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確定是又又在騙人,還是爲了她騙人,小棠也及時回來了。
鍾唯唯不清楚這事兒怎麼就傳到重華耳朵裡了。
但是不可否認,她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她斟詞酌句:“不礙事,是擰着氣了,我給他推拿了一下就好了。”
又又撲過去緊緊摟住重華的脖子:“阿爹,阿爹,又疼了,您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想和您一起睡。”
李安仁小聲提醒鍾唯唯:“惠嬪還等着呢。”
鍾唯唯覺得心裡被狠狠刺了一刀,勉強一笑:“又又別鬧,陛下還有事呢。”
重華淡淡看她一眼,抱起又又走了出去。
很快,外面傳來又又“格格”的笑聲。
燈被吹滅,宮人們全都退了出去,寢殿裡一片安靜。
小棠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鍾唯唯獨自躺在暖閣裡,聽到外面的笑鬧聲,倍感淒涼。
又又一直在喊她:“唯姨,唯姨,你來……”
她不敢答應,躺着裝死。
想着重華這些日子的所爲,舉棋不定,患得患失,想要豁出去又有點不敢。
扯一朵插瓶的菊花拿在手裡,扯下一片花瓣,要不豁出去再信他一次?
再扯一片花瓣,還是不要豁出去吧?
菊花的花瓣扯了滿牀,鍾唯唯還沒有得到答案。
又又終於睡着了,不再叫她出去,她嘆口氣,閉上眼睛要睡。
腳步聲自遠漸近,淡淡的墨香味兒夾雜着孩子的奶香縈繞在鼻端,她揪着一顆心,睜開了眼睛。
“我送他進來。”重華把熟睡的又又放到她身邊。
自己也在牀邊坐了下來,語氣平淡:“後天是你21歲生辰,想要什麼?”
他居然還記得她的生辰。
鍾唯唯摸摸腦袋,聲音悶悶的:“難道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嗎?”
重華道:“說來聽聽,未必不能。”
未必不能,說得好像他真願意滿足她似的。
鍾唯唯心情不好,挑釁:“我想出宮,可以麼?”
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重華居然慢慢說道:“既然這麼想出去,那就出去玩一天吧。”
不是吧!
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她!
鍾唯唯翻軲轆坐起,激動得語無倫次:“沒,沒騙我?還,還是在騙人?”
黑暗裡,她看不到重華的模樣,卻莫名知道他勾起了脣角,心情不算差:“嗯。”
聲音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連帶着胸腔都微微震動起來了。
鍾唯唯有種衝動,把手放到他的胸膛上去,感受那種細微的震動。
想當年,她就經常幹這種事。
把手放到他胸前,或者將耳朵貼在他的後背上,命令他大笑,或是說話,方便她感受那種震顫。
他每次都嫌她煩,說她無聊,卻總是無可奈何的滿足她……
重華乾脆利落地站起來:“準備好,後天早上我會安排妥當,讓人護送你們出去,到點回來就行。盯着你和又又的人多,你小心點,不要太貪玩。”
這意思是說,讓她和又又一起出去?
鍾唯唯不敢相信:“陛下的意思是要讓皇長子跟我一起出去?”
重華已經走到暖閣門口,並不停留,聲音照舊淡淡的:
“他還沒有見識過京城的繁華,我不能陪他,只有拜託你了。”
鍾唯唯皺眉:“可是最近崑崙殿的人頻頻出手,我怕……”
重華不以爲然:“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不能因爲有他們虎視眈眈,我們就要關起門來當縮頭烏龜。”
鍾唯唯道:“我沒錢。”
一包沉甸甸的銀子飛來落到牀上,砸得鍾唯唯就連推脫都不能。
嘆一口氣,默認了這個安排。
重華暗自鬆了一口氣,有又又跟着她,她應該不會再伺機逃跑了吧?
轉眼到了鍾唯唯生辰這一天,天還未亮,重華就派了人來接鍾唯唯和又又。
半個時辰後,她和又又、小棠被秘密運送到了宮城之外。
同行的有她的老相識方健,另外還有幾個眼生、身手卻很好的侍衛。
此時天才微亮,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幾個小吃店和路邊攤開着門做生意。
鍾唯唯站在街頭,陶醉的深呼吸,一家一家的點過去。
張家的豆腐羹,李家的春餅,周家的澄沙糰子,蔣家的蛤蜊米脯羹,黃家的豬頭肉,每一樣都是人間美味。
鍾唯唯帶着又又和小棠從街頭吃到街尾,每樣只點一碗,三個人分吃。
至於方健等人,她纔不管他們,一包銀子塞過去,很是大方的表示,愛吃啥吃啥,她請客。
方健眉開眼笑,不停地誇她大方豪爽,連帶着那幾個眼生的侍衛,也跟着和氣了不少。
鍾唯唯吃飽喝足,拍拍又又明顯鼓起來的小肚皮,再捏捏小棠腰上的肥肉,心滿意足的地走到黃家鋪子門口,要訂幾份豬頭肉。
店家和鍾唯唯相熟,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很久不見您了啊,別來無恙?”
鍾唯唯拿根筷子戳戳纔出籠的豬頭肉,口水嗒嗒:“是啊,今早的豬頭肉真不錯。”
店家立刻切了一塊遞給去:“嚐嚐?”
他家的豬頭肉是用蕉葉裹着蒸的,熟了以後再用杏子醬澆透,既香且軟,鮮紅悅目,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鍾唯唯吃得眉開眼笑,覺得義父有句話說對了,這世間的事,再大也大不過吃飯睡覺兩件事。
眼見又又饞得直咽口水,就又塞一塊在他嘴裡,先把錢付了:“給我留着,我稍後來拿。”
溜溜達達,從城東走到城西。
看了一場雜技表演,聽了一回說書,又看了猴戲,買了若干亂七八糟的東西。
又又累了,抱着鍾唯唯的脖子打瞌睡,誰來接也不去,非得賴着她,就怕一撒手,她又跑得不見了。
鍾唯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也是真抱不動,租了輛車,一起回從前居住的小院子。
本以爲一定亂七八糟,慘不忍睹,結果卻是規矩井然,裡頭還有個老婆子看門打掃衛生。
葡萄架上的葡萄早已成熟被釀成了果酒,牀上的被褥漿洗得乾乾淨淨,地上的碎瓷片被收攏了放在木盒子裡,勉強還能修復的杯子都被修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