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子跪拜在地上,畢恭畢敬地說:“回主上,奴婢見着白洛洛和她的小女兒了。”
魏紫昭的臉一陣扭曲:“何蓑衣呢?”
“回主上,不曾見着。聽說是去了太守衙門。”
魏紫昭冷笑:“多年不見,真想知道你變成什麼樣子了。”
她恨恨地捶了乾癟扭曲的腿一下,眼裡的恨意猶如淬了毒。
拜他所賜,她接連敗退,失去自己唯一的兒子,再失去父皇的恩寵,自由,最後,就連行走的本能也失去了。
她那時候並不知道是他指使皇五子乾的,先派人攻擊折磨她,斷絕她所有的希望,再由皇五子向絕望中的她伸出手。
她當時以爲是皇三子和皇七女乾的,一心想要報復,同時也是爲了生存,便將自己僅存的所有人脈與力量扶持皇五子,替他出謀劃策,殫精竭慮。
皇五子從此扶搖直上,最終鬥敗了皇三子與皇七女,成功登基爲帝。
她本以爲,終於可以從人後走到人前,恢復從前的榮光。
哪怕就是不能再做女皇,做親王,輔佐朝政,那也是極好的。
卻沒想到,從前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皇五子陡然變臉,不但將她秘密關押起來,還讓她受盡了酷刑。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纔活下來。
一直等到昏君撐不下去。對外,鐵碑嶺以南大敗於酈國,鐵碑嶺以北與申國交惡;對內,與宗親、大臣勢若水火,百姓也對他十分失望。
她從前豢養的一個面首念舊情,在新主人面前替她說盡好話,周旋籌謀,終於打動昏君。
讓昏君相信她可以幫他攘外安內,鞏固地位,並且相信她沒什麼威脅,畢竟她已經成了廢人,無有子嗣並且永遠都不會再有。
此時,她的機會才漸漸到來。
成了這副樣子,全都是拜何蓑衣和東方重華所賜,叫她如何不恨?
天太遠,她已殘,走不到九君城,但何蓑衣既然把家安在這裡,那就別怪她了。
魏紫昭勾起脣角,露出一個惡毒扭曲的笑:“何蓑衣,我便是下了地獄,也要讓你到地獄裡陪同我。”
她給兩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子下達命令:“繼續按計劃實施。”
太守衙門裡,白洛洛隔着人羣怨念地瞪何蓑衣。
可惡的老頭子,爲了防止她找他算賬,弄了一大羣人圍着商量事情,裝出一副很忙很忙的樣子。
而她天生又是賢明大度懂事的人,當然不可能做出不講道理的撒潑事,甚至還得防着稻穗不懂事,吵着他辦正事。
不過嘛,死老頭子一本正經處理政務的樣子真是好看啊,都這麼老了,怎麼能越長越好看,越來越有味道呢?
白洛洛越看越喜歡,不知不覺犯起了花癡。
何蓑衣隔着人羣偶然看到,立刻猜到她在想什麼,當即趁人不備,拋了個眼風過來。
白洛洛老臉一熱,不好意思地抱着稻穗回去了,回家再找他算賬,人前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
鬼鬼祟祟回家的何小二、何小三被她逮了個正着,她也不打罵他們,一人頭頂一碗水,去廊上蹲馬步。
何蓑衣回來就看到這副場景,柔聲安慰兩個求救命的兒子稍安勿躁,跑進屋裡去安慰討好白洛洛。
各種好話說盡,又從長遠寬慰她:“禾苗跟着太子的,太子身邊高手如雲,且太子對她那麼好,哪能讓她吃虧呢?又不是許南那個不靠譜的。太子是儲君,不可能一直待在前線,再過幾年就得回去學習政務,屆時水到渠成,她當然也要回來……”
白洛洛一聽是這個理,也就不氣了,兒大不由娘,何況禾苗死倔死倔的,就和她年輕時一樣,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何蓑衣情話說得動聽,她也就勉爲其難地原諒了父子三個,卻威脅道:“下次再敢隱瞞我,就別回家了。”
稻穗“咿咿呀呀”地要父親抱抱,含着手指各種蹭臉,何蓑衣被她蹭得心都融化了,和白洛洛商量道:“她漸漸長大,和哥哥姐姐年歲相差太大,也沒個玩伴,給她找個玩伴吧。”
白洛洛贊同:“我也是這樣想的,明兒就讓人去找。”
次日,何蓑衣父子三人照例清早出門,白洛洛閒來無事,抱着稻穗出門溜達逛街。
回來又看到了那姐妹二人,今天姐妹倆穿得乾淨整齊了些,臉色也沒那麼憔悴難看了。
門子迎上來道:“說是來謝恩,想給咱們府裡做點什麼雜事……”
“不用了,幾個包子饅頭而已,值不得什麼。”白洛洛一笑。
她和何蓑衣都是孤兒,受人恩惠、無償養大,給落難之人幾個饅頭包子,實在算不得什麼。
大些的女孩正色道:“夫人,幾個包子饅頭於您而言,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對於我們母女三人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惠。”
她紅着臉,低下頭侷促地扭着衣角,小聲說:“我們想做點事以表心意,同時也是想再掙幾個饅頭錢……人家都不要我們,嫌我們年紀小,是女孩子……娘病得太重了……”
這樣說,白洛洛就懂了。
救急不救窮,給人錢糧不如給一份工。
她認真地打量了這兩個女孩子一番,覺着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不像是什麼不好的人,便吩咐管事:“給她們些簡單活兒做。”
簡單的活兒,就是沒什麼緊要的,也沒說留多久,就是差不多就可以結束的意思。
管事心知肚明,讓人把兩個女孩子帶進去,不許進內院,只在外面做些灑掃之類的簡單活計,算是給碗飯吃。
白洛洛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把稻穗餵飽哄睡就開始料理家務,再吩咐管事:“等會那兩個孩子走的時候,你們去個人跟着,看看她家裡的情況。”
兩個女孩子大的叫小紅,七歲;小的叫小葉,五歲。年齡都還小,只能做些簡單活兒,但是勤快不亂來,大家都覺着還行。
兩個婆子在城郊破廟裡見着她們病得人事不知的娘後,就更同情她們了,回去後和白洛洛說了許多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