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都扔下!”
洪太主大聲用女真話命令旗兵扔掉手中的武器,旗兵們愣了片刻後,服從了主子的命令,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有兩個旗兵在扔掉武器後,甚至長長的舒了口氣。
沒有人真的想死。
主子沒有發話,他們寧死不屈。現在,主子願降,做奴才的他們,又何必非死不可呢。
他們也有父母,也有妻兒,也有親人。
但願,明軍願意接受投降吧。
旗兵們扔掉武器,如釋重負,既忐忑又緊張的看着四周的明軍。
“我是建州右衛都督奴爾哈赤子洪太主,我願向貴方投降!”洪太主越過旗兵,緊緊的盯着魏良臣和胡三炮看。
他知道,那個千戶就是明軍的指揮官,而那個少年,有可能是明朝的文官,也許是監軍一類的官員。
儘管決意投降,以恥辱換取活命的機會,但洪太主的語氣仍然是不卑不亢。骨子裡,八阿哥有着他自己的驕傲——他不但但是八阿哥,更是建州的八太子!
早在十年前,奴爾哈赤就已經在黑圖阿拉自立爲汗,雖未建國稱號,但建州上下已然將奴爾哈赤視爲國君,洪太主等奴爾哈赤之子,自也被視爲太子存在。
建州並不如明朝那般有太子、親王、郡王之分,奴爾哈赤諸子都以阿哥相稱,只近年長子禇英和次子代善得封貝勒,故用漢人的話說,洪太主實際就是建州的八太子。
這一點和幾百年前的金國很是相像,只要是個王,對外宣稱都是太子。如有名的四太子金兀朮。
奴爾哈赤自己也不斷宣稱自己是當年的金人後裔,以此表明他建州是女真的真正繼承者。
實際上,奴爾哈赤並不是女真人,其祖上是從更北邊的通古斯遷來寄居在明朝遼東的難民。這使得愛新覺羅一族,相貌看起來和女真人有很大差距,他們眼睛很小,且都是單眼皮,嘴巴很薄,鼻樑則細長且高,更是滿嘴黃牙,結合腦袋上的辮子,看着很像是鼠人,無怪遼東漢人稱他們的辮子爲“鼠尾巴”。
經過上百年的混血,如今愛新覺羅一家,多多少少外貌都有些了改變,洪太主的臉龐就有了明顯改善,看着雖然仍就有些尖長,但至少不像老鼠。不過,魏良臣看的清楚,洪太主說話時,張開的嘴巴里面仍就是兩排黃黃的牙齒,看着就像是後世吸了幾十年煙的老菸民。
對滿州的歷史,魏良臣當然清楚。爲了爭奪地盤,統一女真各部,宣稱是金人後裔可以讓奴爾哈赤的建州得到女真各部的承認,從而減輕統一的阻力。
事實證明這一宣傳手法很有效果,至少眼下不管是敵對的葉赫還是烏拉,或是已經被吞併的輝發和哈達,都沒有懷疑過建州不是女真一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不但但是漢人所提倡的,同樣,女真人也認這個理。
如果建州不被視爲女真人,奴爾哈赤的崛起之路定然會艱辛許多,哪怕有李成樑的幫助,也難免道路坎坷。
據說,五大臣之一的額亦都曾經向奴爾哈赤進言,一旦建國,便以金爲國號,以此號召女真各族齊聚建州麾下。
因爲當年遼國人曾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故而奴爾哈赤創建的建州四旗兵就沒有一旗是過萬的。
其用意,自是往女真,往金國正統上貼近,以期得到當年金國所有的法統繼承。
如果沒有自己,奴爾哈赤的所有動作在將來,都會得到回報。現在嘛,魏良臣嘴角微咧,他沒想到洪太主竟然會求饒,這有點出乎他對“皇太極”的認知。
只是,你洪太主投降就投降,怎麼這說話的語氣聽着叫人怪不舒服的,還有,你自報家門幹什麼?難道你以爲這樣就能保住小命?這真是…嘖嘖,想的美。
洪太主越衆而出,筆直的站在那裡。
正準備放銃的明軍見狀,不由都停止了下來,看向了他們的千戶胡三炮以及他身邊的欽差副使。
“建州右衛的?”
胡三炮愣了下,事情有點麻煩,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建州人竟然會是奴爾哈赤的兒子。
遼東都司轄二十五衛,其中二十三衛爲漢人衛所,兩衛爲女真衛所,就是這建州左右衛。
奴爾哈赤是朝廷冊封的建州右衛都督,且被大帥李成樑極爲倚重,現在他的兒子竟然帶兵公然作亂,着實有點嚇到胡三炮,也讓他產生一個大大的疑問,那就是這洪太主爲什麼帶兵跑到草帽頂子上來。你建州真要作亂,首先當去攻打撫順和鐵嶺啊,跑這裡來做什麼?
還有那趙國安,明明說的是抓捕幾個潛起來的女真細作,怎麼突然間就變成這麼個陣勢?
那個勞什子欽差小副使又是吃錯了什麼藥,帶着幫徵調的降倭跑這裡來備什麼匪?
問題太多,胡三炮腦子有點亂,他覺得自己得先挼挼。
正挼着,卻見邊上的欽差副使魏小舍人突然負手上前,朝那洪太主揚聲道:“既是請降,跪地說話。”
洪太主昂首站立的模樣讓魏良臣很是不爽,搞的跟個慷慨赴死的義士一樣。他魏小千歲可不是戲臺上的反派。
洪太主猶豫了下,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其餘旗兵見狀,也慌忙跪在地上,將腦袋趴在地上,不敢擡頭。
不勞魏良臣發話,一衆降倭便衝上前去將旗兵們控制住,洪太主雙臂也被按住,他有心想掙扎,但遲疑了下,終是沒有敢這麼做。
魏良臣彎下腰看了眼洪太主的臉,問他:“你是洪太主?奴爾哈赤的兒子?”
“正是。”洪太主低着頭,那漢人少年看他的姿勢讓他心頭窩火,倍覺羞辱。
“既是建州右衛都督之子,焉敢率衆作亂!”魏良臣冷哼一聲。
“今日之事,完全是誤會,洪太主斷然不敢作亂,請大人聽我解釋!”洪太主想將先前趙國安被殺之事解釋清楚。他這也是抱了一點希望,眼前這少年是講道理的人。
“誤會?”
那漢人少年很是詫異,長長的“噢”了一聲,洪太主以爲對方肯聽自己分說,正要開口,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不等他反應過來,脖子就是一痛,旋即腦袋就好像天旋地轉般,原本是看着地面,突然就看到了天上的白雲,然後竟是看到了身後按着自己的兩個倭奴。
一道血箭筆直的噴射在魏良臣的臉上,他拿着李維遞給他的匕首,直直的看着腦袋快要搭到背上的洪太主。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不知爲何,竟然沒有顫抖,有的只是痛快。
歷史告訴魏良臣,洪太主留不得。
電視劇也告訴他,不要聽人廢話。
洪太主也好,皇太極也好,趁你年輕無知,要的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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