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大手中拿着的那個玉佩,正是秦府子女每個人獨有的玉佩。由余家家主用上好的碧玉親自雕刻而成,上面有秦府的標識和每個人的名字。
雖然因着距離遠些,不能明確的看到上面到底刻得是誰的名字,不過那的確是秦府子女獨有的玉佩無疑。
只要她稍微想一想,便能大略猜到這是誰的玉佩。
蔡氏等人回京都一個月了,而她昨日纔剛給京師去信,怎麼可能是府裡的其他姊妹所爲?所以值得她懷疑的對象便只剩下一人。但那人卻一直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去找這些強盜來綁她呢?況且就算她們之間有一些嫌隙,秦依畫真能狠得下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依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片冰冷,復又朝馮老大望去,冷冷的道:“你想怎麼樣?”
馮老大挑眉看着依書,“我聽說你是這個人的情敵,所以她纔出了高價,叫我們讓你消失。”
依書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繼續追問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想怎麼樣?爲什麼告訴我這些?既然你們已經收了她的東西,不是應該如你所說,讓我消失嗎?”
馮老大越發覺得依書的反應有趣,臉上的笑意更甚,“本來嘛,按照規矩,我們會將你留在這裡一些時日,待得風頭過去以後,就將你賣到青樓去。像你這樣的大家小姐,賣價肯定高的很,咱們也可以趁機再撈一筆。我估摸着,那人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叮囑我們,千萬不要殺了你,而是用其他的方式折磨於你。”
依書心裡咯噔一下,心臟狂跳不休,一種從未有過的憤怒和怨恨猛然的充斥她的全身。若是秦依畫現在敢站在她的面前,她恨不得活劈了她,竟然想出這樣的歹毒方式對她。
依書緊緊的咬着下脣,嘴角竟慢慢的滲出了鮮血。
馮老大快意的看着滿臉憤恨的依書,朗聲笑道:“好好好,仇恨才能讓人更好的活下去,我喜歡你這樣。”
依書怒目瞪了馮老大一眼,嗤道:“我可不喜歡你這樣的。”
馮老大毫不介意的捋了捋滿臉的絡腮鬍,笑道:“現在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麼了吧?”
依書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只道:“我不知道。”
馮老大挑眉笑道:“我要你留下來做我的壓寨夫人,像你這樣的女子,若是真個的賣到青樓去,實在是太可惜了一些。而且,青樓那地方我還不敢讓你去呢,若是泄露了我等的消息,那豈不是我害了兄弟們?所以你日後就在這裡安心的住下吧。”
依書眸光森冷的看着他,嗤道:“你以爲我會願意嗎?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馮老大滿不在乎的搖頭晃腦道:“我可沒興趣知道你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你現在是我的囚犯。沒有我的允許,你連這間屋子都出不了。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聽話,不要有任何的輕舉妄動。不然……”
馮老大摸了摸腰間的跨刀,猙獰的笑道:“我是個大老粗,可不是那種憐香惜玉的人。”
依書心底一顫,碰上這種流氓強盜,她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希望夏荷他們儘快的找到她,救她脫離苦海。
馮老大愜意的往後仰了仰,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笑道:“我說夫人哪,爲夫今日都將這些底細與你詳細講了,這其中真意你該明白了吧?既是如此,往後你就好好在這邊過日子,也不用去動什麼其他歪腦筋了。等小六子將銀子取回來以後,爲夫就好好的辦一場喜酒,整個寨子裡的人都熱鬧熱鬧。”
依書渾身直打着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馮老大。
蒼天哪,難道她的點真的這麼背嗎?好不容易享了幾年福,難道就是爲了現在嫁給這等莽夫?不不不,她死也不要嫁給他!
馮老大眼見依書沒有言語,不過卻是看懂了依書眼中的顫慄和害怕,心裡歡喜不已,他要的就是這個樣子,當下一揮手,讓人將依書又帶了下去。
依書渾渾噩噩的被人又帶回了原先住的那間屋子,呆愣愣的坐在牀上,腦子裡卻是不斷的在想着各種各樣逃脫的法子。
時至中午,張嬸與她端來了一碗肉湯,還有幾個饅頭,一面道:“姑娘,先吃些東西吧,我都聽說了。馮老大這人雖是個莽夫,但對自己人卻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你若是無法子可想,也就只能暫時先待在這裡了。”
依書雙眼含淚,看着張嬸,啜泣的道:“張嬸,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就這麼讓我嫁給一個強盜,我如何接受的了?”說着,依書又上前緊緊的抱住張嬸的胳膊,哭求道:“張嬸,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我不能嫁給馮老大的,我寧願死,我也不會嫁給他。求你看在我也是一條人命的份上,救救我吧。”
張嬸一臉爲難,她看依書皮滑肉嫩的樣子,也知道依書定然是從小養尊處優的人物。可是自打她醒來以後,卻是對身處的環境半分怨言和膽怯都沒有,這也着實是讓她感到奇怪不已。
不過她也不過是個幫工,哪裡能有什麼辦法幫依書逃跑?
便只扒拉下依書緊抓住她的手,嘆道:“姑娘,不是我不幫你,我也不過是個幫工,實在是沒有辦法幫你。況且這是他們的老窩,一向是看管極嚴,你不能逃脫出去的。”
依書忙道:“那請你幫我遞個消息出去也成,我家人現在肯定正在全力的找我,只要你告訴他們我在這裡,他們肯定會來救我出去,也肯定能搗毀這個強盜窩。”
一聽依書此言,張嬸忙不迭的擺手,“你這個姑娘怎麼左右說不通。若不是他們威脅我的家人,我豈會在這種地方做幫工?我若是真個的去找人來救你,那我的家人怎麼辦?豈不是我親手害死了他們?你還是熄了那份心吧,在這邊我尚且能照應你一些。馮老大也不是那種眠花宿柳的人,你若是嫁給他,他肯定會好好待你的。”
張嬸說着說着,竟開始勸依書嫁給馮老大來。
依書猛然後退幾步,泣道:“張嬸,你何必說這樣的話?若是那馮老大真好,你爲什麼不將你的女兒嫁給他?”
張嬸瞬間面紅耳赤起來,也被依書給惹得生氣了,當下就甩袖道:“罷了,我好心當成驢肝肺,隨便你怎麼着吧。反正我告訴你,馮老大他們在這裡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以前也不是沒人想抓住他們,不過你看看,他們不也是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我的話你聽也罷,不聽也罷,反正你自個兒拿捏一下,不要隨便至自己的生命於不顧。”
說完,張嬸就出了屋,也不再管依書說些什麼。
依書一時癱坐在牀,眼中熱淚滾滾而下。
說起來,她也不過是個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上輩子活到十九歲就出了車禍。雖然那時候因爲父母早亡,只能寄居人下,看了不少臉色,但也未曾有過什麼害命的事情發生。後來來到秦府,蔡氏將她當寶貝疙瘩一樣養着,什麼事都幫她安排妥當,什麼好東西都先給她用,從來不讓她爲一丁點的事情煩憂。
如今面對這等惡劣的情況,剛纔在馮老大面前因爲心中的憤怒強撐來的一絲堅強,此時已是無跡可尋,只留一個懵懂的小姑娘爲自己將來可能的悲慘遭遇而啜泣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依書哭着哭着,竟倒在牀上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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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晚時候,張嬸再次過了來,手上照例拿着饅頭和熱湯,此時方看到她中午拿過來的湯和饅頭都還好好的放在桌上,依書碰都沒有碰。
嘆了口氣,將手上的饅頭和湯又放在了桌上,張嬸上前去拍了拍依書,輕聲勸道:“姑娘,吃些東西吧,你又不是鐵打的,不管怎麼樣,自個兒的身子總是要注意的吧?別還什麼事都沒定下來,你自個兒就把自個兒給餓死了。”
依書翻身坐起,摸了摸肚子,先前倒是餓得很,不過餓過了以後,現在倒是不覺得有多餓了。
“張嬸,我想去下廁所。”早上到現在還沒去過廁所,好在她喝的水不多,不然非得憋死。
張嬸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吧,廁所就在這後面,近的很。”
依書便就跟在張嬸的後面出了門,待一出門,她方纔發現,馮老大竟然沒有留人在屋子外面看守她!難道就不怕她逃跑?這麼想着,依書竟不由的問了出來。
張嬸撇了撇嘴,道:“因爲你根本就是無路可走,要想從寨子裡出去,只能從大門走,不過那兒都有人把守,沒用的。”
依書懷疑的四下打量了一番,門前的坡地之外就是一片樹林,待轉到屋後的茅廁那,看到茅廁的後面也是一大片的樹林,“難道不能從這些林子裡面走出去?”
張嬸搖了搖頭,“這林子之外都是懸崖峭壁,沒得出去的,不然你還真以爲他們會放心的不看着你啊?”
依書想想也是,張嬸也沒有理由騙她,分析一下,也大概是這麼個情況。
重新回到房裡以後,也許是睡了一覺,依書的神經已經鎮定許多,反正馮老大現在也沒有立即就讓她嫁給他,總還是有一線生機,她先吃飽喝足了再說。若是哪天馮老大想對她用強了,到時候再死也不遲嘛。
抱着這種心態,依書將張嬸剛送來的一碗熱湯和兩個饅頭都吃了下去,還問張嬸有沒有熱湯可喝了。
馮老大可是吩咐過張嬸了,讓張嬸好好照應着依書,那可是他們未來的大嫂。張嬸原本就比較同情依書,現在有了馮老大的吩咐,自是不敢怠慢,忙道:“有有有,你等着啊,我現在就去幫你盛來。”
又足足喝了兩碗熱湯,依書方纔揉着圓滾滾的肚子,癱坐在了牀上。
張嬸以爲她已經接受了現實,笑道:“這就好嘛,想開一點也就是了,所謂好死不如賴活着,馮老大也是個仗義的人,只要你好好跟着他,想來以後也不會有苦日子給你過。”
依書苦笑一聲,不會有苦日子?你可知道我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就現在這破屋子,連他們家丫鬟住的都不如。
依書輕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必要跟張嬸解釋這些有的沒的。
吃完晚飯以後,張嬸便又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依書卻是膽顫心驚的坐在屋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那馮老大既是說了想娶她,會不會想提前來個洞房啊?
若是他敢,她定然要他好看!
話是這樣說,可是她手邊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更沒有什麼剪刀匕首之類的東西,若是馮老大真的有那個心思,她該怎麼辦?
依書又是一陣犯暈,只能安慰自己,到時候再說,看那馮老大也不像是個完全蠻不講理的人,也許她可以用拖延戰術。
她就這麼坐着,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還是沒有人來找她,方纔放下心來,揉了揉早已疲累的雙眼,沉沉睡了過去。
卻說依書膽顫心驚的過了一天,落禾她們那邊同樣也不好過。
程侍衛等人分頭去搜尋線索,落禾則去了最近的縣衙,待她一亮自個兒身份,縣太爺哪有不着急的道理,馬上集結了縣衙所有的衙役,又召集了一部分的民兵,分頭去尋找線索。
可是那客棧周遭本就荒僻,又不知依書是被什麼樣的人擄走,到哪裡去尋找線索?直如大海撈針一般。
一直到晚上,落禾去了縣衙以後,就焦急的在客棧等各方人馬傳回來的消息,卻是半點兒可用的信息也無。而派遣去京師的人快馬至少也得一日一夜才能趕到,等京師再派人回來,少說也得兩日以後的事情了。
落禾焦急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夏荷則坐在矮榻上,不住的流淚。
都是她睡的太死,都是她沒有照顧好三小姐,若是三小姐真的有個萬一,她賠命都抵不上啊。
落禾被夏荷嚶嚶的啜泣聲鬧的心煩不已,不由喝道:“別哭了,再哭三小姐也不會回來,你不如想想辦法,看怎麼樣才能找回三小姐。”
夏荷已經被嚇得腦子都成了一團漿糊,哪裡能想到什麼辦法,可是被落禾這麼一呵斥,她也不敢再繼續哭泣,只能在那邊無助的抹着不斷流出的眼淚。
落禾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屋子裡左右踱着步,等着更多人傳回來的消息。
當晚,落禾她們都是一夜無眠。
而作爲始作俑者的秦依畫,心情卻是極度的愉悅,況且爲了以防她再出事兒,落禾只讓秋菱在屋子裡陪着她,不讓她到處亂跑,並且每隔兩個時辰都會往她這兒跑一趟,確定她還安然的在屋子裡待着。
只要屋子裡還剩下她主僕二人,她就忍不住坐在那邊傻笑起來,讓不明就裡的秋菱嚇的不輕,還以爲她家小姐是被嚇傻了。不過鑑於秦依畫一向暴虐的性子,秋菱並不敢多問一句,只乖乖的守在秦依畫的身邊,確定她無事就好。
在所有的不安定中,一夜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強大的人力搜尋下,再加上程侍衛等人本就是個中好手,還真的被他們找着了一些線索。而所有的懷疑直指向離這邊百里之外的九枝山。
程侍衛將這個信息與落禾說了一遍。
落禾一陣蹙眉,現在本就是寒冬臘月天,能帶着一個人,在一夜之間跑出百里,想來也不是個善了的地方。不過,現在既然沒有其他的線索,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落禾復又問道:“程侍衛可有何好法子?需不需要將縣衙的衙役都集結過來,一起攻上山去?”
程侍衛思忖了一番,搖了搖頭,道:“先不用如此,目前我也只是懷疑那邊而已,並不能確定,所以還是需要他們繼續尋找。至於那邊,也不適合大批量的人前去尋找,待我兄弟幾個親自去查看一番,來去也快的很。若是確定三小姐確實在那裡,到時候再叫人去也不遲。”
落禾想想也是,便囑咐程侍衛快去行事。
如此一天又很快過去,除了程侍衛等人去九枝山探探情況以外,其他人等還在分頭在鎮上各處搜尋,看是不是有可能依書被人藏在了某處。不過一直到了夜晚來臨,還是沒有可靠的消息傳回。
至於依書那邊,許是馮老大在等風頭過去,也沒有使人去喚依書,只留她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呆,幻想各種可能的不可能的情況。
也許程侍衛他們已經找到了線索,正在往她這邊趕來,也許他們一個都沒有想到她在這裡,還在其他地方白費着功夫。
不過,她唯一篤定的就是,不管現在找不找得到她,程侍衛等人肯定現在正在極力的搜尋着她,絕不可能就這麼置她於不顧,自個兒回京的。
現在這時候,她方纔越發的感激自個兒現在的身份,若她是個普通的農家女,現在只怕也是沒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