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雲澤猜到了母親這種態度,也知道母親着急的原因,可是木已成舟,現在別說把四妹妹換回來,就是重新上鬚眉山都是難事。
“母親你也不用多擔心,我在山上住的這兩個月來,看得出,道長很喜歡四妹妹,是真心實意要收四妹妹爲徒。如今,四妹妹跟着他修習醫術,雖然清苦了些,但將來身上多一項本事,終歸不是壞事。更何況,有鶴軒兄在她身邊跟着,兩個人日夜相處,感情只會越來越深厚。平日大小事情也能有個人相互之間商量。”
大太太見兒子說的井井有條,也知道定好的事情不可違拗,她心裡不舒服,無非就是覺得四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些,這種事情不和家裡說一聲,竟也敢下決斷。
她輕嘆道:“這二三年我是多器重那孩子,你也看在眼裡,大夥兒心裡都明白。會不會正因爲我的倚重太多,四丫頭開始行事就沒了顧忌,總覺得我......”
閔雲澤忙道:“母親千萬別這樣想。要不是爲了我,四妹妹何至於傷了容顏?要不是爲了我,更不必留在山裡受苦。說來說去,都是兒子害了她。不但四妹妹,更有鶴軒兄。我心裡明白,鶴軒兄不肯參加此次科舉,執意要送我進京,無非是見宗族裡人情淡薄,祖母和二叔對我態度冷淡,所以才舍了自己的前程。”
大太太見不得兒子這樣想,她心疼閔雲澤:“那是他心甘情願,與你何干?不過,佟公子這份人情,母親銘記在心。你放心,等他和四丫頭下山回來,我立即勸你父親預備婚事,叫他二人迅速成親。”
大太太還有另一層意味在裡頭。
只要成親,芳菲的名譽就保住了。佟鶴軒是孤身一人。芳菲簽了賣身契的這件事,今後她婆家人也不會揪着不放。
然而,說到大老爺,閔雲澤往內室裡打量。卻始終沒有聽見聲音:“我回來,父親如何不再?”
一提及這個,大太太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如今你父親並不多回來住。”
閔雲澤心中燃起不好的念頭:“母親這是何意?”
“哼,宮裡賞了你父親一個番邦美人。”大太太恨恨道:“得了這美人之後,你父親藉口是皇上所賜,不敢不尊,竟然異想天開在府外置了個小院。專門安置那美人,丫鬟婆子小廝,光伺候的就弄了二十幾個。御史曾有人遞摺子痛斥他,皇上卻笑着說你父親這是尊崇聖意。難得的忠臣。既有了這句話,誰還敢多嘴亂說!眼下你父親一月裡能在家七八天就算是好事。你貿然回來,他願不願見你還是兩說。”
閔雲澤不想父母之間竟已經弄到了如此僵硬的地步:“不是收了個丫鬟在身邊,只等明年就收做姨娘嗎?”
大太太目色陰暗:“快別提了,你父親也只是兩三日的新鮮。有那美人之後,連黃姨娘也都放在了腦後。”
閔雲澤沉默不語。
大太太一時暗暗後悔,自己不該將抱怨的話說給兒子聽。
她自己艱難也就罷了,兒子的腿剛剛有些起色,還是該靜養,說這些糟心的話,也讓兒子寢食不安。
“我早把你的屋子收拾了出來。就住前院正房。反正你父親也不常在!對了,家裡這些日子爲你走訪了許多京城名醫,其中宮裡的蔣太醫和咱們家最相熟,且已經說好爲你診脈。今日先歇歇,明日一早我就打發人去送帖子。”
閔雲澤的屋子是大太太親手佈置的。
自從知道兒子要進京,大太太就把前院正堂挪了出來。大老爺知道後出於理虧。也沒敢吭聲,只是回家的次數越發的少。
這正堂是整個院落裡最氣派的地方,格局寬敞,佈置清雅,很符合大太太的風格。
屋中擺設也齊全。都是京城最時興的樣子,沒有一件俗物。
大太太笑眯眯領着兒子,又見閔雲澤身邊的醉書,連忙拉住小姑娘,推心置腹道:“我知道一路上委屈了你。好孩子,這個時候還能對你家少爺不離不棄。太太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這份恩情。你且寬心,等過些時日,咱們就給你開了臉,正式入門。便是往後娶了少奶奶,我也絕不苛待你一分。”
醉書羞得滿臉通紅,根本不敢擡頭看大太太,只是低聲囁嚅:“太太千萬別這樣說,都是醉書應該盡的本分。奴婢,奴婢能伺候大少爺,是三生修來的福分。不敢求任何名分,只願默默地在少爺身邊服侍,求太太成全。”
大太太滿意的點頭。
醉書能這樣想,倒剩了大太太許多麻煩。
升這個丫頭做姨娘沒什麼,大太太就怕經過此事後,醉書心思變大,以後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傷了雲澤的子嗣綿延......
那纔是大太太最擔心的。
閔雲澤正在這裡安置,後院周粟喬聽到消息,趕緊跑來獻殷勤。
見大太在,更是演技十足。
還沒等開口,周粟喬眼圈倒是先紅了:“大表哥,你這是......”
閔雲澤低頭看着自己站立的雙腿:“煩粟喬表妹擔心了,我一切都好。”
周粟喬一怔,再細細打量,果然見閔雲澤不像是傳說中的殘疾斷腿。這不是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嗎?
難道傳言有誤?
周粟喬趕緊收起悲色,臉上換上驚喜:“這可好了!我還以爲......正擔心表哥呢!”
大太太笑道:“你表哥遇見了貴人,所以纔有驚無險。好了,他進城一路辛苦,咱們先回去,叫他也好休整休整。”
周粟喬聽大太太不客氣的攆自己,心裡略不高興。
她進來還沒等說上幾句話呢,舅媽就滿臉的敷衍之色。又不是一定要來,是自己想着賣個好,不然誰喜歡和閔雲澤打交道?
周粟喬心中歸抱怨,臉上卻不敢流露半分。不但不惱,還要殷勤的挽住大太太的手一起往出走:“對了。舅媽,怎麼沒瞧見四妹妹?”
大太太輕笑道:“你四妹妹得了一段機緣,如今在外面學醫,恐怕要很久才能回來。”
“啊!”周粟喬這次絕不是裝模作樣。她是實打實被驚着了。閔芳菲在外面學醫?這是怎麼一說?從沒見大太太和閔芳菲之前露出過半點行跡啊?
難道都是瞞着自己?
大太太拉住周粟喬的手,慨嘆道:“你千萬不要多心,並不是舅媽之前不和你說,而是你四妹妹脾氣多擰,你是知道的。她臨時打定主意,我們根本攔不住。”
周粟喬覷着閔雲澤,又看看大太太,遲疑道:“舅媽,你是知道的,我沒有嫡親的姊妹。一直都將四妹妹當親生妹妹。她要是出了事,你可千萬別瞞着我。”
閔雲澤站在一旁冷笑:“粟喬表妹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盼着我四妹妹出事?”
周粟喬慌忙擺手:“大表哥千萬別誤會,我就是......”
大太太笑着拉住她:“你表哥說話直來直往,他也沒有惡意。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不過放心,芳菲沒有事兒,不但無事,還得的是一段好機緣,不過三年不能頻繁回家而已。”
“三年,”周粟喬喃喃道:“我記得表妹已經說定了親事。耽擱三年,那對方可還願意?”
大太太笑意更濃,滿臉得意:“說起來,我們四丫頭真是有福氣的孩子。說親的那位佟公子對她不離不棄,知道四丫頭要學醫三年,已經下定決心相守。”
相守三年?
周粟喬被這個消息打擊的沒話說。
她心裡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平心而論,周粟喬一點不羨慕閔芳菲說的這門親事。佟家,那是什麼人家自己也不是沒瞧見,門庭破落,還要靠表妹偷偷接濟。親戚也都是極品。沒一個好東西。若不是蹭吃蹭喝,就是狗仗人勢。
但是周粟喬也暗暗打量過,佟家門第不好,配不上閔府,可那佟鶴軒卻是個好兒郎。
周粟喬甚至偷偷期盼過,要是郭瀟也如佟鶴軒一樣,對自己溫柔體貼,百依百順,周粟喬就是死也甘心。
可轉念又覺得自己可笑。
郭瀟如何能成爲第二個佟鶴軒?
郭家是什麼門第!
周粟喬閃過這些念頭後,忙笑着與大太太道:“這倒是可惜了,娘娘還說要接我們進宮去玩。四妹妹豈不是白白丟了好機會?”
大太太面色凝重:“哎,你大表姐的孩子沒了,她心裡正難受,進宮一事......”
周粟喬趕緊收起笑意,自責道:“舅媽見諒,我真是該死,竟然忘了這件事。”
閔雲澤聽出不對,忙問:“母親,我在城外就聽說,宮裡似乎進去了什麼刺客,害得一位娘娘小產,莫非真是大妹妹?”
“你大妹妹命苦!”大太太雖然不待見閔芳華,可當着周粟喬的面,大太太不好說風涼話,便只好順着兒子的話題往下接:“王美人有孕之後,娘娘心裡着急,尋了許多秘方,總算是懷了胎。可惜脈象一直不好,都是蔣太醫幫着診脈。皇上體諒娘娘辛苦,都說是日日去瞧。可誰想,那孩子命苦,終究不能來到這個世上。”
大太太話雖然如此說,但心裡一直存在疑惑。
以她對閔芳華的瞭解,究竟有沒有孩子這件事還是兩說。
遇見刺客受驚,閔芳華看着是吃了大虧,或許還未必!
小荷這次病的不輕,貌似要住院了~~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