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後院。
陶宇兒坐在房屋頂上,拖着腮幫子望着南方,牆根下,丫鬟小夕和幾個僕人不停喊道:“小姐,屋頂危險,你還是快下來吧。”
陶宇兒充耳不聞,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清澈眸子許久才眨一次,似乎在想些什麼。
過了沒多久,前院一看門小廝跑進院子道:“小姐,趙公子又來了,大少爺讓你去前廳一趟。”
陶宇兒轉頭看一眼,冷聲道:“不去。”
“可是……”小廝臉上滿是苦色,大少爺的話不可能不聽,畢竟他是大概率成爲下一任陶家家主的人,而小姐的話,別說他一個下人,就連陶府的那些嫡親都不敢隨意招惹,報信小廝左右爲難。
沉默小會兒,陶宇兒又補了一句道:“你跟那個趙公子說清楚,讓他以後不要再來了,就算來了,我也不會再見他。”
小廝苦着臉正要退下,陶華、陶青、趙明三個人走進院子。
趙明手拿摺扇,臉上掛着人畜無害地笑容道:“宇兒,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怎麼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
陶華拱手道:“小妹不懂事,讓趙公子看笑話了。”
正要說下去的時候,陶宇兒直接打斷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再叫我宇兒。”
“小妹!趙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陶宇兒冷聲道:“要真是好意,就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不得無禮!”陶華忙道:“都怪我們平時太寵小妹了,趙公子千萬不要介意。”
“無礙無礙,我就喜歡宇兒這性子,我爹說過感情這東西急不得的。”
陶宇兒側過身,臉上浮現出一抹厭惡……
陶府房屋多采用閣樓樣式,所以比城裡其他房屋都要高出許多,陶宇兒坐在屋頂之上,能望見城裡大半風光。
此時正值入秋之際,屬實是陽光不燥,清風不泠的好天氣。
院子裡,陶華、陶青兩人帶着趙明在亭下坐了下來,幾個丫鬟就在一旁煮起了茶。
在陶青的提議下,三個人學着風雅之士在亭子裡作起了詩詞。
每每輪到趙明之時,趙明都會刻意提高嗓音,好獲得到陶宇兒的注意,但陶宇兒從頭到尾都沒動一下,更別說轉過頭來關注趙明瞭。
趙明倒也不泄氣,因爲那天晚上最敬佩的父親曾對自己說過,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持之以恆,總會抱得美人歸的。
趙明一向最聽自己父親的話,心裡也一直堅信,陶宇兒終究會成爲自己的女人,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趙明有這麼大自信的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認爲陶宇兒如果連自己都看不上的話,那又能看上誰呢?這也就是爲什麼趙明這麼多次願意熱臉去貼冷屁古。
一首詩作完,陶華和陶青相繼鼓掌道:“趙公子好文采,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說完,陶華又提聲問道:“小妹,你覺得趙公子這首詩如何?”
趙明一臉嚮往地等待着點評。
就在亭下三人期待之時,陶宇兒突然起身,望着南邊街道上的那個白色身影,臉上露出了兩年來最高興的笑容。
“小妹,你怎麼了?”
蘇生駐足腳步,與陶宇兒隔街相望,萬千感慨從心底涌起。
兩年時間,跋山涉水,當蘇生看到屋頂那襲紅衣時,這才覺得一切都值了。
正值晌午,街上熙熙攘攘。
蘇生整個人驀地凌空而起,如人間謫仙一般,邁出一步,就落在了陶宇兒身前。
街上不知是誰尖叫一聲,所有人都把目光望了過去。
陶府屋頂之上,左手上綁着紅綢緞的蘇生和髮髻上插着白玉簪子的陶宇兒四目相對,在一片好奇和吃驚的目光之下,兩人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院子裡的陶華、趙明、陶青三人滿是震驚,趙明更是長大着嘴巴,呆若木雞。
蘇生緊緊抱着陶宇兒,嘴邊輕聲道:“師姐,對不起,我來晚了幾日。”
陶宇兒不做聲,只是鬆開蘇生,踮起腳尖,把小手放在了蘇生頭頂上,又把手放在了自己頭上,紅着眼說道:“長高了些,也瘦了些,一路上很幸苦吧?”
一向最有讀書人模樣的蘇生,此時就像是一個毛頭小子一樣,揉了揉腦袋道:“不辛苦,只是走得急沒來的及給師姐帶禮物。”
剛說完,蘇生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又伸出手嘴上小聲念道:“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話音剛落,方圓百里之內的天地元氣不斷涌向蘇生掌心,不多一會兒,一朵晶瑩剔透的元氣花朵出現在了蘇生手上。
陶宇兒伸手觸摸到花瓣之時,那朵花轟然崩裂,無數透明花瓣在空中揚起落下。
街道上,所有人都望着那異象,一個稚童拉着自己的母親稚聲稚氣道:“娘,那是什麼花,好香啊。”
“這等異象,分明已經到了學士境界,他究竟是誰!”陶華沉聲道。
陶青眉頭緊鎖,想了半天,終於驚聲道:“是他!青陽書館的那個少年!”
倒不能怪陶青眼拙,只是這兩年時間,蘇生變化太大了。
誰能想到當初一個平平無常的窮小子,今天能有如此風貌。
“青陽書館!那不是小妹讀書時的書館嗎?難道他就是你說的小妹一直念念不完的那個人?”
陶青漠然。
蘇生一路上積攢了好多話想和陶宇兒說,但見着了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於是只好挑了最近知道的一件事說道:“我在酒樓聽到有人說有位趙公子向師姐表明愛意了,當時真嚇了我一跳,不過還好師姐沒答應。”
陶宇兒胡亂揉了揉眼睛笑道:“怎麼?你吃醋啊?”
蘇生這會一點兒也不覺得難爲情道:“是啊,所以我今天想對師姐說……”
停頓了許久,蘇生終於鼓足勇氣說道:“陶宇兒,我喜歡你!”
陶宇兒一雙眸子頓時佈滿水霧,衝上前抱住蘇生,頭枕在蘇生肩上,紅豆大的淚珠很快溼透了蘇生的衣領處。
陶宇兒在蘇生耳邊輕聲道:“笨蛋,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兩年了。”
蘇生心裡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下,有些羞愧地說道:“我也是進了九江府境內才知道,原來這邊女子將自己的裙角撕下綁在男方手上也是一種表達愛意的方式。”
陶宇兒聞言,小臉緋紅。
院子裡的趙明看到這一幕,立馬漲紅了臉憤然離席。
陶華和陶青四目相對,不知如何是好。
聽聞消息陶家其他人也全都跑進了院子,看到陶宇兒和一個陌生男子相擁在一起時,全都是一臉吃驚的表情。
只有和陶宇兒關係不錯的陶炎像是看戲一樣,津津有味地在看着。
姍姍來遲的陶升看到這一幕時,先是一愣,然後立馬指着屋頂之上的陶宇兒道:“還嫌不夠丟人嗎?快給我下來!”
陶宇兒側過身擦乾眼角,然後像第一次握着蘇生的手一樣,牽着蘇生躍下了屋頭。
蘇生畢恭畢敬地施禮道:“見過岳父。”
院內所有人再次瞪大雙眼。
陶炎再也忍不住,指着蘇生,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