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身在賊窩,心裡怕的很,但依書還是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程侍衛他們正在積極的尋找她。依照他們的能力,只要給他們時間,就一定會找到她的。
夜晚來臨,張嬸又一次來給依書送晚飯,果見她還是跟中午一樣,竟然還抱膝坐在牀上,兀自發着愣。
張嬸將饅頭和熱湯放在桌上,兩手在身前的圍裙上蹭了蹭,這才走至牀邊,頗有些拘束的道:“我說依書姑娘,吃些東西吧,這天氣這麼冷,若是不吃些個東西填填肚子,人也不耐冷不是。”
自打馮老大找依書談過以後,寨子裡便開始流傳馮老大有意納依書做壓寨夫人的流言,張嬸聽說以後,總是怕自己在依書面前有什麼做的不對,因此會惹惱依書。若是依書是個記仇的,日後當了馮夫人了,真的有意報復於她,那可就不值當了。因此,張嬸對待依書的態度上,便多了幾分不自覺的距離和恭敬。
依書扭頭朝張嬸看了一眼,眼眶有些紅腫,嘆了口氣,道:“張嬸,我知道,可我現在沒有胃口,先放在那兒吧。”
張嬸猶豫了一下,想到馮老大的話,若是依書的身子因此病了,只怕還是她討不了好,便勸道:“依書姑娘,雖是如此,但自個兒的身子還是最重要的,不管如何,將就吃一些吧。”
張嬸回身又將桌上的饅頭和熱湯端到了牀邊,先將饅頭遞到了依書的手邊上,“來,看在張嬸都端到了你面前的份上,將就吃一些吧。”
看着碗中有些微黃的饅頭,本能的,肚中泛起了咕嚕嚕的聲音,可她現在哪裡有心思吃飯?
搖了搖頭,依書嘆了口氣,道:“張嬸,你還是先給我放在那邊吧,等我想吃的時候再去吃,我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思吃東西。”
張嬸又勸了兩句,依書卻是一直不爲所動,最後張嬸只得放棄,將熱湯跟饅頭又擱在了桌上,叮囑依書待會兒肯定要吃些饅頭,若是想喝熱湯,就到隔壁去尋她。
依書兀自抱膝坐在牀上,對於張嬸叮囑的話是有聽沒有入心。
張嬸無奈,只得關門出了去。
天色黑透,一輪玄月悄然掛在天際,照應着這世間的一切。
長時間的蜷縮在牀上,依書的手腳都已發麻,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方纔詫異自己竟然對這種麻刺的痛感毫無所覺。不由的苦笑一聲,相比於嫁給一個莽夫,這種痛感想來是小了太多倍了。
慢慢的伸直雙腿,依書面朝窗戶,側臥在牀上,看着窗外透亮的月光,不由幻想,月亮啊月亮,你能不能幫我通風報信,告訴夏荷,我在這裡?
卻說依書在寨子裡寢食難安,落禾跟夏荷卻也不好受,不管這責任是在誰身上,也不管現在能不能找到依書,單看依書失蹤這麼長時間,只怕蔡氏日後也會有她們的好看。
這一整日下來,落禾等人同樣也沒有吃什麼東西,只憂心現在依書是不是尚且還好,若是她有個什麼萬一,她們該如何是好?
終於,門外再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落禾急忙衝向門外,看到來人穿的是秦府制式的侍衛服侍,不由焦急的對來人叫道:“可是有三小姐的消息了?”
這人正是程侍衛派回來跟落禾通稟消息的。
那人忙對落禾抱拳一禮,道:“落禾姑娘,據我們今日探查,九枝山確實有一羣土匪,而且聽說那裡的土匪頭子今日忽然宣佈要納一名新搶來的女子爲壓寨夫人。侍衛長說那很可能就是三小姐。”
落禾眉間浮上一縷喜色,急切的問道:“那個土匪寨子裡有多少人?你們怎麼沒有將三小姐救回來的?”
那侍衛急忙解釋道:“侍衛長說若果真三小姐是在那裡,而那日他們竟然能避開我們的耳目,恐怕其中自有高手,不能輕舉妄動。”
落禾眉頭一皺,“程侍衛是什麼意思?”
“侍衛長的意思是,既然要去那寨子裡找人,不如將它一網打盡。待這邊人手集結到那九枝山以後,我們先進去搜尋三小姐的下落。不管三小姐在不在其中,之後都由外面包圍的人一起衝進去,將之一鍋端了。”那侍衛徐徐解釋道。
落禾又在原地踱了會兒步,若是依書在那兒,自然是將那寨子裡的匪徒全滅了纔好,可若是依書不在那兒,豈不是枉費人力?
那侍衛此時也不再多言,靜靜等着落禾的吩咐,蔡氏既然將落禾留了下來,那麼自然是讓她留下來主持大局的,在依書不在的情況下,落禾就是主事之人。
短暫的思慮過後,落禾就有了決斷,冷聲對那侍衛吩咐道:“好,你且先隨我去找這邊的王捕頭,讓他將衙役都集合在一處,然後由你將他們都帶到九枝山那邊去,之後的事情就全權交由程侍衛做主吧。”
那侍衛得了吩咐,忙抱拳道:“事不宜遲,還請落禾姑娘現在帶路。”
夏荷急忙站起身,道:“我也要一同去。”
落禾瞅了瞅夏荷已經紅腫不堪的眼眶,又想到自己之前焦急無比的心情,不由輕嘆道:“好吧,不過你動作得快一點,若是路上慢了,我可不等你。”
夏荷忙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顯得更精神一些,“放心,我不會拖後腿的。”
三人這便就出門,好儘快的尋找到王捕頭,也儘快的將人手都集聚到九枝山那邊去。
等他們三人剛剛下樓的時候,秦依畫突然出現在了二樓的欄杆處,一面疾步往樓下奔去,一面大聲叫道:“落禾,你等我一下。”
落禾眉頭微蹙,卻是不得不頓下腳步,問道:“四小姐,可是有事?”
秦依畫腳步迅速的走至落禾身邊,但小姐身子畢竟嬌貴,就這沒幾步的路程,但因爲跑得急,已是讓她跑的氣喘吁吁,一面上下給自己順着氣,一面道:“落禾,你們可是有三姐姐的消息了?帶我一同去吧,我在這裡等的也不放心。”
這天色已黑,路又遠,光聽剛纔那侍衛的敘述,落禾便知那九枝山定不是善與之地,如今依書已是不知去向,哪裡能再讓秦依畫跟着犯險?
落禾便勸道:“四小姐,現在天色已黑,我也不是確知三小姐的消息,不如您還是在客棧裡等着吧。”
秦依畫就擔心依書會被找到,她心裡有鬼,剛剛又讓秋菱一直注意着落禾這邊的動向,得知可能有依書的消息以後,她當然要跟過去看看,可不能真個的讓自己曾經的陰謀給泄了密。
秦依畫死拽住落禾的衣袖,眼眶微紅,哽咽着道:“落禾,三姐姐如今不知生死,你讓我一個人如何能安心在這客棧裡待着?我求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現在時間緊急,落禾即急着去查探情況,又擔心帶着秦依畫會耽誤時間,自然是不想帶着她去,便勸道:“四小姐,那荒山野嶺的,實在是不適合小姐你過去。”
秦依畫卻是不再出言,只死死的抓住了落禾的袖子,怎麼都不肯鬆手。
無法,落禾只得道:“四小姐,這樣吧,等找到王捕頭以後,我讓他派幾個人過來帶你到九枝山去。現在時間緊急,我就先去行事,如何?”
落禾都這樣說了,秦依畫想了想,便鬆了手,道:“也好,我就在這邊等着。落禾,你可千萬別忘了,我也與你一向憂心三姐姐,若是不能親自見她安好,我這心裡也是難安的緊。”
落禾見她鬆了手,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應了聲是,就與那侍衛疾步出了客棧的門,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菱跟在秦依畫身邊多年,最是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她實則與依書之間並無多少感情。此刻瞅見外面天色已黑,又想起剛纔聽見那侍衛形容九枝山的情形,不由奇怪,她家小姐什麼時候跟三小姐感情那麼深了?竟然願意冒着夜色,跟着那些衙役們一起去那荒山野嶺中走一遭?若是爲了在蔡氏面前表現一番,這是不是也有些過了?
想是這麼想,秋菱深知秦依畫的脾氣,卻是半句都不敢問出口的。
王捕頭作爲居中指揮的另一個人,卻是好找的。
待那侍衛與王捕頭說明情況以後,王捕頭有些猶豫,蹙眉道:“那九枝山也不是沒想過去剿滅他,只是那邊很是有幾個好手,若是不能將之全盤控制住,只怕是奈何不了他們。”
那侍衛忙又解釋道:“先前只需你們在外面守着,其中高手自有我們來負責。那九枝山上的土匪窩想來也沒幾個好手,有我們兄弟幾個足矣。待三小姐安全確定以後,你再帶人進去,到時候我們自會在裡面接應。”
王捕頭聽那侍衛這麼一說,忙歡喜的笑道:“那是最好,若是今日真能將那九枝山上的匪徒一網打盡,卻也是了結了此地多年的一個宿疾。”
行動已然敲定,王捕頭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而後朝空中扔去。
很快,空中便出現了一團火光,轉瞬又消失無蹤。
落禾不由笑道:“沒想到王捕頭手上竟然也有這樣方便於通風報信的物事。”
在黑夜之中,這團火光雖然短暫,但卻是極其的明顯,只要看到並且明白這團火光意思的人,肯定很快就會趕到這邊來。如今爲了搜尋依書的下落,衆人都被分成了幾個小隊,在不同的地方分別尋找着可能的蛛絲馬跡。也因此,想立刻將那些人現在就集合一處,實在是有些困難。
落禾壓根沒有料到王捕頭手上會有便於通信的煙火,此次見了,不由驚喜萬分,這下卻是省了不少的時間。
王府小姐失蹤此等事情可不是件小事,王捕頭也憂心的很,見落禾問了,只簡略解釋道:“這種東西我也不多,只是在特殊情況下才使用。如今小姐下落不明,爲了儘快集結人手,自然是用它最好。”
一刻鐘後,不斷的開始有急促的腳步聲往他們這邊奔來,待得兩刻鐘以後,大多人馬已經集結完畢。
王捕頭粗略點數了一番,衙役三十人,此時已經到了二十八人,臨時集結的民兵二十人,此時也已經到了十九人,想來是哪隻跑的較遠的小隊,現在還沒有趕過來。
如果只是爲了對付寨子裡那些其它的烏合之衆的話,這些人數已經夠多。
王捕頭便下令其中四人去客棧接秦依畫,帶她們隨後趕到九枝山去,而其它人等則立即隨他去九枝山。
派遣去客棧接秦依畫的四人明顯比較不願意,不過此時可不是計較的時刻,便趕忙疾步往客棧跑去。其它的人則與王捕頭一道往九枝山趕去。
卻說九枝山離此有近百里路程,爲了儘快的趕到那兒,王捕頭先行帶衆人去了馬行,從中一人騎了一匹馬,落禾則是與那回來報信的秦府侍衛同乘一騎,夏荷則與一個衙役同乘一騎。
一個時辰後,在急速的奔波之下,衆人終於都趕到了九枝山。爲了不打草驚蛇,自然遠遠的就下了馬,而後步行朝九枝山行進。
與程侍衛集合之後,王捕頭便與程侍衛互通了一下信息。
程侍衛已經遣了侍衛中輕功最好的一人去寨子裡先探查一下情況,也好隨後制定計劃,那人現在卻是未歸,所以也不能確定依書到底在不在寨子裡。
既然王捕頭是此地的捕頭,說不定對這寨子裡的情況瞭解一些,程侍衛便問詢了他一二,卻頗爲氣惱的發現,這王捕頭對這寨子裡的情況完全是一無所知。
王捕頭也很鬱悶,如果他知道這寨子裡的情況,說不定早已經將這寨子裡的衆匪徒給治住了,哪裡還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程侍衛擺了擺手,示意王捕頭也不用再解釋,靜靜等着那派遣出去探查消息的人。
未久,那侍衛已然迴轉,面上不掩喜色。
一見那侍衛的面色,程侍衛心中不由大定,看來三小姐確實是在那寨中無疑。只要確定依書在那個寨子裡面,憑他們幾個人的本事,想安然的將依書給救出來也不是多大的難事。自然他們幾個都是當初從秦府隨衆人到薛家老宅的那支侍衛隊裡功夫最好的幾個人,否則蔡氏也不會放心。
果然,程侍衛從那侍衛口中知道,依書確實就在那寨子裡。落禾又將那侍衛拉到了他處,低聲問道:“三小姐可安好?”
落禾這話自然不是表面上那些意思,好在那侍衛很快就轉過彎來,忙道:“依屬下所見,三小姐單獨一人住在一僻靜屋中,應是無礙。”
落禾輕舒了口氣,先前聽去客棧與她通消息的那個侍衛說,那幫匪徒的頭子竟然想納三小姐爲壓寨夫人,當時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真是豈有此理,那些無知無畏的匪徒,也真虧得他們敢有這樣的歹心。
當時她就擔心依書一個弱女子會吃虧,到時候就算是將依書救出來,那這輩子只怕也算是毀了。
好在,起碼現在看來,依書仍舊是無礙。
兩人又回去程侍衛身邊,程侍衛也是個心裡有數的人,大約能猜到剛纔落禾想問的是什麼事情,所以此刻便什麼都沒有多問。
倒是王捕頭皺着眉道:“這九枝山的匪徒甚是狡猾,我們現在又是這麼多人,若是冒然行進的話,只怕他們巡山守衛的人會得知消息,到時候讓他們有了防範,那可就不好行事了。”
程侍衛沉聲道:“這個你務須擔心,所有巡山守衛的人已經都被清理了,只要寨中不再出人,便不會有人得知我們現在進山的消息。”
程侍衛如此一講,王捕頭終於放下了心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與那寨子還有兩個山頭的距離,這也是程侍衛擔心會被那邊有所察覺,因此才停在了這麼遠的地方。若是想到那邊,他們還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程侍衛再次與王捕頭敲定了計劃,二人都看了一眼現在玄月所掛的位置,估計了一下時間。而後程侍衛便領着原本秦府留下來的幾個侍衛,一起先往那寨中趕去。王捕頭則在兩刻鐘後再往那寨中行進。
卻說依書經過一整日的緊張之後,又是粒米未進,此時精神極度疲乏,竟是昏昏沉沉的睡熟了過去。
而寨中的其他人等卻是沒那麼早睡,有的在喝酒賭拳,有的就在閒聊一些事情。
至於馮老大此時卻是分外開心,正在與一個看似矮瘦的男子喝着酒。
馮老大手中拿着一個高約一尺的酒罐,朝對面坐着的男子哈哈笑道:“譚老二,若是老子這次真能抱的美人歸,那這大功可都是你的。若不是你昨夜揹着這麼個美人回來,老子哪裡能有幸娶的到這樣的美人。”
一面哈哈大笑着,馮老大又是一大口酒灌進了腹中。
譚老二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手中同樣拎着一個高約一尺的酒罐,一面大口灌着酒,一面笑道:“大哥您這樣的人物,本來就該配個美人做夫人才是。這美人也算是我們的財神爺哪,那個小丫頭可是說了,只要拿着那個玉佩去找她,自然還是會有一大筆的進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