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甲喇那邊傳來一陣爆炸聲,這讓吃了明軍火藥大虧的鑲白旗諸將不由都是眉心一跳。
冷格里此前並未有過和明軍交戰的經驗,只知明軍火炮和火銃有些厲害,此時聽那斷斷續續的爆炸聲不像是火炮,更不像是火銃,便問身邊的徹爾格明軍是使了什麼火器。
徹爾格倒是聽第三甲喇的人說過,明軍在接近的時候會扔出一種會爆炸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麼東西卻沒人知道,因而徹爾格也很難向冷格里解釋,他總不能說鑲白旗被明軍的“炮竹”殺傷了不少人吧。
儘管知道明軍會選擇夜間突圍,第五甲喇也做了充足的準備,但眼前的一片漆黑還是讓阿拜心底有些打突。
沒有什麼比看不到更讓人心慌的了。
“三阿哥,我帶人過去看看!”
左梅勒額真多喀納話音剛落,第一甲喇額真固爾託就嚇了一跳,趕緊制止道:“不行,不能去!”
“爲何?”
多喀納眉頭一揚。
“你自己看!”
固爾託鞭子一指前方,“烏漆抹黑的,兒郎們連路都看不到,怎麼過去?”
多喀納道:“好辦,叫兒郎們點些火把照亮就是!”
“這麼做豈不是敵暗我明,兒郎們一個個成了明軍的活靶子了麼!”固爾託不知如何說多喀納好。
“這...”
多喀納一滯,這一點他確是沒有想到。
“固爾託說的在理,那明軍爲什麼不點火?他們就是想讓咱們看不到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不過索渾應對得當,咱們只要不點火,他明軍同樣也看不到咱們...
咱們只要守住不動就行,他明軍卻不能不動...去南岸只能走那石橋,只要索渾沉得住氣,用不了多久那些瞎子明軍就會自個往河裡跳...”
徹爾格的分析很是有理。
正說着,邊上龍古大卻叫了一聲:“有火光!”
衆人聞言都是看去,果然在那喊殺聲傳來的方向,陸陸續續亮起了火光。
是哪方點的火?!
衆人都是心頭一跳。
........
雙眼跟瞎子一樣打仗,不說桂保從前沒有過,他身邊的那些充當尖兵的同袍們也沒有過。
拉車的駑馬是不是能視物,桂保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前面的大車正在往前方馳去。
看不到腳下又必須緊隨在車馬之後,桂保他們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
起初,每往前邁一步總感覺會踏空似的,那心揪的厲害。
不少人實在是不適應瞎子般走路,所以紛紛踩空摔倒,有的還將後面的人也給拌倒,給行進的車陣製造了很大的混亂。
好在,站在大車上的軍官們及時整頓了隊伍,不斷提醒跟進的士兵們要麼就扶着大車,要麼就拉緊手中的繩子,千萬不要跟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不動,更不要跌倒後坐在地上憑感覺辨明方向。
漸漸的,明軍一個個適應了摸黑行走,他們悄無聲息的緊握着兵器,向着前方隱藏在夜中的金兵殺去。
憑着車輪轉動聲和戰馬的聲音,金軍開始向着他們認爲的明軍存在方向射箭。
一輪又一輪,箭如雨下。
但對明軍造成的傷害極其有限,大多數箭枝都落在了明軍車陣的兩側,或是落在了明軍豎立在車馬之間的擋箭板上。
什麼都看不到,只憑聲音就想箭不虛發,恐怕是神箭手也不太能做到。
明軍這邊甚至都沒有向金軍還箭打銃,因爲他們清楚這樣做毫無意義。
雙方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彼此都清楚真正的鏖戰要開始了。
索渾就站在石橋上,守衛這座橋的是他第五甲喇最精銳的十九牛錄和第二十牛錄。
三百多披甲人沒有向兩側的另外三個牛錄一樣盲目放箭,而是早將大弓扔在了後面,每人手持一杆長矛定定的對着前方。
不管明軍在哪,不管他們故弄什麼玄虛,想要過河只有從這裡走!
.......
雙方的生死之戰終是爆發了。
伴隨着幾聲“嗖嗖”聲,摸黑前進的明軍官兵們終於眼前一亮。
他們看到了敵人!
平直髮射的“飛空擊賊震天雷”迅速在當面金軍防線中炸開,燦爛的煙花讓金兵瞬間暴露在明軍視線之中。
那座生命之橋也出現在了明軍將士眼中。
第五甲喇的金兵還不曾和明軍交過手,面對那些好像就是衝着他們臉來的炮花子,金兵手腳大亂,紛紛掩面躲避。
看起來,就好像他們在煙花之中跳舞般,極其的唯美。
明軍車陣的方向還是稍稍偏了些,石橋在他們前進方向的右側半里地左右。
蕭伯芝沒有下令立即轉向,而是趁着當面金兵正被震天雷攪亂時下令進攻。
“預備!”
“放!”
幾十名蹲伏在大車上的銃手們快速的點燃火繩,然後擊響了手中的火銃。
“砰砰”聲中,明軍的箭手也開始了還擊。
“衝上去!”
楊寰從車上跳下,一邊帶頭向前衝,一邊將手中的手雷用力砸了過去,“砰”的一聲,兩個金兵被炸倒在地。
尖兵勇士們也紛紛扔出手雷,不斷的爆炸聲中,當面第五甲喇第十七牛錄的金兵竟然轉瞬就潰敗了,紛紛往兩側逃去。甚至有幾個還慌不擇路的往後面的河中跑。
金兵敗的這麼快,讓蕭伯芝爲之愕然,也讓橋上的索渾氣急敗壞:十七牛錄那些採珠的野人太靠不住了!
“奪橋!”
聽到蕭伯芝的軍令,魏學文立即率領騎兵從陣中衝出。剛纔震天雷的亮光已然給他們指明瞭方向。
金軍聽到了蹄聲,可是眼前的漆黑讓他們不知道要把弓瞄向何處。
那蹄聲好像擊鼓聲般,讓雙眼如瞎子般的金兵本能的產生恐懼。
明軍的騎兵終是縱馬過來了,他們狠狠的撞在了金軍防線之上,然後將缺口越撕越大,直至把一個滿編的十八牛錄攪得比十七牛錄還要慘。
“繼續衝!”
魏學文大聲呼吼着,他甚至都沒有拔刀,只狠夾着座騎往石橋方向馳奔。
“明人的騎兵!”
橋下面,拿着長矛的金兵不安的注視着前方,哪怕前方什麼都看不到。
蹄聲越來越近,然後就見一具具高大的黑影躍了上來。
長矛入肉的“撲嗤”聲、杆身斷裂的“叭嗒”聲,騎士墜馬後的盔甲碰聲撞聲彼此起伏...
被索渾倚爲精銳的十九、二十牛錄竟然就這樣被明軍的少量騎兵攪亂,士兵們拿着手中的長矛甚至都不知道要捅刺誰。
“大人,兒郎們實在是看不見啊!”
第二十牛錄的牛錄額真福阿滿急的直跳腳,明軍就在橋下和他的人混在一起,可咫尺難辨,莫說披甲人了,就是他這個牛錄額真也不知道要打誰啊!
“快點火,快點火!”
急了的索渾犯了致命的錯誤,他竟然讓部下點起了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