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心中疑

方纔還集中在秦將軍身上的視線,此時都因爲大長公主的一句話而轉向了葉長安,她看熱鬧看的置身事外,對此後知後覺。

大長公主是在說她?王沉又是誰?

葉長安不明所以,下意識就看向秦將軍以示疑問。

秦未安撫的看她一眼,轉而跟大長公主說道:“大長公主,這是宮裡的葉教習,是白淵方纔忘了介紹。”

“是葉教習。”大長公主恍然,再看兩眼纔想起來王沉早就沒了。

文子欺趁機嚷嚷道:“呀外祖母您瞧,舅舅陛下來了!”

被他一嚷嚷,大長公主立時就把方纔的事給忘了,轉而跟官家她們寒暄起來。一同而來的還有晗婭公主,反正大長公主這裡一向客不嫌多,只要有人就高興,見了外族公主更是稀罕的不得了,拉着人家問東問西。

秦未退回到後面,不時跟官家說兩句,葉長安卻沒了方纔看熱鬧的心態,因爲座上的晗婭公主時不時就會往她這裡瞥一眼,那滋味實在不好受,因爲她一定是故意的,從那眼神裡,葉長安沒看出什麼好意,一如從前的張知賢。

“懷朔王如何沒一道過來?”大長公主看了一圈,瞧見有小輩沒來的都會問一句。

官家臉上立時就有幾分不愈,“您別惦記他,他說是染了風寒,怕過給府上小公子,改日再讓他來給您賠罪。”

長公主笑道:“姑母您瞧您,有我們來還不夠您瞧的嗎,您方纔說到哪兒了,是在給白淵介紹姑娘嗎?”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是介紹來着,白淵老大不小的,還不都是當年讓你給耽誤了。”大長公主指着她嗔道。

大長公主有意無意看了秦未一眼,“姑母您千萬別亂說,人家秦將軍現在可是有了意中人,別給人亂點鴛鴦。”

秦未聞言眉頭一皺,不用看也知道那丫頭心裡指定不痛快,不由後悔今日將她帶過來。

“有了意中人可得帶來讓我瞧瞧。”大長公主立時就高興了,尋到自家外孫說道,“聽見了嗎,人家白淵都有了意中人,你還不給我快點!”

文子欺又遭了一波無妄之災,只好強顏歡笑,“外祖母您就擎好吧,我回頭就去給您找外孫媳婦,保證比白淵找的好看。”

文子欺糊弄完了大長公主,便開始慫恿葉長安跟他逃出去,這裡實在不是人待得地方,不找個媳婦都沒臉待。

葉長安自然更不想在這裡湊熱鬧,要不是礙着秦將軍在,她早就想走了,尤其還要看他跟大長公主眉來眼去的,儘管知道他倆沒什麼,但是心裡仍舊不痛快,於是跟文子欺一拍即合,倆人沉衆人不備,雙雙溜走。

葉長安跑出來後,由衷的吐了一口悶氣,問他,“花蚊子,你說陌遙娘子也來了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陌遙娘子看在我的面子上纔來的。”

“真不要臉啊你。”葉長安對他嗤之以鼻。

文子欺大言不慚,人家陌遙娘子半點都沒看他的厚臉皮,她鮮少會來這種大家宴會的場合,雖然私底下認識好多官場中人,卻從不在井香以外的場合見面。

說到底還是有別於身份,哪怕道上的面子再大,在這些士族中人聚集的場合裡仍舊不倫不類,又因她樂技超羣,多半會要她來行曲水流觴之樂,亦或者鳴琴唱曲,清高如陌遙娘子,大概並不想如此淪爲樂人吧。

葉長安琢磨着她今次可能是看在宋小公子的面子上,上次在井香的時候有過一碗酪醬之緣,女子多有爲母的心軟,大抵是如此的。

她跟文子欺去到娘子郎君們玩鬧的院子裡,卻是未見陌遙身影,文子欺心急的很,便打聽了幾個侍女,才知道陌遙中途離場,大概是去暫時休息了。

文子欺頓時心疼,“陌遙娘子一定是累了,我去看看她。”

“我跟你一塊去啊。”葉長安道。

“你去做甚,有點眼力沒有啊,少來打擾我們,哼!”

“花蚊子你這就不懂了吧,假如陌遙娘子獨自在屋裡,你方便進去嗎?”

文子欺站定思索,覺得也是,“那成吧,就權當你有用好了。”

葉長安並非有心來礙眼,她只是去無可去,又不好提早走,便趁機會跟文子欺一道在府中走走,大不了人家兩人卿卿我我的時候,她走開好了。

“我問你啊花蚊子,你對人家陌遙娘子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這話倒是把文子欺問住了,一直以來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眼裡陌遙娘子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輕易不能染指褻瀆,故而從來也沒存什麼複雜的心思,儘管他有事沒事就愛往人家跟前湊,犯賤賣癡都是常有。

但文大公子惦記的娘子實在不少,他倒是沒刻意的把陌遙娘子跟別人區分,只是下意識裡,他好似去井香去的比較勤快罷了。

所以這算是什麼心思那,垂涎人家的美色?仰慕人家的風采?

“自然是折服於陌遙娘子的才華啊!”文子欺給自己某些見不得人的心理尋了一個高大上的理由,不過話說回來,他倒是的確沒存什麼齷齪色心。

“折服人家的才華?”葉長安咂咂嘴,“這就完了?”

“是,是啊……不然呢……”文子欺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十分的心虛。

葉長安捏了捏眉頭,替文大公子愁的很,敢情他整天尋花問柳的,心理還是個不開竅的娃娃嗎?

“花蚊子我再問你,你長這麼大可有過心儀的人?”

“有啊,數都數不過來那,硬要說的話,白淵也算啊,我們好的穿一條褲子的。”

葉長安:“……”

她同情的拍拍他,“花蚊子,以後秦將軍你就別惦記了,至於其他人,我祝你幸福吧。”

“嘿!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跟白淵要好礙着你了嗎,你這個妒婦,我回頭就跟白淵告狀!”

氣鼓鼓的文子欺視線一轉,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涼亭裡有兩人,其中一人正是他心心念唸的陌遙娘子,至於另一個郎君……他不大認得。

“小媒官你幫我瞧瞧,那亭子上的可是陌遙娘子?”

葉長安看過去,可不正是陌遙娘子,“是啊,她跟燕廷尉很熟的樣子哎。”

燕廷尉!文子欺雖然沒見過他,對他的事蹟卻是早有耳聞,根本對他沒什麼好感,再被眼前疑似私下私會的畫面戳了眼,登時氣不打一出來。

“那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吧,狎妓尋花,還有什麼他沒幹過的,他孃的,居然誘騙我們陌遙娘子,看老子不打死他!”

“喂喂花蚊子,你長點腦子啊!”葉長安拖着暴跳如雷的文子欺藏到花從後面,“人家沒準兒就是私聊兩句那,你這麼冒冒失失的跑去打人,陌遙娘子會不高興的。”

文子欺心裡的無名火燒的滋滋響,燒的頭頂都要冒青煙,“私聊兩句有必要避開人嗎,會聊那麼長時間嗎,你瞧那小子一臉色相,呸!”

葉長安臉一歪,堪堪躲過一臉唾沫星子,其實她心裡也打鼓,燕廷尉那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世人說的風流墨客,行蹤確然是容易叫人詬病,總感覺他好似一身都是迷,他找陌遙娘子會是什麼事呢?

燕廷尉今日偶遇陌遙娘子,因被其風采氣度折服便搭訕了幾句,一時不覺聊深了,頗爲投緣。

“陌遙娘子祖籍可在南青州一帶?”

陌遙詫異,“燕大人何以此言?”

燕柯微微一笑,“某之祖籍毗鄰琅琊郡,故而比較熟悉,更因青州有竹之先生,某敬仰已久,乍見陌遙娘子之風采,倒是頗有竹之先生幾分風範。”

陌遙微微斂了眉角,總算知曉這位廷尉大人來意不淺,她莞爾道:“燕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某並無他意,只是偶然勾起對竹之先生的懷念之意,便替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假如他能留一個如陌遙娘子這般聰慧的後人在世,倒是令人欣慰之事。”

陌遙收斂臉上的笑意,“燕大人的話扯遠了,您自南朝而來,目的恐怕不止於當一個廷尉吧,既然話說到這裡了,您不妨再坦誠些,若有可結交之處,我自來是以友相待的。”

“陌遙娘子確有過人之處。”燕柯站起身來,眼神投放到遠處,“某替竹之先生而鳴不平,假如陌遙娘子恰好亦有此意,的確是緣分了,不過今日諸事不宜,某勸你一句,儘早離開的好。”

陌遙眼神皺縮,若有所思的看着燕柯,直到他走遠方纔收回眼神,看向葉長安他們藏身過的花叢,臉上無有悲喜之色。

葉長安死拉硬拽才把文子欺拖走,恰逢大長公主喊他過去,文子欺纔算放棄掙扎,扎堆到他不能不面對的士族權貴中去。

葉長安有幾分感同身受陌遙娘子的處境,她跟文子欺就是差了這種即便同處一地,都不見得能面對面的距離。

不多時宋小公子被抱了出來,大家齊聚一起予之祝福,宴席之上,葉長安被文成惠拉到身邊同席,這一桌淨是自家人,文子欺也被拉了進來,而秦將軍則陪同官家文公他們在上坐。

只是唯獨不見陌遙娘子,大概是送過賀禮便走了,文子欺不見了陌遙娘子,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文成惠見他丟了魂似的,便把宋小公子丟給他,“好好抱着他,別整天七想八想的,琢磨點正事罷了。”

文子欺一聽這話更頹了,連葉長安都聽得出來她是在提點他,看來文成惠是知曉陌遙娘子的,在文家人眼裡,他跟陌遙娘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葉娘子。”文成惠莞爾與她說道,“外祖母上了年歲不大看得清人,認錯了你,你別往心裡去。”

“宋夫人嚴重了。”葉長安惶恐,“我如何會往心裡去呢。”

文成惠握住她的手,讚賞的看她一眼,“怪懂事的孩子,不枉秦將軍看重你。”

秦將軍看重她的事這樣明顯嗎,葉長安心裡美滋滋的想着,不由自主的往上座看去,正與秦將軍視線撞在一起,然而秦將軍做賊心虛的移開目光,臉上難掩紅暈。

葉長安心裡樂不可支,好像抓賊抓髒一樣大快人心,只不過樂極生悲,她轉而就對上了晗婭公主的目光,頓時如吞了蒼蠅一樣膈應。

晗婭公主在席間頻頻與官家敬酒,不知安了什麼心思,上次的蹴鞠賽就算平局,故而晗婭公主還是留在洛陽城,暫時住在別宮。葉長安原本不想與她有過多交集,只是晗婭公主好似有話想跟她說的樣子,特意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嘴裡無聲的吐了兩個字。

葉長安面無表情的移開目光,待宴席過半酒過三巡,她借如廁之時來到無人之處,沒多久果見晗婭公主獨自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