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夕謹用力的揉了揉黑眼圈,“否則今日就沒法見人了。”
知竹一邊過濾隔夜的茶水,一邊笑道:“既然如此,夫人今日不如就直接告病,休息一天吧。”
顧夕謹想了想,很堅決的搖頭拒絕了:“一告病,這府裡的人定然都要過來請安,這麼一來,反而不得安生了。”
知竹想了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就不再勸說了,把抱着茶葉的紗布按在顧夕謹的眼睛上,輕輕的揉着:“待會兒粉底稍微打的厚一些,遮掩一些兒,也就混過去了。”
顧夕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着知竹折騰。
等收拾妥當,顧夕謹看着銅鏡中的麗人,卻比平日裡靚麗了許多,不由得皺眉道:“這模樣不行。”
“奴婢瞧着挺精神的。”知竹滿意的打量着顧夕謹。
“就因爲挺精神的,所以不行。”顧夕謹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的又坐了下來,“我昨兒個剛剛經歷了生死之劫,然後大晚上的又在翠彤房裡折騰了許多,若是今日出門,精神奕奕,豈不是讓人詬病!”
知竹被顧夕謹這麼一提醒,頓時回過神來:“夫人說得是,原應該病怏怏的,才適合今天的心境。”
等顧夕謹再一次收拾好站起來的時候,看着銅鏡中,臉色蠟黃,一臉憔悴的女人,無言的嘆了一口氣:“走吧。”
走到客堂的時候,言兒已經帶着安明軒的庶女們恭敬的候在客堂裡了。
言兒到底已經十多歲了,對最近府裡的事情,也有所風聞,因此在看見顧夕謹一臉憔悴進來的時候,除了請安之後,比平時多說了一句:“母親身子欠安,理應多歇息纔是,兒子和妹妹們打擾母親了。”
顧夕謹對言兒和安明軒的這些個庶女們,倒是沒有什麼反感,不論安明軒多麼的人渣,孩子們是無辜的!再說了,她在安南侯的這五年,這些孩子基本風雨無阻的每日過來請安,但凡是個人,都會有感情的。
因此,顧夕謹朝着這些人笑了,笑容裡滿是慈愛:“我沒事,倒讓你們擔心了。”
“母親身子好了,纔是兒子和妹妹們的福氣。”言兒恭敬的再一次開口。
顧夕謹哪裡聽不出言兒心中的擔憂,但是這些事情,卻不是她能做主了,她能做到的,只能是她在位一日,善待她們一日。
“哥兒放心就是,我沒事,只是昨兒個有些累着了,歇一歇就沒事了。”顧夕謹笑着解釋着,又讓知竹去廚房多拿一些點心,“揀着哥兒和姑娘們喜歡吃的,多包上一些,讓她們帶了去回去吃。”
“是。”知竹應了一聲,轉身吩咐小丫頭去準備了,這邊顧夕謹已經舉起筷子吃了第一口。
顧夕謹吃過之後,言兒等人才開始吃飯。
秉着食不言寢不語的精神,這一頓飯,大家吃的鴉雀無聲。
顧夕謹今日胃口不佳,才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言兒見顧夕謹不吃了,也連忙跟着放下了碗。
顧夕謹看着言兒笑道:“哥兒正在長身子的時候,才吃這麼一些,當心讀書的時候餓了。知竹,再去給哥兒添一碗去。”
“是。”知竹走過去,替言兒添了小半碗,又輕聲了安慰了一會兒,言兒纔將就着把飯吃完了。
知畫端了一個托盤進來,裡面放着打包的點心。
小姑娘們到底年紀小,看着喜歡的點心,頓時高興起來。
顧夕謹讓她們自己挑了,然後交付給隨身的丫頭拿着,這才帶着她們去福安堂請安。
纔出了院子,就看見安夢瑤帶着紅杏過來。
顧夕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臉上卻已經慣性的浮起了慈祥的笑容:“瑤兒,可用過早飯了?”
安夢瑤在顧夕謹的面前站住了,冷着臉盯着顧夕謹看,卻不說話。
顧夕謹被安夢瑤看的心頭火起,可是這怒氣,卻又只能深深的壓制着,不能發作出來:“既然瑤兒吃過了,那我們就一起去福安堂請安吧。”
“不必了。”安夢瑤斜挑着眉,“我剛從祖母院子裡出來,祖母說,母親既然身子不適,就好生歇着,這府裡的事情,就不勞母親操心了。”
“……”顧夕謹不解的看着安夢瑤,“姐兒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母親到底是真的不知還是的不知?”安夢瑤滿是不屑,“母親是個聰明的,這其中的緣故,難不成真的參不透?”
顧夕謹掃了安夢瑤一眼,扭頭跟言兒道:“哥兒帶着妹妹們先去吧,母親有話跟你姐姐說。”
安夢瑤瞥了言兒等人一眼,臉上滿是鄙夷:“我可沒有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弟弟妹妹。”
言兒的臉色一邊,垂在身邊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
他生母生他的時候難產,掙扎着把他生下來,自己也命歸黃泉了。
他雖然只比安夢瑤晚出生一個月,但是兩人的待遇卻天差地別,在顧夕謹來到安南侯府之前,他在這個府裡,是一個尷尬的存在,連下人都敢欺負他!還是顧夕謹來了之後,他才享受到了庶長子的待遇,雖然依舊不如安夢瑤,但到底下人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他了!
隨着他慢慢的長大,他已經漸漸的明白了,遇見顧夕謹是他的運氣。
隨他慢慢的長大,他已經漸漸明白,身爲庶長子,雖然不如安夢瑤,但是在這個府裡沒有新的繼承人出生的情況下,這個安南侯府遲早都是他的!
因此,他小時候的陰影,隨着年紀的增長,正慢慢的淡化,可是沒想到今日安夢瑤的一句話,再一次把他推入到了那個黑暗的深淵!
他已經不是小時候的他,所以他看向安夢瑤的時候,就帶上了一絲恨意,只可惜,他的這一絲恨意,沒有一個人發現。
“瑤兒,你這話就不對了。”顧夕謹皺着眉,看着安夢瑤,“不論怎麼說,她們都是你同父異母的嫡親弟妹,你不與他們一起玩耍也就是了,怎麼可以這麼說他們?!”
安夢瑤用一種極不屑的目光掃過言兒等人:“哦,我倒是忘記了,母親也是庶女,怪不得對這些個上不得檯面的這麼照顧!果然是物以類聚!”
“大姐。”言兒緊握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臉上全都是恭敬,“母親終究是長輩……”
“言兒。”不等言兒把話說完,顧夕謹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先去給祖母請安,今兒已經晚了,順便替我告罪,就說我跟瑤兒說完話就過去。”
言兒擡起頭看了顧夕謹一眼,顧夕謹朝他點了點頭。
言兒沒有再廢話,帶着幾個小姑娘給顧夕謹行了一個禮,轉身朝着福安堂去了。
顧夕謹目送着言兒等人走遠了,這纔在一邊坐了,擡起頭看着安夢瑤:“瑤兒,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我聽着呢!”
“就是說,從今兒起,這府裡的中饋由我接手了,不勞母親再費心了。”安夢瑤說着,得意的看着顧夕謹。
“這話可是當真?”顧夕謹臉上沒有一絲兒驚訝,只是擡着臉看着安夢瑤。
安夢瑤準備了一肚子的冷嘲熱諷,只要顧夕謹表現出有一絲的不肯,她就打算打擊的顧夕謹狗血淋頭,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到顧夕謹竟然冷靜如斯,倒是讓她的所有準備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自然是真的,這話是祖母親口對我說的。”安夢瑤得意洋洋的搖晃着腦袋道。
“好,我知道了。”顧夕謹站起來,“知竹,走,我們去福安堂請安。”
安夢瑤沒想到顧夕謹無風無浪的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沒有下文了,腳橫着跨了一步,攔住了顧夕謹的去路:“你給我站住!”
顧夕謹看着安夢瑤,臉上閃過一絲憐憫:“瑤兒,好歹你叫我一聲母親,在我這個母親沒有下臺之前,你覺得你這麼做,若是傳了出去,會如何?”
安夢瑤愣了一下,突然放聲笑了起來:“母親?你難不成還想用這個身份壓制我?你這個母親,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不如好生一邊呆着去,到時候,我可以幫你求求情,讓你接下去的日子稍微好過一些。”
顧夕謹的眉心猛地擰了起來,兩隻眼睛盯着安夢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夢瑤絲毫沒有打算讓步的意思,“我現在好生跟你說話,你若是識相,就該把府裡的對牌拿出來。”
顧夕謹一聽,倒是不急了:“知畫,你去福安堂問問,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若真的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就回來帶着紅杏去我的屋裡拿對牌。”
“是。”知畫心中着急,應了一聲,便急匆匆的小跑着去了。
顧夕謹看着知畫走了,也不說話,閉着眼睛,斜倚在柱子上,開始養神了。
安夢瑤殺氣騰騰的站在顧夕謹面前,可是坐在對面的人,卻已經閉上了眼睛,那愜意的模樣,讓安夢瑤咬碎了銀牙。
知畫的動作很快,顧夕謹才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小跑着回來了,只是臉色難看的可怕。
安夢瑤看着知畫臉上,卻笑了:“怎麼?打聽到本姑娘沒有說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