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洛訝然,不明白半夏爲何會得出她離開是爲了去買早飯這個結論。
半夏見她不吭聲,以爲自己猜對了,很是好心地說:“你歇着吧,我去就行,你想吃什麼、需要什麼只管和我說,我一定給你辦好,讓你滿意。”
他說這話時,神情十分尷尬,並不敢看她,只把臉扭到一旁,死死盯着院子裡的花木。
白洛洛笑了,她低下頭,輕描淡寫地說:“不用,你去照顧他吧,我去買就行。”
半夏好着急,他知道白洛洛真的是遭了大罪,“我去,我去,你歇着。”
白洛洛皺起眉頭,臉色微寒:“你看不起我?”
“吖?”
這個和看得起看不起有什麼關係?
不過女孩子自來敏感,心思更是不能猜。
半夏認輸:“您隨意,您隨意。”
白洛洛一瘸一拐地離開,很快消失在青白色的晨光裡。
她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支撐不住就停下來,靠着潮溼的牆歇氣。
好不容易看到街上有賣熱豆腐腦的,強撐着坐下來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甜豆腐腦,然後呆坐在小吃攤上,看了許久的行人。
直到攤主要收攤了,委婉地趕人,她才又撐着回到驛館。
簡五還在休息,侍女在準備早飯,看到她臉色憔悴,唬了一跳,體貼地藏了眼裡的同情,若無其事地問:“受寒了吧?給您燒桶熱水,再給您弄些熱薑湯如何?”
白洛洛強打起精神,輕輕點頭。
熱水熱薑湯送到,她泡了個熱水澡,爬起來絞頭髮。
“小白。”簡五打着呵欠拍門,“是我。”
白洛洛開了門,坦誠地道:“我做了想做的事。”
簡五微皺着眉頭,遞過一盒藥膏:“很有用,搽上就不疼了。”
白洛洛紅了臉,低下頭,終於露出些茫然失措與後怕:“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因此瞧不起我?”
簡五奇怪極了:“咦,你在乎嗎?”
白洛洛搖頭:“不。這是我的事。”
簡五就道:“那就是了,問這個做什麼?去睡覺吧,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白洛洛道:“我不想見他,我要離開這裡。”
簡五皺着眉頭說:“我知道了,真麻煩。你這個小丫頭,膽子很大呀,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比我瀟灑多了。”
白洛洛不知道她的從前:“什麼?”
簡五搖頭:“沒什麼,你自己選擇的,別後悔就行。”
白洛洛很認真地說:“我不會後悔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爬到牀上躺好,睡得天昏地暗。
簡五想了片刻,自出去安排。
中午時分,太陽終於露了個頭。
陽光照在何蓑衣的眼睛上,他很不舒服地皺起眉頭,翻了個身。
半夏驚喜地道:“先生,您醒了嗎?”
何蓑衣不高興地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注視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來,臉上露出一絲驚慌,迅速翻身坐起,到處尋找。
屋子裡亂七八糟的,地上滿是水漬,他穿過的衣服七零八落地丟在地上,一隻桶,一個盆,都是歪倒在地,沒有一樣正常。
並沒有白洛洛的身影。
彷彿昨天夜裡發生的那些事情只是浮光掠影,只是一個瘋狂的夢境。
但他知道不是的,他清晰地記得每一個細節,記得她滾燙的眼淚,記得她顫抖的吻,記得她小聲的呢喃。
她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可憐的老男人,我喜歡你。”
心底深處莫名柔軟,莫名期待,何蓑衣啞聲道:“她呢?”
半夏很是無措:“她去買早飯,不,是小人以爲她要去給您買早飯,然後她就沒回來……”
他等啊等,眼睛都盼酸了,肚子都餓癟了,白洛洛也沒出現,他就知道她是不會回來了。
何蓑衣眼裡閃過一絲厲色:“你讓她去買早飯?你眼瞎麼?”
魏紫昭給他用的那個藥,十分霸道猛烈,他心裡很清楚她受了多大的罪。半夏這個蠢貨,居然讓她出門?
半夏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小聲說:“她堅持要去,不讓去就說看不起她,我怕她多想,所以……後來想去找她的,但不放心您。”
何蓑衣嘆口氣,“給我找身衣服,我去找她。”
事情因他而起,是他昏睡不醒,並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
衣櫃裡有兩身半舊衣服,何蓑衣穿好,命半夏:“替我疏通經脈。”
正說着,簡五便派人來接應他們了。
何蓑衣直言不諱:“有沒有看到白洛洛?”
來的人並不清楚這些事:“沒有,沒看到。”
何蓑衣皺了眉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因爲對魏紫昭很不利,所以她千方百計壓制下來,只當是尋歡作樂的嫖客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引起火災。
因此靖中人只當是尋常案件,並未戒嚴搜捕。雖有魏紫昭的暗衛私底下活動,街上管制得始終不嚴厲。
何蓑衣很快順利回到驛館,被徑直帶到了簡五面前。
先謝過救命之恩,再談正事,簡五從始至終不提白洛洛,何蓑衣卻是忍不住了:“有否見到白洛洛。”
簡五撩起眼皮子:“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何蓑衣面如死灰:“沒有見到她嗎?”
“沒有,發生什麼事了?”簡五不懷好意地掃描他:“昨天夜裡,你的情況十分危急,小白帶着你跑得不見了影蹤,令我十分擔憂。”
何蓑衣沉默許久,沉聲道:“我想求娶她。若是你見到她,請你告訴她,我想求娶她。”
簡五“哈”的一聲笑出來,疑惑地道:“爲什麼呢?你想娶,她不見得想嫁呀。”
何蓑衣抿緊嘴脣,沉默片刻後,斬釘截鐵地道:“因爲我喜歡她,這個理由夠嗎?”
簡五盯着他的眼睛,輕輕搖頭:“不夠。”
何蓑衣皺起眉頭:“爲什麼不夠?”
簡五將手放在心上,輕聲說:“捫心自問,夠不夠?至少我沒有感受到,你的情不夠,我替小白委屈。”
何蓑衣起身,強硬地說:“我要見她。”
簡五笑了一聲:“她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