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些糧食都燒了?”
幾個奉命放火的士兵望着車上的一袋袋大米,誰也不忍將這些寶貴的糧食就這麼一把火燒了。
“燒!不燒難道留給建奴麼!”
楊寰奪過一個士兵手中的火把,毫不猶豫的點燃了已澆上火油的糧車。火焰很快吞噬了糧袋,白花花的大米瞬間被燻黑,繼而焦胡味撲鼻而來。
正在吞嚥乾糧的明軍看到後面的糧車起火,沒有驚訝,只是悶頭繼續吞嚥那難以下嚥,甚至有的都已經發出餿味的幹餅子。
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定能活着回去,所以,這最後一頓哪怕再難吃也多吃些吧。
做個飽死鬼總好過做個餓死鬼吧。
下令焚燒隨軍攜帶糧草的是蕭伯芝,他不想這些糧食落在黃牙辮子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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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判斷黃牙辮子們自入寬甸地區以來所攜帶的糧草已經消耗大半,所以,他不能讓一粒糧食落在對方手中。
他甚至懷疑魏公公將鑲白旗誘至三裡鋪後,很可能就是打算該地區的河道複雜性困死對方,餓死對方。
早幾百年前,那金兀朮不就是被困在過黃天蕩麼。要不是出了漢奸,那金兀朮說不定就要叫韓世忠活捉了。
只是,卻不知魏公公又以什麼手段留下建奴。
三裡鋪地形是複雜,但也僅僅是限制了金軍騎兵的機動性,使其不能充分發揮騎兵集團作戰的優勢,可金軍若強行突圍,不顧損失的突圍,單以河道怕是留不住多少人的。
不過,這不是蕭伯芝所要考慮的。
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把儘可能多的部下帶到南岸去。
......
除了裝運戰死士兵和傷員大車外,其餘車馬都被勒令減輕負重,一些破損的馬車更是被拆卸掉製作臨時的擋箭板。
騎兵們在抓緊時間將剛纔領到的豆餅餵給他們的戰馬,以保證在即將進行的戰鬥中戰馬有足夠的體力。
步兵們則在軍官的指揮下做着最後的準備工作,這些工作他們已經是輕車熟路,但依舊認認真真的做着。
生死之戰,誰也不敢馬虎對待。
一輛輛大車按照各自的分隊迅速結成六個小型車陣,各車陣以“甲乙丁卯”命名,每個車陣都由一個總旗指揮,轄100左右的官兵。六個小型車陣又環環相扣,最終組成一個可以大型車陣。
每輛馬車與馬車之間都有木板立着,長矛、刀盾手各安其位,銃兵則四人一組蹲伏在車廂中。
這種車營結成是各鎮明軍的常規戰法,也是打戰國起歷朝軍隊都在使用的戰術。
不過,抗金救國軍的車陣法還是吸納了不少戚家軍的經驗,比如車陣中的火器配屬這一塊就有明顯的戚家軍影子。
裝運傷員和戰死士兵屍體及骨灰的大車被置在車陣最中央,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也意味着這裡如果失守的話,全軍便是覆沒了。
重傷員們不能動彈,甚至不能說話,輕傷員們則儘可能的幫同袍搭把手,有的搭不了手的也在邊上說着些鼓勁的話。
出身高郵衛的葛小旗就坐在車上給周圍忙碌的同袍講他們衛裡出的那個好漢丁孝恭的事蹟。
一支由70多名身披雙甲士兵組成的“敢死隊”正在接受蕭伯芝的檢閱,他們作爲全軍的尖刀將首先面臨金軍的打擊。
武器方面,每個人除了一杆長刀外,腰間都彆着四顆“手雷”。另外,全營僅餘的十幾件“飛空擊賊震天雷”等火器也將由他們操作。
桂保就是這些尖刀中的一員,上面的總旗在詢問誰願意到前面去時,他沒有主動站出來,哪怕總旗很肯定的說這些人戰後都會升一級。
可當聽到他們的子女也將會受到皇軍的特別照顧,成年之後還能直接進入皇軍充任軍官後,桂保動了心。
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再被皮島的那些商人笑稱爲“辮子崽”。
.......
爲了保證車陣的兵員配備效果達到最佳,蕭伯芝將僅餘的騎兵調了一半到步兵大隊,魏學文對此沒有感到不滿。
這最後一戰已經不需要騎兵的衝殺,他們只要和步兵融爲一體,形成一個碩大無比的拳頭砸向金軍就成。
西邊的太陽正在一點點落下,黃昏的斜陽映射到戰場上空,發出一個個刺目的反光。
金軍的第五甲喇也在做着戰前的部署,根據明軍的動向,第五甲喇的將領們判斷對手是準備夜間突圍。
額真索渾並不想和明軍夜戰,因爲夜戰太容易使雙方的兵馬陷於混亂,並且由於視線的限制,他甚至都不能準確判斷明軍的方位所在。
夜晚,對於金軍並不友好,但若是明軍執意要夜間突圍,索渾也只好應對。
索渾其實是在戴罪指揮,安平河之戰因爲他的遲緩導致第三甲喇損失慘重,這筆賬旗主三阿哥怎麼會不跟他算。
三阿哥可是給了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他還是不能擋住明軍,等待他索渾的就是軍法從事了。
爲了自己的老命,索渾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還是做了很多準備的,往南邊的探馬散了幾撥,這是防止背後突然有明軍冒出來,那樣的話他第五甲喇可就要腹背受敵了。
.........
隨着紅通通的太陽徹底落山,天色終是黑了下來。
無名河畔的索渾在秉息等待,北邊的旗主阿拜和一衆將領們也在等待。
冷格里曾建議派一兩個牛錄襲擊騷擾明軍,使對手不能完成戰前準備。這個建議沒有被阿拜採納。
三阿哥不想多付出無謂的傷亡。
天色越來越黑,漸漸的視線中已然黑茫茫一片。
但明軍仍沒有動靜,他們沒有點火,黑漆漆的夜色中,金軍將領們在紛紛猜測明軍何時動手。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摸戌時三刻左右,好似空無一人的野地中方纔有了車輪轉動的聲音。
此時,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
兩軍誰也看不見對方,兩軍也都不約而同的保持了靜默。
廝殺聲在兩柱香後響了起來,只聽銃聲和弓弩聲以及喝喊聲,卻是誰也不知道戰況如何。
“向前,向前!”
賴三的聲音都喊的嘶啞了,因爲看不見周圍,他只能拽着前面的馬尾巴。
車陣上方,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