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禍事起

如今的晗婭公主還是那張熟悉的臉皮,風采卻更勝張知賢許多,舉手投足都有公主的風采,已然是脫胎換骨。

“葉長安,好久不見啊。”晗婭公主含笑說道。

沒想到她一上來就認了自己的身份,葉長安無意與她寒暄,只問道,“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你說的什麼我可是一點聽不懂的,我乃柔然公主,日子過的好好的,何需要逃?”

看來不光行爲舉止大不一樣,腦袋也清楚了許多,裝傻充愣半真半假,並不打算真的與她談論同鄉之誼。

葉長安便不與她廢話,問道:“你想與我說什麼,難道你知曉王沉?”

方纔她脣語的正是這兩個字,葉長安這才決定過來與她見面,有關王沉,或者說可能是彥娘,她的確是很想知道。

“原來秦將軍真的沒有與你提過王沉呀?”晗婭故作訝異,“不過也難怪,他心裡有鬼嘛,怎好與你明說,他接近你可不是沒有目的呦。”

葉長安本能的皺眉,倒不是因爲秦將軍如何,而是很不喜歡這種說話的方式,她跟秦將軍如何並不需要任何因由來左右,也不需要任何人來置喙。

“你如果就是來跟我說這個的,我認爲可以結束了。”

“瞧瞧,還是這麼自以爲是,只可惜啊你這種四肢發達腦袋簡單的人,在洛陽城裡是吃不開的,你看看外頭這些人,有哪一個是好想與的,我是看你可憐,纔好心提點你一句,真是不識好人心。”

“如此我還得謝謝你嗎。”

“那可不。”晗婭高傲的擡着眼皮子看她,“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你那個水性楊花的啞巴娘就是當年名及一時的王沉,跟官家,陸將軍可都有一腿,至於你……”

“你說的差不多了吧。”葉長安打斷她,“王沉是誰跟我沒有半分關係,倒是你再說下去的話,我可能要揍你了。”

晗婭公主美麗的臉皮瞬間垮下去,“真是不識好人心,既然你一點都不想知道,那就等着倒黴吧,別以爲背靠秦將軍就能萬事大吉,他啊可是比誰都勢利,等到你沒有用的時候,你看他會不會還救你。”

葉長安不再說話,轉身離去,晗婭摩挲着手上醜陋猙獰的傷疤,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眼神裡充滿了怨恨。

葉長安出來的時候,正巧秦未找到這邊來,她笑了笑走過去,“秦將軍是特意出來找我的嘛?”

秦未清了清嗓子別開眼,“你喝了酒,怕你掉水裡。”

“怕我掉水裡啊。”葉長安看了看別府後院的水池,“這裡頭也就夠養魚吧,掉進去頂多喝點水罷了,秦將軍是一時見不到我不舒服纔對啊。”

秦未氣的直戳她腦門,“你就貧吧,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遲早叫人賣了。”

“我叫人賣了,不是還有秦將軍嘛,纔不怕。”

秦將軍笑,“你倒是看得開啊,我要是不管你那。”

葉長安忽然就想到方纔張知賢說的話,秦將軍要真有一天不管她了,她可能會失落吧,“秦將軍不管我,我也會活得很好啊,再說了,誰能把我賣了啊。”

“那倒是,一肚子壞水還能打架,誰能欺負你。”

“哼,我就當你是誇我好了。”

秦未失笑,“今日你先回去,文公留我喝酒,可能會晚一點回家,不必等我。”

“好啊,你傷還沒好,少喝些知道嗎?”

秦未給她理了理鬆散的衣領,“去吧,沒事別四處亂跑。”

儘管秦將軍還如同一個老父一樣關懷叮囑,葉長安卻不再覺得他囉嗦,一臉享受的跑了。而對於秦將軍來說,有人在耳朵邊叮囑的滋味他鮮少嚐到過,他站在遠處看着她,嘴角不自覺就揚起來,半是窩心半是惆悵。

葉長安離開長公主別府,看着天色還早,便打算陽奉陰違的溜出去閒逛,來到街市上的時候,猛然瞧見街角有個腦袋探來探去,她略一琢磨,便朝那人走過去,如果她沒猜錯,應該是扶搖幫的人。

不知道扶搖幫忽然找她做甚。

葉長安跟着那人來到無人的小巷,那郎君果真跟她笑嘻嘻的打招呼,“葉娘子,我叫小星,你可能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哦。”

“小星,我記住你了。”葉長安問他,“是邢老大讓你來找我的嗎?”

“葉娘子猜的沒錯,是老大讓我來的,有個小道消息要告訴你。”小星往巷子外面看了眼,小聲說道,“我們有兄弟親眼見到柔然質子館中的人進了司馬府,我們老大說務必來跟你說一聲,沒準兒用得上。”

柔然人進司馬府,聽起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以葉長安的認知跟需求來看,這種事跟她並沒有多大關係,分明不是來提醒她的,估計是想跟秦將軍賣好。這些混混幫派裡的人眼線遍佈洛陽城,什麼樣的小道消息都能打探到,但有消息不見的樂意告訴你,都是得看人情的,甚至有的會明碼標價,刑山願意跟她說,這就是大人情。

“小星,替我謝謝你們老大,如果兄弟們方便,便替我多盯着他們些,有消息還勞煩跟我提一句。”葉長安扔了幾個銅錢給他,“喏,拿去買點吃的,別嫌少。”

“好嘞,謝葉娘子啦。”小星笑嘻嘻的可愛,“改天還去我們那吃酒啊。”

葉長安從巷子裡出來,琢磨着晚上等秦將軍回來就告訴他,只是這樣一來,少不得要被他知道了跟扶搖幫接觸的事,不過現在她一點都不怕秦將軍罵她,知道了也無妨。

然而秦將軍夜裡歸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第二日又走的早,因爲又出了亂子。

事情出在四夷坊,是出了人命,本來人命案子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都是廷尉府該關心的,然而這次的人命案子關係到的人比較特殊,故而不過只過了一晚便鬧的不可開交。

死的人是南朝商賈,行兇者不是旁人,正是以懷朔王爲首的那幫公子,不消說,定是賭賽的時候產生矛盾而至。

原來懷朔王昨日稱病不去宋小公子的滿月宴,是在忙着賭賽,如今又因此鬧出來人命,官家如何能容忍,當即就把他招進宮臭罵一頓。其實懷朔王鬧點人命,想要擺平也容易,只不過死的這位南朝商賈身份敏感,人家並不肯輕易放過,勢要討個說法。

南朝與大魏並存,只是現如今國力甚微,並不能跟如日中天的大魏朝抗衡,前些年戰事不順,亦送了質子在洛陽城,漸漸的商貿往來頻繁,四夷館裡更建有南朝會館,而死的這位就是南朝會館裡的人。

南朝與大魏就如同柔然與大魏,和的時候大都是表面功夫,對立纔是根本,如此敏感的關係禁不得一丁點風吹草動,假如南朝趁這次機會把事態鬧大,就想死咬住懷朔王不放又待如何,官家是縱容還是嚴懲,已經不僅僅是個態度問題了。

懷朔王乃大魏朝儲君,假如他因此栽了,大魏朝根基必然受挫,要知道官家膝下已經成年可堪重人的,便也只有懷朔王一人而已。

晨議結束後,官家留了秦未,一併還有燕廷尉跟高安。

官家問道:“南朝之事必須要擺平,不管用什麼法子,孤不想這件事繼續鬧下去。”

官家未免天真了些,現在不是他不想鬧下去,而是人家南朝要借題發揮,目的就是針對大魏皇室,甚至是整個大魏朝,豈是如此容易擺平的。

高安道:“陛下,此事關係重大,臣以爲應該速着燕廷尉去調查事情真僞,至少要搞清楚是不是懷朔王所爲。”

“你說的很是,白淵也跟着去,務必要安撫好南朝質子,銀錢都不是事,不過是一個南朝商賈罷了。”

燕廷尉瞄了秦未一眼,說道:“陛下,南朝商賈一事關係到兩朝和平,臣以爲不是那麼好擺平的,假如懷朔王真的摘不開又當如何?”

摘不開?位高權重還有摘不開的道理嗎,這個燕廷尉未免太實誠些,官家自以爲提點的已經夠清楚了,完全不知道他這句話的用意。

燕廷尉自然是有備無患的問一句,秦未別有用意的看他一眼,忽然覺得此事不是那麼偶然的,燕廷尉這樣問大概是想說,懷朔王根本是摘不開的。

只可惜官家眼力有限,壓根兒沒看出這事的真正根源在哪。

之後秦未跟燕廷尉去了四夷館例行查案,高安回到府中,卻見家中有客,是懷朔王府中儒客曲玉。

曲玉正與韓簫喝茶,見大司馬進門,起身拱手行禮,“靖臣見過大司馬。”

高安微微一笑,“是靖臣那,你們說到哪了。”

曲玉道:“大司馬見笑,乃是爲着懷朔王一事。”

“哦?”高安好似知道了曲玉的用意,笑了笑,“怎麼,懷朔王真的摘不開啊。”

“看來大司馬已經知曉內情了啊。”韓簫嘆道,“不止懷朔王摘不開,搭進去的多了去了。”

曲玉自嘲的搖頭,“是靖臣一時不察,才讓懷朔王捅了簍子,慚愧的很。”

高安眉頭一蹙,“那靖臣此來豈非尋錯人了,懷朔王之事,我可能愛莫能助。”

“大司馬,靖臣此來是想與大司馬合作的。”

“合作啊。”高安接了一杯茶飲了,沉吟道,“靖臣何須如此憂慮,南朝再如何鬧,我大魏朝的儲君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全看官家如何態度罷了,至於其他人,得看燕廷尉如何判了。”

大司馬這意思,基本就是說懷朔王不會因此影響儲君之位,既然在場的人不止他一人,總能找到替罪羊頂罪。曲玉心下有了底,此來目的就算是達到了,有了大司馬的支持,懷朔王的帝王之路基本就是妥了,他曲玉也算得上是有了輔佐之功。

待曲玉走後,韓簫說道:“大司馬居然應的這樣痛快,懷朔王此人,命裡大概就沒有成王之理,倒是白瞎了曲靖臣一身的才華,空有輔佐之野心,沒碰上一個惜才的主兒。”

“你這話固然對,但懷朔王並不是關鍵,順手搭個人情罷了,我只是疑惑懷朔王如何單單就跟南朝商賈鬧起來了呢,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你之前說燕柯乃南朝名士,難保他在這其中沒起什麼作用。”

“大司馬這樣一說,我倒是聯想到一事,前兩日柔然使臣所說青鳳令,我此時到有八分信了,秦將軍三年前不惜詐死隱匿,很有可能是想保住陸謙留下的青鳳軍,假如此事爲真,青鳳軍裡的主力會散落在哪呢?”

大司馬的後背不由涌上一股涼意,陸謙死去這麼多年,青鳳軍三個字猶有如此威力,假如青鳳軍有朝一日重現天日,大事就要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