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柔的速度太快,等到衆人反應過來,她已經撲到了重華面前。
兩手高高舉起,是打算抱住重華脖子,以便投懷送抱求安慰的樣子。
重華穩穩地站在原地不動,並沒有想要閃躲的意思。
鍾唯唯冷眼旁觀,只看他要怎麼安慰韋柔。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就在韋柔以爲十拿九穩能抱住重華的時候,他突然間動了。
而且是速度很快地一讓,韋柔措手不及,狠狠摔倒在地上,狼狽地跌了個狗啃食。
“噗……”呂純忍不住笑出了聲。
“陛下……”韋柔又氣又恨,踉蹌着爬起抓住重華的袖子,仰頭看着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雙被酒水辣得紅彤彤的眼睛更紅了,看上去格外可憐。
重華面無表情地掰開韋柔的手,目光威嚴地掃視衆人,最終落到鍾唯唯臉上:“怎麼回事?”
鍾唯唯不愛這種當衆告狀的事,戲謔地朝他癟癟嘴,表示你的小老婆們爭風吃醋唄。
呂純站出來,微笑着道:“回陛下的話,淑妃妹妹想和陳妹妹開個玩笑,臣妾也想和淑妃妹妹開個玩笑,手一抖,不小心把酒灑到淑妃妹妹的眼睛裡去了。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願給淑妃妹妹賠禮,再賠她醫藥費。”
一點都沒把鍾唯唯扯進去,顯得很有擔當。
鍾唯唯有些意外,呂純勾起脣角,給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鍾唯唯注意到,衆宮妃看向呂純的眼神全都變了,尤其是陳棲雲,儼然有了幾分崇拜之意。
呂純這是要藉着踩下她和韋柔,以便成就俠義不怕事的名聲。
鍾唯唯抿脣一笑,默默無聲地讓到了一旁。
就連重華以目示意,向她問詢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假裝沒看見——
他不在,她有責任不讓他的老婆們廝殺得不要太厲害,既然他來了,她就不摻和了。
韋柔眼裡恨意閃動,當着重華的面卻仍然是那副柔弱的模樣,半點都不肯和呂純對撕。
委委屈屈地說:“陛下,臣妾只是多和陳妹妹說了幾句話而已,鍾彤史就跑過來說我容不得人。
臣妾就想啊,她不過是個內宮女官,不應該管到臣妾頭上來吧?
臣妾就質問了她幾句,也怪臣妾不會說話,鍾彤史罵了臣妾不算,還要拿酒壺砸臣妾出氣。
臣妾不過是動了一下手指頭,呂賢妃立刻拿酒潑我的眼睛,她們是嫉妒臣妾,嗚嗚嗚……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呂純嗤笑了一聲:“嫉妒,呵呵,你有什麼好給我嫉妒的……你是比我美呢?還是比我得寵?”
韋柔氣得差點吐血,跺着腳叫:“陛下,您看她……”
重華不置可否:“既然眼睛傷了,就先回去,讓太醫給你好好看看。”
韋柔不幹,哭得險些暈死過去:“陛下,臣妾沒臉活下去了,您要給臣妾做主啊……”
“稍後朕會過來看你。”重華右邊的眉毛跳了跳,鍾唯唯一看就知道他是非常非常不耐煩了。
韋柔卻不知道,走前不忘背對着重華,耀武揚威地朝着呂純和鍾唯唯比劃了一下。
再一回頭,還是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嗚嗚咽咽地去了。
呂純無所謂地道:“陛下,是臣妾的錯,您願意怎麼罰臣妾,臣妾都高興。您能來西翠宮,臣妾喜不自勝。”
重華沉吟片刻,道:“那就罰你禁足,抄經書。”
呂純笑眯眯的:“遵命!”
一羣宮妃圍上去噓寒問暖,陳棲雲也想上前討好重華,卻被重華冷冷一眼掃過來,嚇得立刻低了頭,絞着手帕不敢吱聲。
無聊,鍾唯唯看得煩躁,藉口要去尚儀局辦事,沿着牆根走了出去。
剛走幾步,就被人從後面叫住了:“陛下問鍾彤史,玩忽職守該怎麼罰?”
鍾唯唯道:“這個得問慎刑司。”
宮人被她堵得沒話說,只好道:“陛下讓鍾彤史過去記錄起居注。”
既然走不掉,那她就不走了。
鍾唯唯笑笑:“陛下有命,微臣當然要遵從。”
像模像樣地讓人鋪好紙筆,記錄下西翠宮發生的這一切。
天氣,景色,食物,事由,人物,言談舉止一一記錄清楚,還順帶把韋柔和呂純的潑酒事件寫了進去。
重華很給呂純面子,不但坐下來陪呂純吃了酒席,還聽呂純當衆奏了一曲洞簫。
此外也沒忘了陳棲雲,親手賞了陳棲雲一杯酒。
盤桓了小半個時辰,芝蘭殿那邊派人來催。
說韋柔的眼睛又紅又腫,有可能會失明。
韋柔又哭得暈死過去了,還壓着不許往萬安宮上報云云。
重華也就起身,擺駕芝蘭殿。
這回不用他喊,鍾唯唯自動跟上。
呂純讓人追出來,把一盒茶葉和一張藥方交給她:“希望鍾彤史有空經常過來玩。”
鍾唯唯謝了,把東西交給女史拿着,快步跟上御輦。
重華歪靠在御輦之上,見她跟上來就淡淡地道:“你幫葛湘君就算了,幫她做什麼?”
他指的自然是陳棲雲。
鍾唯唯知道他一定什麼都知道了,也不隱瞞:“氣不過,也算是爲了盡職吧。”
重華面無表情:“你爲誰氣不過?總不會爲了她吧。”
鍾唯唯發狠:“爲我自己氣不過,精挑細選出來,她倒是一點不爭氣!下次我一定認真挑一個出來。”
難道她的眼光真的就差到這個地步,挑了那麼久,居然就挑出了這樣懦弱不堪大用的人。
“不是你做事不仔細,也不是你眼光不好,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重華神色不變,聲音裡卻透出些許輕鬆,“蠢。”
鍾唯唯不服氣:“臣怎麼蠢了?”
重華輕嗤:“說你蠢,你就真的夠蠢。你希望別人爲朕衝鋒陷陣,但是別人卻未必願意豁出去。
反倒是你,佈局的人倒把自己給陷進去,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這不是蠢是什麼?”
他招手叫她過去,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若是你,只會冷眼旁觀,看棋子不合格,便任由它自生自滅,另挑一顆棋子出來就好了。”
鍾唯唯恍然大悟。
陳棲雲不是真的懦弱無能,而是不願意當出頭鳥,將自己置身於重重危險之下,被韋氏和呂氏雙重夾擊。
她嘆一口氣:“陛下,有付出纔能有回報,您不願意付出,又如何能讓別人心甘情願付出呢?”
她指的是重華一臨幸宮妃就出狀況的事。
重華淡漠地道:“你覺得陳氏配朕付出嗎?養着她,沒病沒災的,和她家裡說得過去就行了。”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不管配不配的,她精心策劃,也要當事人配合才行吧?
人家都是見了兔子才撒鷹,重華就連碰都不肯碰陳棲雲,又怎能要求陳棲雲豁出去呢?
只怕再換一個胡紫芝上來,也還是一樣的結局。
鍾唯唯道:“陛下,您給臣派的這份差事委實難做,臣要求加俸祿。”
重華挑眉:“若是朕未記錯,從你上次交給朕銀票到現在,應該又存了不少銀子了吧?賞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