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這個事情鬧得很大。
頭天還只是幾個御史客氣地要求徹查,第三天就有人明確檢舉鍾唯唯姐弟倆是叛國逆賊秋澤的兒女,逃走的死刑犯,要求立刻把他們姐弟倆關押起來,追查當年的有關責任人,以及殺掉鍾唯唯姐弟倆,以正國法。
韋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就連呂氏也跟着有所動作,無數的奏章,雪片似地遞進去,在御案上堆了兩尺高。
重華前所未有的冷靜,並不表態要怎麼處置這件事,也不斥罵告狀鬧事的人,只要有人遞奏摺,就統統收下,有人要告要罵,就安靜聽着,淡淡回一句:“朕知道了。”
弄得大家都沒轍,只好再次嚴詞要求,不許鍾唯唯再住在清心殿裡,這不符合規矩。
重華這才擡起眼皮子,冷冷地道:“鍾袤中的是崑崙殿的攝魂之術,鍾唯唯剛戰勝了東嶺,無數的人等着要她的命,提這個要求的人,是想幫東嶺的忙嗎?”
提要求的大臣囁嚅着道:“只是不讓她住在宮裡而已,和東嶺沒有什麼關係。”
重華冷笑一聲,將他的摺子翻出來劈頭蓋臉地砸過去:“讓她住出去,方便你們弄死她?實話告訴你們,以朕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懷疑秋澤當年的案子另有隱情,即刻起,重查!”
這話一出來,大殿裡翻了天。
當年秋澤的案子是大案要案,傷筋動骨,真宗皇帝並不是隨隨便便就把人弄死,而是認真徹查過的,證據確鑿,才下了決定。現在重華要翻案,明顯就是爲了鍾唯唯姐弟倆。
大臣們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有說重華徇私枉法的,有說當年這個案子是鐵案、查也查不出什麼來的,還有人翻出當年真宗皇帝下的旨意、說重華不敬長輩、壞了規矩的……
總而言之,十之七八的人都在反對,剩下幾個沒有吱聲的,都是因爲要給皇帝陛下留面子,或者是同情鍾唯唯姐弟,但都不看好翻案一事。
十多年的舊事了,涉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卷宗上都落了很厚一層灰,哪有那麼容易。
這樣的情景早在重華的預料之中,但他只能強硬對待,當即點了範國華、孔文元、劉岑的名,要求他們在一個月之內把這件事搞定。
又是一通吵鬧,重華煩不勝煩,起身要走,若干老臣跪在他面前,哭得聲震房頂,甚至有人去抱住他的腿,苦求他收回成命,不要爲女色所誤。
昭仁宮中沸反連天,望梅軒裡卻是清淨幽雅。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鍾唯唯不好再和重華住在清心殿的寢殿裡,也不好出門走動,關在望梅軒裡,美其名曰被幽禁,提起來也有個交代。
鍾唯唯終於不用再着官服,而是穿着家常的女子服飾,端坐在窗前的榻上,沒有弄茶道,也沒有看書,而是動起了針線。
她在給重華縫裡衣,精巧的外袍、考校功底的鞋子,她做不來,縫製那麼一兩件貼身衣物還是可以的。
又又趴在窗前看她做事,十分不滿:“爲什麼不許我進來?”
鍾唯唯頭也不擡地道:“我被關起來了呢。若是放你進來,那還叫關麼?”
青姑姑也在一旁勸:“是啊,是啊,能在窗邊看一看,說說話,已經很好了。”
又又不服氣:“可是阿爹都可以進出。”
鍾唯唯立刻否認:“沒有的事。不信你問夏花姑姑。”重華半夜來,天不亮就走,防的也不過是口舌,這種時候完全沒有原則的寵,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夏花姑姑板着一張臉,一本正經地道:“的確如此。”
鍾唯唯就和又又說:“這個話千萬不要隨便亂說,不然人家會說陛下徇私,有損陛下英名。”
又又點頭:“我知道了。”
忽聽有人在一旁冷笑:“你若真的害怕有損陛下英名,就該以死謝罪,這樣玩玩嘴皮子,算什麼?”
韋太后氣勢洶洶、大步而來,將手一指,厲聲道:“來人,把這個逆賊給本宮拿下!本宮不能眼睜睜看着陛下被這個妖女迷惑,犯下大錯,誤了江山!”
“青姑姑,立刻把皇長子帶走。”鍾唯唯暗暗冷笑,韋太后這是渾水摸魚,趁着前面在爲了她的事鬧得不可開交,想借機把她弄死。
若是今天讓韋太后得逞,重華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甚至沒有大臣會站在重華和她這一邊,估計還有很多人拍手稱快,覺得終於不會有人拖重華的後腿了。
又又掙脫青姑姑的手,跑過去擋住門,大聲道:“唯姨是好人,誰敢動她,本王絕不饒他!”
韋太后一巴掌朝又又搧過去,罵道:“不知娘是誰的小賤種,也敢在本宮面前嚷嚷!”
青姑姑迅速擋在又又面前,替他捱了那一巴掌。
韋太后大怒:“把這個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鄭剛中快步而來,大聲道:“請太后娘娘慎行!陛下立刻就來了。”
韋太后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看到沒有,這是什麼?”
玉牌上鐫了一個大大的“德”字,正是永帝之名。
鄭剛中等人連忙跪下,韋太后得意洋洋:“當年先帝病重,曾賜我此寶,言明,若是陛下將來不孝忤逆,可用此寶,如朕親臨。鄭剛中,你可認得此物?可是要抗先帝遺旨?”
鄭剛中困難地道:“臣不敢。”
夏花姑姑疑惑地看向鍾唯唯:“可有此事?”
鍾唯唯搖頭,這玉牌的確是永帝的,當年永帝也的確經常拿這個東西作爲信物,命令手下的辦事,但這個東西,在永帝病重之時就不見了,沒想到居然是在韋太后手裡。
韋太后今天不惜把這個亮出來,是一定要她的命了吧?
韋太后尖尖的手指指向望梅軒的門,聲音高亢尖利:“立刻,把門打開,把鍾唯唯那個賤人拖出來!”
“誰敢?”又又大叫,鍾唯唯大聲喊青姑姑:“還愣着做什麼?”
青姑姑連忙把又又抱起,趁亂飛快地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