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 花
名花樓
鮮花滿樓
梅花郎躺在窗前的涼椅上曉風拂面，花香襲人，讓人頓然忘了身在何處。
閉上眼睛，細細地回味昨夜夜入名劍莊。偷劍得手的那一幕，梅花嘴角邊情不自禁露出一絲微笑--能在威震江湖的名劍山莊中盜出一柄劍，天下又有幾人。。
蝶舞坐在幾前，手託香腮。問道：“大哥，想起了什麼，如此高興？”
--這種事怎麼可以跟她說呢？
梅花郎兩隻手枕在腦後，望着蝶舞。--如雲長髮，剪水雙瞳，誰看了，誰不心生憐惜？如此娟秀嫵媚，溫婉多情的一個姑娘，競甘心自墮青樓？
梅花郎心底輕輕嘆息，他知道自己這一生是擺脫不掉這個女子，無論爲她做什麼，他都心甘情願。
二人對望良久，梅花郎輕輕道：“蝶舞，你這可有酒麼？
蝶舞道：“大哥，你喝什麼灑，紹興女兒紅，狀元紅，還是燒刀子，七里香，姑蘇的三杯倒？”
“給我來一杯女兒紅。”
“你先躺一會，我去去就來。”蝶舞起身離去。
二
梅花郎望着蝶舞走向後堂，想起年少時的她還不叫蝶舞，叫做毛毛。
毛毛很瘦，住在梅家一所空置的房子中。
嶽伯伯三年前，帶毛毛路經這裡，嶽伯伯忽然得了一場大病，迫不得已，只好借住在梅家。
梅花郎比毛毛大兩歲，常常帶着毛毛四處玩耍，年少時的他非常喜歡毛毛，那時他就發誓，長大後一定娶她爲妻，好好照顧他一生一世。
誰料想，兩年後，嶽伯伯病勢已愈，決定還是返回老家--太平山莊。
臨分手的時候，梅家的人爲岳氏父女踐行。席上卻不見了梅花郎和毛毛。
原來二人躲在柴房中，抱頭痛哭一場……
從那以後再也沒聽到毛毛的訊息。
梅花郎一天天長大，在江湖上也混出了一點名氣，他曾經由南到北，四處尋訪毛毛，毛毛卻終是杳如黃鶴。後來，他找尋毛毛的心一天天淡了下來。
後來……後來他就認識了瑞福祥京城裡最大綢緞莊的大老闆的女兒，鳳凰，鳳凰對他一見鍾情，苦苦癡纏，梅花郎也喜歡她的熱情。開朗……二人終於談婚論嫁。
結婚的頭一天，他請幾個好朋友去長慶樓喝灑，長慶樓對面是名花樓，本地最大的一間妓院。
衆人喝得酒酣耳熱，梅花郎站身來，打開窗戶，通通風。
目光無意中掠過對面的名花樓，一瞥之下，登時呆住了。全身一震，對面一個女子靠窗而坐，面客落寞，目光茫然地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羣。
那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毛毛。
闊別經年，無影無蹤的毛毛。
朋友哈哈大笑，道：“梅花郎呀梅花郎，明天洞房花燭，今天就等及了，不過這個女子你可上不了。”
梅花郎目不轉睛，望着毛毛，道：“她是誰？”
朋友大拇指一翹“這女子可大大有名，她就是蝶舞姑娘，有個花名叫蝴蝶。”
梅花郎點點頭，他也聽過蝴蝶的名頭，傳聞這女子性格剛烈，賣藝不賣身，只因唱得一首好曲，出道半個月以來客人慕名而訪，登門如鯽。
送走朋友以後，梅花郎徑自來到名花樓，坐在椅上，從懷中掏出一錠五十兩重黃金，“啪”的一聲，扔在桌上。
老鴇喜出望外，幾時見過這麼豪闊的嫖客，隨手一掏，便是五十兩黃金，急忙上前招呼。“公子，你想約哪位姑娘？”
“你去把蝴蝶招來．”
老鴇面有難色，“這個，這個蝴蝶她現在正在招呼張員外。騰不開身子--”
梅花郎隨手又掏出兩錠五十兩重的金子，扔在桌上，目光一瞪，道：“夠不夠？”
老鴇臉上堆笑，道：”夠了，夠了，我這就給公子招去。”一邊走，一邊嘴裡還在嘟囔：“管他什麼張員外，李員外，誰給的錢少讓誰一邊涼快去。”
不一刻，只聽環佩叮噹之聲，一個青衣女子漠然走到梅花郎面前。
老鴇咳嗽一聲，向那少女使個眼色，滿面堆笑道：“這位是梅公子，蝴蝶，好好侍候。
梅花郎手一擺，道：“你下去吧。”，漠然。
老鴇退下，室內只剩下二人，蝴蝶道：“梅公子，你想聽什麼曲子？”
梅花郎站起身來，上上下下打量蝴蝶--絕對沒錯！不是毛毛能是誰？天下絕無可能有長相言談舉止都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更何況她脣邊 也有一顆小小巧巧的紅痣！
梅花郎手心發熱，終於忍不住道：“毛毛。”
蝴蝶雙目中一陣驚奇，詫異地望着他。猛然間臉上露出喜容，道：“你……你是梅……”
梅花郎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心中一陣激動，“我是若華，梅若華。”
三
蝴蝶望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的臉。數年的江湖奔波，梅花郎已由無知少年變成久經風雨的江湖漢子！一臉絡腮鬍須，襯着濃眉大眼，哪裡還是昔時的梅若華？
蝴蝶眼淚滾滾而流，忽地縱身撲入梅花郎懷裡，這數年來所遭受的辛酸委屈。似乎都要向梅花郎－－訴說。
良久良久，蝴蝶才止住悲聲，梅花郎將她輕輕攬懷中，左手輕撫她如雲長髮，輕聲詢問她別來情由。
原來，自二人別後，蝴蝶由父親嶽誠帶到四川，途中，嶽誠忽染重病，不幸撒手西去，臨終時，將一塊玉佩交到蝴蝶手中，囑她去青城山法華寺交給一個盲和尚，讓那盲和尚領着去找他的叔父嶽信。
蝴蝶依照父親的囑託找到叔父嶽信。
其時嶽信已是魔教神蛇壇下的副壇主，魔教向有嚴規，幫中子弟俱與親友斷絕來往除非其親友加入亦成爲教中弟子，因教中詭異之事甚多，不欲爲外人知悉，是以有此一條教規。
嶽信左右爲難，留下她吧，大哥在天之靈若是有知，亦絕不肯讓蝴蝶加入魔教，不留她吧，她除了自己之外，別無親人，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今後如何生活？
沉思良久，還是血濃於水嶽信終於，決定帶蝴蝶偷偷溜走。
二人千里迢迢，來到江南這個無名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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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倆隱姓埋名，定居下來，如此平平安安地過了五年，蝴蝶已長成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
有一天深夜，蝴蝶忽然被叔叔喚醒，叔父面色慘白，手中拿着一個沉沉的包袱，交給蝴蝶，在一月之內替叔父酬到這筆錢。
轉眼五天就已過去，蝴蝶一愁莫展，怎麼辦？咬咬牙，一狠心，將自己賣入青樓！……
--何其剛烈，何其重情重義的女子！
梅花郎思緒至此，眼中不禁微微潮溼。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五
世上沒有一個人的指紋是相同的。同樣，世上也沒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是相同的。梅花郎一聽腳步聲，便知此人絕不是蝴蝶，絕不是！腳步聲走到他的背後，停下。
梅花郎只覺似有一股森寒的劍氣迫來，心中一動--，只有殺人無算的劍士身上纔會發出如此森冷逼人的劍氣！梅花郎一動不動，靜靜道：“閣下是誰？”
身後那人突然開口，冷冷道:“還我劍來，劍光一閃，一道鮮紅的血影逼近他咽喉。
梅花郎躺在椅上， 足跟用力，連人帶椅向後陡地滑出三尺，已靠近窗前。一個“狸貓撲鼠”身形倒縱出窗戶，往樓下疾落。
梅花郎身在半空，便看見一個青袍人站在樓下三尺之前。左手中握一把摺扇，輕輕搖動。目光閃亮如星，靜靜地望着他。
梅花郎喝道“閃開”。身形落下。突見那青袍人手中摺扇暮然張開若有意，若無意，十餘根扇骨已罩住他十六處大穴。
梅花郎大驚，傾刻之間，迭遇高手，梅花郎雖驚不亂。眼光瞄準扇骨尖端，中指輕輕一彈，身子借力又即飛起。
小樓三丈外有一道圍牆，牆外便是車水馬龍的大街。梅花郎在空中一折一翻輕飄飄落入牆外的大街上。
六
大街上人來人往，適才的兩下交手，他已經看出，這兩人正是昨夜，他受人之託，前去盜劍的名劍山莊劍神楮蝶衣和那個百衣少年。
梅花郎哈哈一笑，心中微感得意，--能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在劍神扇底逃生，天下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