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戩早被纔剛的一系列變故驚得瞠目結舌,站在屋內,一時只覺身上發寒,連牙齒都有些打戰了。他這一生從來順風順水,養尊處優已慣,這種死亡逼近的感覺,於他,真真是從未有過,又怎由得他不從心底裡感到驚懼、寒冷。
“你……”他想要大聲叱喝,然而話一出口,才覺非但聲音發顫,便連牙齒打顫的聲音也自無法遮掩。這一刻,他心中無比後悔,後悔自己爲何非要親自來走這一趟。
呼呼的急喘幾聲,金戩終究大聲的叫了起來:“石青螺,你可知道,只需我死前高聲一呼,屋外便會有數十侍衛一擁而入,將你萬刃分屍!”卻是語聲顫顫,面色青脹發赤。
遠黛靜靜看他,半日方嘆了一聲,慢慢的道:“也不知金公子身邊,到底有幾丸百辟丸?”
金戩一梗,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百辟丸原極珍貴,他雖用盡手腕,也不過自苗疆天荒神教內得了十餘丸。因其藥珍貴極難到手,日後保不準還有大用,加之在他想來,遠黛一介不會武藝的纖纖弱女子,有他一人帶同四名侍衛,已是綽綽有餘,因此隨身只帶了五丸。再就是,即便身上還有百辟丸,外頭侍衛能否撐到平安無事到自己身邊,服下百辟丸也還在未知之數。更不說遠黛身邊,還有八條金線九環蛇在。
他心中千頭萬緒,面上神色便也隨之陰晴不定,一時卻是難下決斷。
淡然一笑,遠黛忽然開口道:“今夜的郢都,倒是出奇的安靜!”安靜到這麼半日的時間,居然連更鼓之聲也未曾聽聞,這可實在並不尋常。
到了這時候。金戩反鎮定下來,自若的在桌邊坐下,他冷淡的道:“郡主賴以護身者,不外這些個伎倆……”他口中說着,目光已輕蔑的掃向一邊條案之上供着的一具博山爐,及那八條將他團團圍住的金線九環蛇:“只不知當大樹傾時,郡主又該如何是好?”
毒雖厲害,卻不能無有窮盡。金線九環蛇固然毒性非常、速度快逾閃電,常人難敵,但也不過僅有八條。若不是他只帶了四名侍衛進來。他有足夠的把握可以拿下遠黛。
想通這一點後,金戩便重又輕鬆下來,顧自的展顏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今夜過後,這郢都,便要另換一番面貌了!郡主是明白人,又何必非要趟這渾水!”
注目看他,遠黛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嘆了口氣後。她終究開口道:“金公子既說了這話出來,便請寬坐靜候吧!”雖然並不清楚石傳鈺的計劃,但只從斐親王這段時日的表現,遠黛便可知道,金家如今的舉動,石傳鈺只怕早有提防。對於金家。她雖素無好感,但這會兒見金戩已自死到臨頭猶不自知的在自己面前誇誇其談,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憐憫。
於金戩而言。一直覺得自家籌謀了這許多年,到如今,幾乎便可稱得上是天衣無縫,在他心中,壓根兒便沒想到。倘或此事有個萬一,金家又會落到一個怎樣的地步。然而今晚他在遠黛身上頗碰了個硬釘子。長久以來的狂妄自大,也略有收斂之態,此刻見遠黛語聲淡漠,神色間甚至頗帶譏嘲,心中也不由打起鼓來。只是這一點,他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冷笑一聲,他道:“郡主似乎頗不以鄙人之言爲然?”對遠黛,他還是甚爲客氣的。這種客氣,並不因爲遠黛乃是廣逸王義女、是石傳鈺心尖上的人,而是因爲北周。
延德帝駕崩一事,在如今的郢都,雖因距離的緣故,還不至於人人皆知,但他們這些人,卻都已知曉了這事。而遠黛現如今的身份,金後既然知道,金家又怎可能全無所知。
金戩心中很是明白,即便拿下了石傳鈺,金家暫時也還是坐不上那個位置。石家統治大越已有百五十年,景軒帝雖然不是個好兄長、也說不上是個好父親,但卻勉強可算得是個好皇帝。在位之時,輕徭役、薄賦稅,箇中雖也免不了有幾個貪贓枉法的官員,但平心而論,吏治也還算得清明。至若石傳鈺,這幾年對外雖無什麼過人表現,但也中規中矩,實在並非廢立理由。唯一能感覺到石傳鈺時時給予壓力的,便是他們這些大越的實權之人。
這幾年,石傳鈺之心,諸土司更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首當其衝的,便是金家。這也是金家爲何如此心急的真正原因。好在石傳鈺膝下已有一子,雖非金後所生,但因其年幼,來日殺母留子,做個傀儡,卻是再好不過了。
可以說,金家走這一步,既是多年籌劃又是勢在必然,而他們自信,已做得極爲隱秘。便是今日金戩忽然前來廣逸王府,其實也並無傷害遠黛之心,他們所想的,只是讓遠黛沒有機會入宮醫治石傳鈺而已。說到底,石傳鈺也是一國之君,金家縱不能讓他死的全不留一絲破綻,至少也要能堵住大多數人的嘴巴,否則皇室中人又豈肯輕易罷休。
看他一眼,遠黛只是搖了搖頭,卻連話也懶得再多說一句了。
金戩見她神情,心中不禁一陣緊張。俗話說的好,吃一塹,長一智,他剛在遠黛手中吃了虧,對遠黛不由的便存了三分敬畏之意,而況今夜之事,又關係着整個金家的成敗。
“你……”他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憂慮,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一些:“願聞其詳!”
見他前踞而後恭,遠黛不覺的挑起了眉頭,纔要言語之時,一個聲音卻忽然的傳了進來:“這件事情,你若想聽,朕倒並不介意親自說與你聽!”
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窗戶已發出砰然一聲巨響,四分五裂開來。窗外,不知何時,竟已燈火輝煌。而冷然立在窗前之人,可不正是當今大越皇帝昭平帝石傳鈺。
…… ……
聽着街道之上,隱約傳來的爆竹之聲,遠黛慵懶的舒展一下四肢,朝捧了茶盞,緩步走了進來的繪春笑道:“今年這個年,倒是熱鬧得很!”原來這一日,竟已是除夕了。
繪春一面上前將茶盞交到她的手中,一面卻笑道:“這一二年年景都甚好,百姓們安居樂業。手中也頗攢了幾個閒錢,逢到年節裡,自也不吝於花費!”
遠黛頷首。纔要說話時,那邊柳兒卻已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郡主,纔剛宮內有人送了好幾車的煙花爆竹並時鮮果蔬之類來!郡主可要去看看嗎?”自那一晚之後,她與遠黛也算是有了生死與共的交情,平日裡便也親近了許多。至於石傳鈺是否知道柳兒的身份。遠黛也並沒多嘴的去問。石傳鈺的性子,她最瞭解,他既不說,那自然便默許了柳兒留下一事。
而如今遠黛所住的屋子,卻又換了側邊的一間。她雖並不忌諱這些個,卻也不代表。她就願意住在死過人的屋子裡。金家作亂,意圖投毒弒君一事,如今正是整個郢都都津津樂道之事。而通過這件事。石傳鈺更是順藤摸瓜,一連拿下了四五個對“改土歸流”之政,反對的最爲激烈的土司府。而他顯然也已準備多時,驟然行動之下,當真是雷霆手段。所到之處,一切抵抗冰消雪融。只是這樣做的結果便是。大越午門之外,一時血流成河。
遠黛也曾約略聽說有老臣進諫,爲圖來年吉祥,欲改在年後再處決這羣弒君作亂之人,卻被石傳鈺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而他的理由,卻也霸道得很:新年新氣象,沾染了血腥,豈非更是不好。於是一聲令下,一應參與作亂之人,均在臘月二十八那日被在午門斬首。
對於這些人的下場,遠黛並不關心。臘月二十八那日,她攜了繪春,又自趕去廣逸王墳上,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這次回來,她原以爲,自己只會來這墳上兩次,一次是初回,另一次便是離開。卻沒料到,這中途居然又來了一趟。
金家之事,於她,其實卻可算得是一件喜事。畢竟當年上從廣逸王下到廉親王石傳珉,金家都在其中出力不少。如今金家一朝大廈傾覆,往日種種恩怨情仇,也真可從此抹去了。
唯一讓她頗爲喟嘆的,是金後在宮中自盡身亡。她的死,遠黛倒也並不意外,像她那樣驕傲的女子,若苟活下去,日後所受苦難屈辱必定多不勝數,倒不如一死了之,落個清靜。
她並不知道石傳鈺對金後之死,有何感覺,也無意去深究之。
這當兒,外頭簾櫳聲響,卻是雲燕與晴寧兩個並肩走了進來。雲燕懷孕期短,尚未顯懷,因着除夕的緣故,身上卻穿了一件海棠紅雲錦襖子,外頭罩着厚實的灰鼠披風,只看裝束,已全尋不出絲毫丫鬟的影子,倒是十足像是富貴人家的如夫人。又因懷孕的緣故,這些日子她卻豐隆了些許,原就俏麗的臉蛋更是粉白嫣紅,再被海棠紅襖子一襯,氣色愈發的鮮妍。
金氏作亂那夜之後,石傳鈺已命人傳了話給她,準於明年正月十五後接她回宮。所以她的心事倒是安定了不少,也不再那麼患得患失。
二人入內見了禮後,遠黛便看一眼雲燕,淡淡道:“你如今已是雙身子的人,這等冷天,怎麼卻還到處亂跑?更莫說今兒是除夕,外頭處處爆竹,仔細驚着了!”
饒是雲燕如今自覺身份已是不同往日,但對着遠黛時,卻仍存幾分畏懼之心,聞聲之後,忙賠笑道:“郡主對奴婢的一片關懷之心,奴婢自是省得!不過奴婢自幼膽氣便壯,又加今兒乃是除夕,孤孤零零的一個人守在屋內,只這個兆頭對小皇子的日後也不甚好呢!”
遠黛聽她張口就是小皇子,也真真是哭笑不得,搖一搖頭後,便也不再說她,只轉向晴寧道:“你慣常是個仔細的,須得照應好她纔是!”晴寧忙自應着。
一邊的繪春早已適時的開口,岔開話題,又挑了些歷年的趣事說了,倒也逗得雲燕二人開心非常。倒是遠黛,守着這一屋子的熱鬧,心中卻忽而便想起了遠在平京的百里肇。
早幾日聽說他已登基爲帝。這個時候,也不知他在做些什麼?不知會否也如自己這裡一般,一室皆春?只是這麼想着,她便不由好一陣不自在。
好在她素日喜怒少形於色,心中雖自不快,倒也並未顯露在外。更隨着繪春,頗湊了幾句趣。屋內氣氛,倒也顯得其樂融融。五人說笑一刻,眼看着天已轉了黑。
廚下早將備好的守歲酒席流水價的送了來,因五人都是女子。這守歲席,辦的便也不是那麼油膩。除卻幾個討吉兆的好口彩餚饌之外,大多清淡精緻。倒也甚合遠黛的心意。酒水,更是向年廣逸王在時,親手釀下的“歲團圓”。這酒原就甘醇,如今又多陳了幾年,滋味便愈加的不同。才一入口。便讓遠黛不由的感慨良多。
五人略吃了幾口酒,遠黛便命小丫頭子將宮中特爲送來的煙花取了過來,便在含玉軒外頭挑了一塊空地,一字排開,自己卻親手燃了一根檀香,自行走去燃放。越宮煙花。本就是特製之物,石傳鈺素知她喜好這些,命人送來的。更是精品中的珍品。這一燃放起來,便是火樹銀花,處處綻放。各色的光輝,卻將整個廣逸王府照得五色繽紛,渾不似人間。
繪春等幾人。也都有了幾分酒意,眼見她放的好。便也忍不住各自手癢,繪春更上前一步,笑吟吟的便去奪遠黛手中的香。遠黛只好看煙花,對於是否是自己放的,倒並不介意。當下笑着將那香遞了給繪春,自己則閒閒的立在一邊旁觀。
當下繪春、柳兒及晴寧三人便挨次上前燃放,一時歡聲笑語,渾然忘卻煩憂。雲燕在旁看得心癢手癢,然記着遠黛之前說的話,卻也不敢自請,只得怏怏站在一邊,頗有鬱郁之意。
遠黛早知她的意思,卻也並不理會。雲燕若是連這點自制力也沒有,那她倘或當真誕下小皇子,卻只能是死的更快。一時放過了煙花,因外頭甚是寒冷的緣故,遠黛便喚了四人,打算回屋。五人便掉頭走回含玉軒,纔剛行到含玉軒門口,卻見有人巴巴的迎了上來,恭敬行禮,卻是連聲恭喜。遠黛定睛看時,卻是劉啓盛來了。
一見劉啓盛,她便不由的皺了眉頭,而不出她所料的,劉啓盛道過了恭喜話兒後,便很快笑道:“皇上來了!”遠黛點一點頭,倒也並沒多說什麼,只轉身吩咐繪春帶雲燕几人去別屋守歲。繪春等人自無異議,唯獨雲燕聽了這話,卻自上前一步,仿似有話要說。只是她話還不曾出口,卻早被繪春一把拉住,連拉帶扯的,往後院走去。
擡手攏了一攏身上所穿狐裘,遠黛已覺身上有了幾分涼意。當下不再耽擱,快步的往含玉軒行去。屋內,先前的殘酒早已撤去,石傳鈺端坐上首,手持碧玉酒盅,慢慢飲酒。聽得腳步之上,便自擡眼看了過來。遠黛卻也並不行禮,進屋後,便自除下了身上狐裘,而後徑自走來,在他對面坐下:“四哥今兒怎麼有空來?”她問,卻是全然閒敘家常的口氣。
燈光下,石傳鈺擡眼,素日凌厲沉冷的雙眸,在今夜的燈光下,卻無由的流露出慵倦與柔軟,內裡還有似海的情意:“我來……陪你守歲……”他淡淡的笑,笑容中卻自見苦澀:“這次守歲,不是第一次,卻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吧!”
大越皇室,亦有守歲的慣例。從前遠黛還是明珠郡主時,幾乎每年除夕,總要隨廣逸王入宮守歲。而與她一起的,也總是石傳珉與石傳鈺二人。
聽他這麼一說,饒是遠黛早已心堅不能移,也不由的一陣恍惚,往事種種,盡數涌上心頭。過了一刻,她才勉強一笑,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只伸出纖如春蔥的玉手,提起桌上銀壺,爲他滿斟一杯後,又給自己滿上:“喝酒!喝酒!”聲音卻無由的哽咽了。
深深看她,石傳鈺的雙眸沉寧,搖曳的燭光映照在他的眸內,卻讓人無由的便有一種錯覺,彷彿三千星辰,近在他的眼底,煌然璀璨。令人不覺沉醉。良久,他才哈哈一笑,舉起杯來,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盅的時候,他微嘆的道:“王叔當年釀的這些酒,我最愛‘歲團圓’。只是可惜,這一罈‘歲團圓’怕已是王府中最後的一罈了吧?”
輕輕搖晃着手中的碧玉杯,燭光透過薄如蟬翼的杯壁,愈映得那一縷碧色澄澈無瑕,美的令人不捨移眸:“四哥若是喜歡。往後每年年初,我總爲四哥釀上一罈便是!”
午門的血海,代表着她的過去。終於真正過去。雖然那從前的時光,已不能再來,但她至少已不再怨恨。父王,這應該也是你所想看到的吧!她在心中默禱,心思卻自一片空靈。
那邊。石傳鈺卻已擡眸看向她,眸中隱有光芒躍動:“這話……可是你說的?”說話時候,他竟已笑吟吟的伸出另一隻手來。那手三指攏合,唯獨拇指與尾指翹起,尾指甚至還微微勾起,似乎在示意着什麼。
遠黛看得一呆。下一刻,卻已“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倒也並不猶豫,就如石傳鈺一般的伸出手去。兩根尾指輕輕一勾,石傳鈺似笑非笑的看她,語聲卻自輕柔如細語低喃:“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兩隻拇指旋之輕輕按下。一如幼年時的約定。
只是如今,這約定。卻已變得那麼的單薄。
這樣的情景,讓遠黛只覺得眼中酸澀,口中發苦,強忍住眼淚,她迅速的縮回手來,卻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們居然還會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沒錯的,這正是他們從前,經常玩的把戲,只是那個時候,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石傳珉。
“小孩子的把戲呵!”石傳鈺的聲音極輕,其中滿滿的卻都是悵然之情:“青螺,臘月廿八那日晚上,我夢見了王叔與大哥!四年了,他們從未入過我的夢!”
遠黛張了張口,有心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好在石傳鈺顯然也不想再說起這些,仰頭乾了杯中酒後,他很快的振作起精神,朗聲道:“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這一頓酒,卻是直喝到二更將盡。遠黛已是喝得迷糊了,她本不是好酒之人,但今日,卻不知怎麼的,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直到外頭傳來輕輕的叩門之聲:“皇上,皇上!”卻是劉啓盛的聲音。石傳鈺也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聽得他叫,不免大是不耐,想也不想的舉起手中的碧玉杯,便砸了出去。“啵”的一聲輕響之後,那碧玉杯已碎成了片片:“滾!滾!”他厲聲的喝着,言語之中滿是不耐與厭煩。
然而劉啓盛卻並不敢滾,他只是顫聲的道:“皇上,二更已將盡了!如今已是新年第一天,按例是歲首大朝會的日子啊!”
石傳鈺彷彿呆了一呆,半晌,才忽然朝遠黛一笑:“青螺,你看,原來我已做了皇帝了呵!”笑聲裡卻不無自嘲意味。沒再多耽擱什麼,他站起身來,簡單的撫一撫皺褶的外裳,轉頭便要離去。堪堪走到門前時,他卻又停下腳步,卻未回頭,只淡淡的道:“你走時,我就不送了!若是……”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到底沒有說下去,只道:“你隨時可以回來!”
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後,他更不稍停,擡手拉開房門,大踏步的去了。
那門一拉一闔間,便有冷風颼颼的涌了進來,明明離得很遠,卻仍讓遠黛不由的打了個冷戰,珠淚,也隨之滾滾而下。
少女時期、那一段如夢如幻的青蔥歲月,到今日止,也就算是真正終結了。
此日之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明珠郡主石青螺,有的,只是北周淩氏皇后。她更知道,也許有一日,她會重回郢都,但那時候的她,既不是明珠郡主石青螺,也不會是北周皇后。
她,只會是她自己。褪盡了一切繁華,獨餘一份寧靜的凌遠黛。
ps:
掃尾番外將在最近陸續上傳。好吧,我已經徹底淪落成午夜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