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書淡笑着親自伸手將老婦扶起,道:“大娘請起,無礙的。”
夏荷跟在依書身邊多年,自是曉得她的性子,便順勢將老婦扶直了身子,一面在她耳旁解釋道:“娘,三小姐說沒事兒就是沒事兒了,您當心自個兒的身子。”
老婦見依書一臉親切的樣子,心裡輕鬆了許多,順勢站直了身子,對夏荷笑道:“我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還當心什麼身子不身子的。”
說完,老婦忙讓夏荷招呼依書進屋去坐,這大熱的天,在外面站着可受不了。
一行人剛都進了屋,年無蒙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直接走至夏荷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陣,握着她的手,關切的問道:“你上午去哪兒了?可擔心死我了。”
夏荷頓時羞紅了臉,廳裡還有這麼多人坐着呢,不比二人在房裡說話,那般的隨意自在。她忙輕拍了年無蒙的手一記,示意他鬆手,一面羞道:“無蒙,趕緊給三小姐見禮去。”
夏荷順勢給年無蒙轉了個身子,讓他面對着依書。
年無蒙可不是那種聽話懂事的人,又急着想知道夏荷上午的去向,也不理會夏荷的用意,自個兒一扭身子,又面朝夏荷了。他撅着嘴,苦着臉道:“夏荷,你上午到底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久,還以爲你走了呢。你是不是也嫌棄我傻,不要我了?”
夏荷眼眶一紅,這樣依賴她的無蒙,讓她怎麼忍心離棄?
她深吸了一口氣,安慰他道:“怎麼會呢?無蒙這麼聽話,我怎麼可能不要無蒙呢?無蒙在家要乖乖聽話,我只是出去轉轉而已。來,聽話,先來見過三小姐,不然我會生氣的哦。”
說着,夏荷再次將年無蒙轉到了依書面前。
年無蒙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對依書抱了抱拳,道:“見過三小姐。”
依書微微頷首,“行了。”
夏荷將年無蒙拉去了身後,囑咐他就在那兒站着,不要亂跑,也不要多話。年無蒙雖說腦子有些不好使,但倒是十分聽夏荷的話,便也真的乖乖的站在了那裡。
夏荷趨近老婦身旁,附耳將年冬濤做的那些個事情都跟老婦說了一遍。
老婦聽得雙淚直流,兩隻手緊緊抓住夏荷的手,泣道:“夏荷啊,乖孩子,這些事情你怎麼早不跟我說的?讓你受了這麼久的委屈,是我年家對不起你,是我年家虧待了你啊。”
夏荷也不自禁的哭了起來,低聲道:“娘,沒事兒的,都是過去了。年冬濤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若是告訴了您,也只是讓您跟着白擔心而已。”
年母哪裡就不曉得這種情況了?想到夏荷對這個家的付出,心裡更是愧疚不已。再者年冬濤現在雖是被打傷了,但他一向是一個極爲記仇的人,等他傷好以後,肯定更不會放過無蒙跟夏荷。
年母不由憂心忡忡。
思忖了會子,年母忽然起身在依書的面前跪了下來。
依書嚇了一跳,忙起身去扶年母。雖說她在這古代已經待了好些年,也習慣了時不時的有人對她行跪禮,但忽然有年母這麼大年紀的人跪在她面前,那心理上一時還有些受不了。
看年母瘦瘦小小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力氣,但依書一下子竟沒有將她扶得起來。
夏荷也沒有想到年母會突然有這樣的行爲,一時也愣在了那裡。
依書轉首朝她喝道:“夏荷,發什麼愣呢?趕緊將大娘扶起來呀。”
夏荷這纔回神,趕忙上前去攙扶年母。
年母卻發了倔脾氣,使勁兒的推拒着夏荷想將她扶起來的手,一面對依書道:“三小姐,三小姐,你且先聽我說完,你聽我說完話,我就起來。”
依書狐疑的看向夏荷,問她年母這是怎麼了。夏荷也不知其中原委,微微搖了搖頭。
依書雙手扶着年母的另外一邊,勸道:“大娘,你先起來,有話咱們好好說,不用行這般大的禮,我年紀小,受不起呢。”
年母堅決的搖了搖頭,“老太婆我今日就倚老賣老一次,若是三小姐不答應我的事兒,我今兒就不起來了。”
依書無奈,還是勸道:“大娘,你先起來,只要我能辦到,你說的事兒我肯定給你辦好。”
年母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依書,見她神色認真,不似作假,猶豫了一番,這才順着依書跟夏荷的動作,站直了身子。她緊蹙着眉頭,略有些爲難的道:“三小姐,我知道我這樣的要求是有些過分了。夏荷是個好姑娘,這半年多來,她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着無蒙和我,爲這個家勞心勞力,受盡了委屈。只是我卻沒想到她在家裡還受了這樣的委屈,是我年家對不起她呀。”
夏荷紅了眼眶,扶着年母的胳膊,小聲道:“娘,我沒有委屈,是我該謝謝你們,我曉得你跟無蒙都是真心待我的,我一點都沒有覺得累。”
年母安撫的拍了拍夏荷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說話,讓她把話說完。
年母繼續道:“如今老婆子只有一件事求三小姐。”
依書神色極其認真的道:“大娘,你說。”
年母不捨的看了身旁的夏荷一眼,又堅定的看向依書,“還請三小姐把夏荷帶走吧,不要讓她再在我年家待着了。她在這裡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是我年家對不起她。只要三小姐肯幫忙,我相信她這麼好的姑娘,一定配的上更好的人家。”
夏荷一驚,眸子瞪圓,雙眼淚流,“娘,你說什麼呢?我既然已經入了年家的門,哪有走的道理?我生是年家的人,死是年家的鬼啊。”
年母百般不捨的看着夏荷,一遍遍的拍着她的手,哽咽着道:“傻孩子,我曉得你心裡善良,捨不得我一個老太婆子照顧無蒙,但是我年家不能耽誤你這麼一個好姑娘哪。冬濤一向心眼極小,若是等他傷好以後,想起了今天的事兒,還不定會如何的找你麻煩,我怎能再讓你繼續在這裡受委屈?”
聞聽年母的這番話,依書心中卻是高興的很。看來夏荷是真的很得她婆婆跟年無蒙的心,不然年家處在這種情況之下,好不容易幫年無蒙娶上一門媳婦,年母怎麼可能捨得媳婦走?自然是真心爲她考慮,真心替她着想了。
夏荷失笑,“娘,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問題啊?放心,已經沒事兒了,他不敢再找我麻煩的。”
年母卻是不認同夏荷的話,憂心忡忡的道:“冬濤那個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一向是有仇必報,怎麼可能會不找你的麻煩?乖孩子,我知道你捨不得我跟無蒙,你放心,只要你跟三小姐走了,冬濤也不敢拿我跟無蒙如何的。畢竟這癡兒寡母的,他好歹得顧忌一點名聲。”
夏荷搖了搖頭,解釋道:“娘,真的沒事兒,三小姐已經幫忙解決了這件事兒。”
年母還是有些疑慮,懷疑的道:“真的?冬濤真的不敢再來找咱們的麻煩了?”
夏荷堅定的搖了搖頭,徐徐將依書的安排都說了出來,以安年母的心。
年母聽完夏荷的話,方纔真正的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感激的目光再次朝依書送去,“三小姐,您真是我年家的貴人哪。”
依書忙擺手,道:“大娘,您不要跟我客氣,我也只是希望夏荷能過得好一點而已。夏荷跟了我多年,我跟她雖名爲主僕,但情同姐妹。去年得知她嫁了人,我心中甚爲愧疚,如今見您待她如自個兒的女兒一般,我便就放心了,想來她以後也不會受太多的苦。”
年母禁不住老淚衆橫,作勢又要給依書跪下。幸而這次依書反應敏捷,及時吩咐銀珠薄荷一人一邊的扶住了年母,不然老是讓這麼大年紀的一老人跪在自個兒面前,她真擔心自己會折壽。
年母跪又跪不下去,心中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越發淚流的厲害,“三小姐,你是我年家的大恩人哪,老婆子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的,你就讓我給你磕一個頭吧,老婆子也好安心。”
依書無語,曉得自個兒勸不住年母,只得朝夏荷眨眼,道:“夏荷,還不勸住大娘,這可如何使得。”
夏荷湊到年母身旁耳語一番,年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依書正奇怪夏荷到底跟年母說了什麼的時候,不料夏荷倒是忽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依書一驚,不由扶額嘆氣,她又不是他家的祖宗,幹嘛老是跪她呀,她也會心裡過不去的好不好?
夏荷垂首道:“小姐,那就讓我代娘給您磕一個頭吧。”
說着,夏荷就動作極快的一個響頭磕了下去,依書都沒來得及阻止她。
夏荷卻像是鬆了一口氣,笑看着依書,“我曉得小姐一向不計較這些虛禮,但是小姐對夏荷的大恩大德,夏荷畢生難忘。夏荷既然已經是年家的人,以後再難伺候在小姐身邊,唯有給小姐磕一個頭,才能表達夏荷心中的感激之情,還請小姐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