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楊的兇悍禾苗是清楚的,圓子的厲害她也知道,不過關心則亂,她什麼都顧不得,縱身躍前,一探究竟。
蕭楊仰面倒在地上,手中的刀尚且舉着,圓子合身壓上,手裡的刀緊緊壓着對方的刀。
兩個人都是狠狠瞪着對方,不肯有絲毫放鬆。
禾苗鬆了一口氣,後退幾步,照舊藏在人羣裡,圓子卻是從眼角餘光瞅到了她,也不說什麼,只狠勁兒繼續往下壓。
蕭楊額頭頸部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他不服氣,只管使勁往上挺,試圖翻身,再將圓子擊倒。
然而身形並沒有他壯實高大的圓子絲毫沒有疲累後退的跡象,反而越壓越實,不給他任何希望。
“啊……”蕭楊嘶聲喊了出來,似是想把長久以來淤積在心中的憤懣、委屈盡數發泄出來。
禾苗有些黯然,同爲將者,她很懂他的感受,說真的,蕭楊已算是心志堅定的佼佼者了。
圓子目光微閃,突然鬆了手,往後退了幾步。
蕭楊得了喘息的機會,縱身躍起,手持長刀,紅着眼睛,狠狠瞪着圓子。
圓子肅然以對,將長刀緩緩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一次輸贏,你不服,情有可原,我再給你機會,徹底打到你服了爲止。
蕭楊毫不猶豫地再次發動攻擊。
衆人看得眼花繚亂,提心吊膽,好幾次看到二人的刀鋒堪堪劃過對方的鼻尖耳畔,都嚇得驚呼出聲。
禾苗的手心裡滿是冷汗,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圓子,生恐他有任何閃失。
這一場戰鬥卻結束得遠比他們以爲更快。
大約一炷香之後,“嗆啷”一聲脆響,那二人迅速分開,各自持着長刀,定定地看着對方。
“我輸了。”蕭楊垂下眼眸,沉重地跪倒在地上,將掌中長刀高高舉起,“蕭楊,蕭家軍,願奉先生爲主。”
衆人先是鴉雀無聲,隨即歡呼起來,使勁拍打武器:“勝利!勝利!”
圓子眼神帶笑,嚴肅端然地上前,雙手接過蕭楊奉上的長刀,再輕輕將他託了起來。
圓子拽着蕭楊的手,高高舉起,大聲說道:“這是我們的弟兄,蕭楊蕭將軍!從此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先生威武!”
衆人未及多想,跟着他一起喊:“先生威武!”
聲音排山倒海,震耳欲聾。
禾苗含笑看着,自豪感油然而生,這可真是霸氣側漏呀。
鄭阿牛在一旁瞧着,微有些不服氣,小聲道:“這算不算喧賓奪主?”
禾苗瞅他一眼,笑道:“不算。”
鄭阿牛生氣:“可這裡分明是將軍打下的地盤……”
禾苗耐心地道:“咱們吃的用的,都是他淘換來的,還有每次打仗,都是他和我一起商量的計策,上次大戰,他也是首功。”
鄭阿牛氣悶:“真是女生外嚮,屬下知道他能幹,也知道他立下的功勞多,不過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
其實最近以來,越來越多的人圍繞在圓子身邊,禾苗都看得到,不過她並沒有什麼想要和圓子一較高下,比比誰更得擁護的意思。
她拍拍鄭阿牛的肩頭,說道:“不管是誰先來,只要不把大夥兒帶到溝裡去就行了,我們的目標是活下去,越活越好,不是嗎?”
鄭阿牛嘆息了一聲,沒再出聲。
圓子朝禾苗伸手,她便笑着朝他走過去,被他抓住手,一起高高舉起,含笑對着衆人大聲喊道:“勇武!”
鄭阿牛也跟着喊了起來,希望她不會被辜負吧,那個傢伙看上去真的很陰險啊,瞧瞧,這副“一切都由我做主”的樣子,當真是成親就暴露本來面目了!
呼聲震天,就連殺氣也不那麼深重了。
遠處,魏綿綿擁馬而立,仰望着前方,目光似喜似悲。
今夜,那座城頭遍佈紅燈,她想不通,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那個驕傲的男人願意迎娶。
有人稟告:“陛下,西北那邊使人過來說,叛軍防備森嚴,另有一支大概五千人左右的蕭楊叛軍,盤踞在離此二十里的地方,不知目的何爲,偷襲的法子不能再用,是否一起進攻?”
魏綿綿淡淡地道:“撤軍。”
手下大驚:“撤軍?”
長刀出鞘不曾見血,便要回鞘,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豈不是白費了?
此次聯戰,魏不懼並未親自出面,昭王原也不讓女帝前來,是女帝非得親自前來。
雖未大張旗鼓,但第一次出征便無功而返,乃是大忌。
魏綿綿並不解釋:“傳旨,轉道東南。”
此去東南,一路盤踞着大大小小好幾支義軍,與其在這裡拼命而不得什麼好處,還不如去將那些人一併掃蕩乾淨,把地盤重新收攏回來。
地盤廣,再多打幾場勝仗,女帝的聲望也就起來了。
手下一轉念,就明白了魏綿綿的意思,避強凌弱,保存實力,是上上之策,女帝的思路很清晰冷靜。
命令一層層傳達下去,大戰還未開始,聯軍已然缺了一角。
魏綿綿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城牆,狠絕轉身:“走!”
回到王帳,心腹上前悄聲稟告:“榮京有信傳來,陛下離開之後,有申使密會昭王,離開後,昭王砸了東西,似是非常憤怒,不知是爲何事。有聞,昭王秘密往這裡來了,想必很快就要到來,陛下撤軍,恐昭王不喜。”
魏綿綿皺了眉頭,眼裡滿是陰霾:“知道了。”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酒,緩緩喝下。
熱酒入腹,辛辣刺骨,她蒼白的臉頰飄起兩朵紅暈,眼神也比剛纔更加堅毅,不管那位強悍的姑母想做什麼,她必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她起身,正要命令拔營,就見下人急匆匆趕了進來,顫聲道:“陛下,昭王殿下請見。”
下人使了個眼色,表示昭王很憤怒,讓她小心。
魏綿綿吸一口氣,緩步往外而去。
火把的照耀下,昭王府親衛甲冑森明,斧頭小山似地站着,身後是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
魏紫昭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來:“陛下,請恕老臣不能起身相迎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