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臉上火燒火燎的痛楚,黃旭眨了眨眼睛,有點兒懵。
他本以爲自己此次是立了大功一件,回去定會受到嘉獎呢,怎得······這不對啊!
“不是,義父——”
“還不跪下?”
在戲煜的怒吼下,黃旭不敢有半點兒反駁,當即雙膝重重落到了地面上。
“我且問你,自大戰開始以來,你丟了多少兄弟的性命?你身爲我大漢的將軍,能有這樣的勇氣和謀略,我戲煜佩服,也會嘉獎與你。”
“但同樣的,你在戰場上一意孤行,孤軍深入,讓整個白騎都陷入到危難之中,這是軍中大忌!若不是我來的快,你可知這一千多白騎再過不久便會被曹軍的數十萬大軍包圍?”
“不過一個小小的城池屆時你黃旭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將他們悉數帶回,這一點你想過嗎?”
戲煜指着鼻子將其臭罵一頓,英俊的面龐在經歷戰爭的洗禮後更是平添了幾分堅毅。
瞧着低頭不語的黃旭,越想越來氣的他徑直一腳踹下,低吼道:“你小子要是下次再敢這樣給老子打仗,就乘早捲鋪蓋滾蛋!”
本來還沉默不語的黃旭一聽這話,渾身僵了僵,隨即仰頭小聲道:“義父,我心裡有底纔會這麼做——”
“混賬東西,你有底,你有什麼底?但真是老子把你寵壞了啊!”
都不等他說完,戲煜眼珠子一瞪,當即一巴掌又拍到了他的臉上。
那“啪!”的一聲,都嚇得立在兩側的白騎們心下一顫。
“啓稟主公——”
“肅靜!”
黃旭低吼一聲,阻止了試圖解釋的白騎,他舔了舔嘴角的猩紅,仰頭望着戲煜認真道:“義父,這就是我的行軍之道!”
“孩兒明白,義父是心疼我,但孩兒時刻謹記軍中宗旨,我有把握橫擊敵人八百里,給敵人以重創,這樣還能強制曹軍爲義父在前線爭取時間,能做到這些,旭兒就是死也無憾!”
“嘭!”
戲煜又是一腳踹出,這次力道重的,差點兒沒將黃旭掀翻。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倘若日後你還有再戰場上自由指揮的權力,是否還會做出這等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
黃旭明白義父是爲了自己好,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是以,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堅定說道:“只要能爲大軍立下大功,戰勝亂軍,我黃旭不死不毀,誓要堅持!”
“好!”
良久後,戲煜的面色才緩和下來,淡淡道:“自今日起,你就是白騎零號,白騎的總指揮便由你擔任!”
“接下來,我會安排白騎擴招一事,你統領的白騎大軍也會由原來的三千變爲六千,軍隊之中,凡是你能看得上的,隨便挑!”
“啊?”
本以爲會再度迎來一頓打罵的黃旭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嚇了一跳。
雖說戲煜的面色還是有幾分難看,但他卻高興的像是一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童,不由得嘿嘿一笑,扯着大白牙朝對方討好一笑:“義父,您此舉甚爲明智啊!”
“嘿嘿,謝謝義父,孩兒還以爲自己這個統帥要被撤了呢,誰曾想,您竟要擴招,哈哈哈,義父,您可太好了。”
戲煜冷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怎麼?你怕不是高興早了?我擴招白騎叫明智,想來撤了你的職便是昏聵?那不如我即刻收回成命,看看誰人敢——”
“啊,不不不!孩兒錯了,孩兒錯了!”
不等戲煜說完,黃旭便上前兩步,抱着對方的雙腿,訕訕賠笑:“都是孩兒不會說話,義父英明神武,天資不凡,您說的都是對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思索!好好領悟!”
“趕緊滾起來,你這樣叫衆人看着像什麼樣子?就這還想比肩冠軍侯?人家是屢立戰功,被封狼居胥,榮獲了將之最高榮譽,可你呢?撐死了算個功過相抵就高興成這樣了?”
“嘿!嘿嘿嘿!”
掛着一張腫臉的黃旭這會兒啥話也不說,只知道傻笑。
也就在戲煜的面前他會露出這副憨樣,在大軍中,誰人不知白騎統帥冷麪神槍黃旭的名號?
拿下武桓城後,河間郡內其他曹丕大軍也漸漸匯合了起來,不過,他們匯合的地方距離武桓城是越來越遠。
如今戰局已定,他們就算是想阻攔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再者,大家都見識過了戲煜大軍的威嚴和厲害,心底也很難生出再與之較量的心思。
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此戰也打了月餘,附近百姓人數都銳減了不少,年輕力壯的都在戰場上被打殘了,而餘下的那些個老弱病殘,又沒什麼戰鬥力,不撤還能咋辦?
同樣的,戲煜到了武桓城後,也沒再想着繼續進攻。
反正河間郡的大半疆土已經盡數落在我手,接下來也是時候進行內部發展了。
接着,他便派了部分大軍前去已拿下的河間郡領地內的城池鎮守,同時還命人抓緊時間從青徐二地的學堂內調集大量後備人才,給原本的地方官和氏族官員來了次大換血。
對此,氏族官員不敢有半點怨懟,廢話,人都被架空了,至於以前那種來自氏族威懾力啥的在眼下就是個笑話,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敢心生不滿?
他們都這樣了,底下那些個先前的地方官員自然也只得屈服。
很快,一種短暫的戰時和平秩序自然而然的成立了,百姓們和難民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了原本正常的生活當中。
其實戲煜停止繼續進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這些百姓。
戰爭對百姓們的傷害有多大他再清楚不過,故而纔想着停下來先好好的規劃一下百姓們的生活,不讓他們再過着琉流離失所,居無定所的生活。
當然,既然都有這個想法了,那開倉放糧,推行仁政什麼的自然也是必不可少。
沒多久,河間郡內的百姓們在緩慢賑災的作用下漸漸緩和了心態,原本就居住在這些地方的百姓們又重回故土,開始過起了一片祥和的溫馨生活。
就連先前被戲煜命人帶離的那些百姓,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家園。
雖說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戲煜卻始終待在河間郡,未回徐州。
他在等,等着看看曹家接下來的打算。
······
鄴城!
焦躁不安的曹丕終於等到了來自前線的消息,只是,消息纔到他手上不過三兩天的光景,夏侯淳、曹純和曹真等人便率着戰敗的大軍從河間郡狼狽不堪的回來了。
當然,他們這些幸運之人回來了,但還有很多不幸之人再也回不來了,例如夏侯傑,再例如曹氏宗親曹甬,曹煦,曹昱等人,都死在了戰場之上。
對此,曹丕極其憤怒,卻也心生僥倖。
雖然大軍敗了,死的人也相當多,但最起碼,最核心的那些人回來了,特別是曹真,他作爲年輕一代最有潛力的將軍,還是很得曹丕看重的。
是以,當他們回來的那天,曹丕早早便趕到鄴城外十里的地方迎接衆人。
其實他早就知道此戰不易。
之前接到戰報,心中就頗爲煩悶。
戰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打下去於他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比起戰敗,他現在更想知道該怎樣才能讓戲煜停下進攻的步伐。
河間郡沒了一半,他雖痛心不已,卻並沒有過多擔心。
畢竟自己的糧草還多着呢,鄴城的地盤也格外的大,只要再多點時間,想來還是有幾分和戲煜一角高低的可能。
但對方若是不停的話,持續的戰事將會讓他沒有半點緩和的時間。
再加上兗州境內,許昌、洛陽、長安等地都在一條直線上,一個不好,可能不用一年,戲煜便能將這些地方盡數拿下。
等大軍回來,曹丕直接下令衆人在城外搭建營地。
隨後便率衆來到營帳內議事。
坐在主位的他單手撐着案牘,瞧着底下幾個垂頭喪氣的將軍,良久後纔看着夏侯淳和夏侯淵緩緩道:“二位叔叔不必過於自責,此戰我們輸的並不冤。”
“小叔從前不曾領過兵,是以咱們對其作戰策略、習慣等並不瞭解,深陷他的戰略之中也算情有可原。”
“這樣說來,諸位叔叔即便戰敗,也不算是毫無收穫,最起碼,咱們的大軍已經同青徐大軍交過手了,對其想來也是瞭解一二,下次遇到定不會再和這次一樣。”
“戰場之上,輸贏難料,最關鍵的還是戰鬥經驗,誰又能知曉,咱們日後不會轉敗爲勝?故而還請諸君不要過於自責。”
聽到這句話的夏侯淳非但沒覺得自己被安慰,反而臉色變得更差。
他這一輩子就沒打過幾場勝仗,這一次的戰敗更叫他忍不住惱羞成怒。
說起來,他和戲煜在戰場上也交了好幾次手,只不過,每一次都是臨場指揮,每次都是戰鬥纔剛剛開始,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掉頭逃串。
雖然憤恨,但不得不說,他也清楚,自己壓根兒就打不過戲煜,甚至連三四個回合都堅持不住。
戲煜這個人,不論是個人智慧,實力還是下面部隊的戰鬥力,凝聚力都非同一般,遠不是自己能比擬的。
每每想到這些令人心痛又無奈的事實,他都忍不住面色發沉。
“既然打不過,不如就求和,我打算和小叔談和,並將整個河間郡都上次給他,同時封他爲盛國公······”
“至於公國······就定都在下邳,同時分出安平、鉅鹿、廣平三郡交由小叔直接管轄,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曹丕問這話明顯是帶些暗示的。
既然已經敗了,那麼如今最關鍵的就是快速結束掉這場戰鬥,最起碼在幾年內都不要與對方發生衝突,動用刀劍一類的事更是能免則免。
如若不然,自身發展受限不說,也會給南邊的孫權和劉備一定的可乘之機。
到時候,一個說不好曹魏可就將要面臨着前後夾擊,腹背受敵的困境。
夏侯淳兄弟二人能坐上統帥的位置,自然也是有些腦子的,他們也很明白此刻的現狀。
如今境內所有的兵馬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四五十萬,再加上上百萬石的糧食,若想戰,肯定在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問題。
但自身發展必定受限,而且還未必打贏。
想來戲煜那邊也是一樣,倘若真的拼盡全力來和自己爭鬥,青徐二地怕是也會受到不小的重創,到那時,不論誰輸誰贏,最後的贏家都應當是一直在後方坐山觀虎鬥的那些人。
不過······
明白歸明白,但一想到此戰敗得這般迅速憋屈,他們還是忍不住想要繼續。
“主公,其實我等尚有一戰的可能,只要能再堅持上一段時間,想來他們還是要回青徐之地去統籌全局——”
“我心意已決,莫要多言!”
曹丕懶得再聽他們講這些:“要想再冀州站穩腳跟,我們本來就要相對費些心神,既然如此,何不給個送水人情?再者,此時不談和,更待何時?”
“仲達何在?”
“微臣在!”
站在後方的司馬懿快步上前,立於大帳正中央,彎下了腰。
“仲達,此事就交給你了。”
聞此,司馬懿深深嘆了口氣,緩緩道:“主公,此事微臣去並不合適,中書令大人或者御史中丞大人去或許效果會更好。”
他說這話也是有幾分緣故的。
眼下的中書令是戲志才,和戲煜乃是老相識,且互爲同輩,想來相互之間更好說話。
至於御史中丞則是鍾繇,他負責監理各大官員,一直以來雖然說和戲煜沒有什麼直接或間接的交際,但到底都曾對對方讚賞有加。
可曹丕卻不這麼覺得,他一見司馬懿不願,當即黑了臉,沉聲道:“怎得?你不肯?”
“自然不是,微臣領旨!”嚇了一跳的司馬懿趕忙跪在地上,連連請願,可內心深處卻極爲難受。
很顯然,曹丕這是開始重用自己了啊······
“嗯,待你談成歸來,司馬家的地位在許昌和長安或許都將上升些許,對了,我會命三百士卒爲你開道護航。”
“還望你能在小叔面前說明理由,權衡利弊,此乃我曹魏的關鍵時刻,記住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定要將小叔穩住!”
曹丕說完也不見臉色有半分好轉,他起身轉而走到夏侯淳兩兄弟身邊,在二人肩膀上重重一拍,也不知是安慰還是警告。
接着,他纔在衆人迷惘的眼神中快步走出大帳,回鄴城開始補覺。
如今的鄴城內,早已設立好了百官之爲,身爲漢獻帝的劉協更是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也正是因爲如此,其他諸侯才至今都不敢輕舉亂動。
可是······小叔對此好像並無顧忌,甚至······還有些肆無忌憚。
等曹丕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大營,夏侯淳兩兄弟這才反應過來。
此次說是前來安慰大軍,可實際上,曹丕就是來敲打自己的。
至於意思,也相當簡單明瞭,不過是因爲那些被全殲了的虎豹騎罷了。
說起來,這虎豹騎的名號也就在北方響亮些,但這前提是在沒碰到戲煜大軍的情況下。
想來自主公征討的後期,戲煜的徐州大軍便沒出現在任何一場戰役中,從而導致大家都已經忘了戲煜大軍真正的實力。
可事實上,早些年上過戰場的人都應該還記得,他的大軍確實是一支比虎豹騎更爲精銳的存在。
當然,這並不是說虎豹騎在不遇到戲煜大軍的前提下就等於無敵。
曾幾何時,虎豹騎還敗給了一支大軍——伏盾戰陣。
這種戰陣是劉備研究出來專門正對虎豹騎的。
當年在荊州,劉備就是靠着這個戰陣重創了虎豹騎,並在那場戰鬥中大放異彩。
或許,他們現在最應該做的並不是怎樣和戲煜打,而是在有限且短暫的時間內好好研究下對付黑白騎的戰陣。
黑白騎乃是戲煜的左膀右臂,倘若真能研究出一種可以對付黑白騎的戰陣,定能給敵人造成不小的打擊。
到時候說不定就能多出幾年的時間來休養生息,一邊好好訓練大軍,一邊做好境內的防禦工事。
這樣一來,他們也算是有了足夠的軍隊和能力去抵擋南北兩邊的敵人!
故而······時間纔是他們最爲重要的東西。
唯今之計最關鍵的就是穩住戲煜,待日後時機成熟,再和他交戰也不遲······
想明白了這一點,二人皆有種豁然開朗之感,可同時又覺得此計有些過於草率。
曹丕這個想法很好,但到底只是他個人意願,很多東西都並不成熟,多少有些操之過急。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自己能短暫的休息一二。
一連數月的戰爭,叫衆人很是疲乏,能適當休息下也是不錯。
“大哥,咱們過些日子便開始研究戰陣吧?”
“誰能想得到,那戲煜一個文人,打起仗來竟也那般······”
厲害!
這厲害二字夏侯淳可說不出口,哪怕心底已然認可。
遠的不說,就這場戰鬥,冀州少說也投入了十五萬大軍,可徐州就堪堪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