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此。
是說鍾唯唯和重華精挑細選出來,對抗韋氏、呂氏的人,不過如此,是個慫包。
鍾唯唯由來躥起一股不知名的火氣。
所以呂純是故意當着她的面,做這一出給她看,再借由她的嘴,說給重華聽的嗎?
韋氏和呂氏的女子,哪怕就是裝得再溫順,實際上內裡都是自視甚高。
認爲其他所有人都該不如她們,哪怕就是天子的意志也不行,也必須低頭讓步。
可她偏還就是要讓重華的意志,壓過這所有人的意志。
她微微一笑:“陳貴人性情溫柔安靜,不爭鋒,陛下很是喜歡她的性子。
今早曾和下官說過,要冊封貴人爲嬪,只是考慮到才下過旨意,特封了賢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再接着下旨晉封陳貴人,有點不大好。
因此打算等到一月之後,所有的貴人都見過了聖顏,再一併冊封。這是陛下的體貼。”
陳棲雲感激莫名,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着昭仁宮的方向行了個大禮,再坐回去,就挺直了腰桿,談笑風生,瞬間就和換了個人似的。
呂純吐掉一片瓜子皮兒,似笑非笑地看着鍾唯唯:“陛下讓鍾彤史入宮當差,可算是找對人了。”
鍾唯唯神色嚴肅:“能爲陛下辦差,是下官之福。”
呂純親手給她斟茶,客氣親暱許多:“還望彤史多多照料。”
宮人快步而來:“淑妃娘娘來了。”
陳棲雲等宮妃全都驚慌地站起來,準備出去迎接韋柔。
呂純卻是端坐着不動,低頭翻看着指甲上塗的鮮紅蔻丹,淡淡地道:“快請,設座位。”
韋柔走進來,一臉的尖酸刻薄,要笑不笑的:“賢妃妹妹好不客氣,有客人來了,也不去接,我還以爲你不在呢。”
呂純這才慢慢站起來,請她坐在自己身邊:“淑妃妹妹見諒,我本來想去接你,但我這裡有客人,總不好丟下她們。你自來嫺雅謙讓,想必不會和我計較吧?”
二人都稱對方爲妹妹,彷彿叫誰一聲姐姐就吃了大虧。
韋柔冷笑:“貴、淑、德、賢,四妃之中我排第二,賢妃你難道不該叫我一聲姐姐?”
呂純掩口而笑:“我只記得貴、淑、德、賢都是並列一品,再往上就是皇后最大。
我剛好比你大半歲,又承蒙陛下青眼,賞賜了西翠宮,所以覥顏居長,叫你一聲妹妹。
淑妃妹妹,你不會因爲芝蘭殿的空氣不大流通,視野不夠寬闊,所以心中煩悶不高興吧?”
韋柔被她一席話說得怒髮衝冠,張口就要反駁:“誰敢說四妃之中沒有先後……”
“妹妹不要急啊,待我去和陛下說說,讓你也搬來西翠宮,咱倆一起住,如何?”
呂純打斷韋柔的話,根本不給她發作的機會。
韋柔受不住,當即紅了眼圈:“你欺人太甚!這就是你們呂氏的教養嗎?我要……”
呂純微笑:“妹妹不要哭啊,你千萬別去告訴太后娘娘,畢竟只是咱們小輩之間的事,驚擾了長輩多不好?是吧?”
韋柔被擠兌得無話可說,顫抖着嘴脣,眼淚將落未落的,回頭看到陳棲雲,所有的怒火全都衝着陳棲雲而去。
她憎恨陳棲雲,比憎恨呂純還要恨。
因爲在她心目中,呂純和她身份相當,哪怕就是輸了也不算丟臉。
唯有陳棲雲這樣的賤人,憑什麼重華不碰她,卻碰了陳棲雲?
韋柔纖手一指,指向陳棲雲:“你瞪本宮做什麼?”
陳棲雲嚇死了,忙着解釋:“淑妃娘娘,我並沒有。”
韋柔冷笑:“你還敢狡辯?你承寵了很了不起嗎?炫耀什麼?位分都沒有的下賤東西。”
陳棲雲的臉死一樣的白,低下頭一言不發。
鍾唯唯氣得沒話說,難怪重華罵她沒眼光。
她已經當衆說過重華改天會冊封陳棲云爲嬪了,陳棲雲卻是這樣一副樣子,就連硬話都說不出一句。
韋柔不肯善罷甘休,端起桌上的酒壺朝陳棲雲走過去,拎起來要往陳棲雲的頭上往下澆。
呂純冷眼旁觀,等着看好戲,其餘宮妃更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陳棲雲絕望地盯着足尖,就連躲都不敢躲。
“賤人,叫你風光,叫你騷。”韋柔心裡一陣扭曲的痛快,手一壓,酒壺就要往下倒酒。
突地一隻手穩穩托住酒壺,她再怎麼往下用力,酒壺都不能往下壓半分。
韋柔憤怒回頭,只見鍾唯唯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於是勃然大怒,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猙獰了臉,咬牙切齒:“鍾唯唯,你敢?”
鍾唯唯平靜地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陛下不會高興。”
韋柔恨不得使勁搧鍾唯唯幾十個耳光:“你是我表哥養的狗嗎?你有沒有骨氣?
看他左擁右抱,還要替他周全照顧,像狗一樣的搖尾乞憐,是想哪天表哥突然心軟,臨幸了你,好一飛沖天,麻雀變鳳凰吧?”
這話說得又毒又難聽,鍾唯唯卻始終面無表情:“搖尾乞憐的人不是我,希望陛下突然心軟,臨幸的人也不是我,想要一飛沖天的人也不是我。”
這話戳中了韋柔的痛腳,韋柔一陣抓狂,扭曲了臉:“你罵誰?你罵誰?”
鍾唯唯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垂下眼簾,脣邊勾起一絲微笑:“淑妃娘娘如此聰明,不用下官解釋也知道是誰。”
韋柔失了理智,抓起酒壺就要往鍾唯唯頭上砸。
斜刺裡一杯酒潑過來,剛好潑到她臉上和眼裡。
辣得她瘋狂地捂住眼睛,大喊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了……”
鍾唯唯有些意外,回頭一瞧,呂純氣定神閒地將手裡的酒杯放回桌上,再命宮人:“拿清水給淑妃妹妹洗一洗。”
韋柔不敢耽擱,聽話地走到一旁去沖洗眼睛,一邊洗一邊哭:“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響鞭聲驟起,宮人急匆匆跑來:“御駕來了!”
衆人趕緊起身收拾,出去迎駕。
重華來得很快,她們纔出敞軒,他就已經到了外面。
還未站穩,韋柔就朝他飛撲過去,哭得梨花帶雨:“陛下,陛下,您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