呢,誰打來的電話啊。”
“你自己看吧。”他將電話遞給她。
“噢。”蘇靜雲看了,表情有些僵,默默的收回了手機。
“等一下,”馮碩阻止她。
她擡起頭看着他。
他清了清喉嚨,接過她的手機翻出一個號碼給她看:“蘇靜雲,你認識這個人?”
只是一串號碼。蘇靜雲瞧着,最後搖了搖頭:“不認識啊,怎麼了?”
“不認識你怎麼會打他電話?”馮碩盯着她。
蘇靜雲啊了一聲,又看看上面的通話時間,頓時響起:“這是辛陽打得,他沒手機,所以借我的打了一個。”
馮碩在那裡凝神思量。
說起手機,蘇靜雲纔想到:“馮碩,你換手機了啊。”難怪早上覺得特別不一樣呢。
瞧瞧,多神氣啊。
他回神,點點頭:“怎麼了?”
蘇靜雲的手機是諾基亞的老款了,他的卻新的不得了,不由的有些嫉妒哼哼了兩聲。
馮碩也注意到了,跟着笑出聲來:“怎麼,你也想換了?”
“我的還沒壞呢,想換也換不了。”她頗爲苦惱。
“要不,我幫你摔一下,踩一腳?”馮碩良心的建議道。
“去你的,你錢多啊。”蘇靜雲瞪他一眼,“你手機不會也掉水裡壞的吧。”
“是啊。”他說,現在的人啊,沒了手機就感覺整個人都丟了,彷彿一粒小石子投石巨大的海洋,再也找不到安定感。反正他是沒了手機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這都成強迫症了吧。
除了手機,還有就是車子。
這是都市人的通病了。
蘇靜雲哦了一聲,斂眉自己想事情。
馮碩心裡有事,也沒有說什麼,不過還是提醒她說:“再不出門,就真的遲到了。”
“啊,”蘇靜雲驚叫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拿包,又想起什麼沒拿,快速的跑回房間裡,轉身的時候,邀請函微微露出來。
馮碩望着——
她再次出來的時候馮碩已經準備好了。
兩人一起出門,蘇靜雲說:“你怎麼去啊。”
“你怎麼去我就怎麼去。”
“我坐計程車啊。”蘇靜雲有些焦慮,公交肯定趕不上了,這樣的上班高峰期,打的還是多麼困難啊。
“我坐車。”馮碩微笑着說。
蘇靜雲沒有聽出他的畫外音,一個勁的祈禱着:“一定要有車啊。”
馮碩頓了頓,試探性的開口說:“蘇靜雲,這個週末你有空嗎?”
“這個週末?”蘇靜雲在腦海裡盤旋着,問他,“你有事情嗎?”
“沒有。”馮碩說。
其實他們本來週末就是休息的,只是事情忙的時候纔會馬不停蹄的加班。
“這樣啊,”蘇靜雲咬着脣,“那你是想……”約我嗎?她擡起看着他。
馮碩也回望着她。
“沒什麼事情。”馮碩聳了聳肩,“好奇問問而已。”
頓時大感失望。
“哦。”她晦澀的低下頭。
電梯雍容的打開,步出大門的時候,蘇靜雲才發現馮碩的坐騎已經到了。
只是換了司機而已。
大牌啊。
她在心底豔羨着。
沒有發現馮碩忽明忽暗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