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乾的可是個技術活。
用匕首切開洪太主的喉管,然後橫拉使其脖子直接分離,難度相當大,就是殺慣人的士兵做此動作,至少也是四星級的難度,況魏良臣這個嫩雛。
正常情況下,魏良臣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爲休說殺人了,他連只雞都沒殺過。身體的主人雖然在肅寧縣小有“名氣”,不過只是個無賴混混般的存在。
偷看過吳秀芝洗澡,聽過人家寡婦的牆角,也偷過雞摸過狗,二五愣子般拿根棍子跟人打羣架,算得上是劣跡斑斑,人見人厭。但是,殺人,他從未有過,因爲他既沒這心也沒這膽。
現在,他卻勇敢的殺人了,完成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首秀”,且一下就做到。沒有拖泥帶水,一氣呵成,從出手到收手,前後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這放在從前,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魏良臣有必要感謝以下這位,便是按住洪太右臂的那個降倭,此人名叫龜田。
在得到明朝小大人的眼神暗示後,龜田果斷的拽住了身下建奴的辮子,然後猛的向後一提,使這建奴的脖子完全向明朝小大人敞開,並且使出吃奶的力氣配合這位小大人,才使得這位小大人能夠順順利利的切斷建奴的脖子。
事後,龜田跟同伴回憶道:“當時,大人的匕首突然閃現,並且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在霎那間,我知道了大人要做什麼。於是,在那把匕首距離蠻子的喉嚨只有短短距離時,我出手了。動作之快,我自己都被嚇到。慶幸的是,我成功了。現在想起來,諸君,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如果當時我沒有領悟到大人的意思,恐怕,我就吃不到這麼好的豬肉燉粉條了……吆西,這粉條真是太好了。”
……..
血是什麼味道?
魏良臣沒空去品嚐,他不是變態,也不是一個嗜血的人,他最討厭打打殺殺。他喜歡做的是以理服人,或者以禮服人。
不管是理還是禮,只要能服人,魏良臣都願意去做。若這兩樣都不行,那他就嘗試着說服對方,如果對方是異性,他甚至會犧牲自己。這些統統不行,他纔會考慮以最原始的手段解決對方。
只是,這些手段要看人。
噴濺的血液中,魏良臣隨手將匕首擲入於地,“噗嗤”一聲,匕尖一下沒入地中,鮮血順着刀柄流到了地上。
他沒有擦拭臉上的鮮血,也不在意剛剛得到的官袍被鮮血弄髒,他只是輕輕的撥了撥擋住視線的幾根頭髮,然後揮揮手,靜靜的看着遠方。
現在,他需要靜靜。
畢竟,殺人是件不那麼令人愉快的事。
他也需要壓壓精,前提是有這個條件。
顯然,這荒山野外,這太子河的源頭處,沒有姑娘願意爲他吃驚。
魏良臣不覺得自己的樣子是在裝逼,他只是將自己最自然,最真性情的一面展示出來。
他現在就是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嘛。
但是,顯然四周的圍觀羣衆們不這樣看。
明軍也好,降倭也好,飛虎兵也好,一個個都是張大着嘴巴,瞪大着眼睛,癡癡的看着他。
癡癡,一般是形容懷春少女看到夢中情人的目光。
這個詞用在一幫大男人身上,肯定是不合適的。
但是,魏良臣覺得,這些大男人就是癡癡的在看着他,彷彿他是那麼的出衆,那麼的拉風,猶如漆黑中的熒火蟲。
日頭當空,輕風吹拂山谷。
場面很是安靜。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便是那幾個投降跪地的旗兵在目睹主子被殺之後,都癡癡的看着,沒有一丁點動靜。
“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叫嚇到了想要靜靜的魏良臣。
詐屍了不成!
魏良臣咯噔一下,下意識向身後的洪太主屍體看去,卻看到那個配合自己的降倭滿面通紅的、硬生生的將洪太主的首級從脖子上扯了下來,高高舉起。
他孃的,連我的風頭你也敢搶!
魏良臣很沒好氣的看了眼這個生生搶了自己風頭的降倭。
龜田很激動,在他的家鄉,將敵人的首級高高舉起,是勇士的最好象徵。
他知道,明朝的小大人一定對自己刮目相看,他的同伴們也一定會對自己發出敬佩的目光。
果然,龜田勇士般的舉動引得四周降倭們轟然叫好,發出哇哇的亂叫。
魏良臣無奈的撇了撇嘴,他覺得有必要在今後加強下對這些降倭的政治思想教育,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個小大人的爲官不易。
李維喉嚨嚥了咽,他知道魏舍人借他匕首肯定沒安好心,但沒想到卻是如此簡單而又粗暴的要了洪太主的命。而那個降倭野人般的舉止,落在他目中,卻是悔恨的要死——這件事,應該我來做纔對。
田剛兩眼放光,魏舍人上能斬神仙,下能斬建奴,當真是天下豪傑也!
沈煉倒抽一口冷氣,欽差副使當衆殺人,殺的還是建州右衛都督的兒子,這實在是駭人的很。
“這…這…”胡三炮目瞪口呆:怎麼說殺就殺了?!這讓他回頭怎麼跟上面交待?
“今爲陛下殺奴,以此宣告天下,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
魏良臣不需要跟誰交待,但是擅殺洪太主這件事,他必須找個人幫他背鍋,要不然他自己扛不了。於是,他將不知情的萬曆再次搬出來做擋箭牌。
內心裡,他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他的的確確就是在替你老朱家解決麻煩嘛。休說背鍋,你朱翊鈞把鄭貴妃借我睡上幾天,也是你朱翊鈞賺大發,我魏良臣虧到家。
“大人,現在怎麼辦?”李維覺得總不能魏舍人就一直在這站着吧。
“什麼怎麼辦?”魏良臣擺了擺手,“當然是收工回家了。”
“那建州那邊?”李維有點擔心,畢竟舍人是要去建州調察欠款事的。
魏良臣很不滿意的看了李維一眼,問他:“你兒子叫人殺了,你宰不宰那人?”
李維不幹了:“當然宰,把他大切八塊也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恨!”
“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魏良臣點了點頭,李維都能這樣想了,他還能傻乎乎的跑建州去送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