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不動聲色地將香囊接過去遞給初曉,“一會去取來裝上。”
初曉的臉色卻變得有些奇怪,將香囊接了,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容華。
容華臉上微微一笑,心裡卻一顫,她沒想過瑤華會真的這樣對她的親姐姐。難道就是爲了能嫁給趙宣桓?還是以爲只有義承侯府不是最好的去處?
瑤華除了看上趙宣桓,大概還看上了蔡氏一族,和大太太大老爺竟是一個心思。
瑤華想要做那個關鍵時刻能主宰整個陶府的人,恐怕不容易。瑤華又怎麼能知道,趙家、蔡家就一定能靠得住?
容華一時之間思緒萬千,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她記憶深處的那個瑤華,真正的面目是這個樣子。
初曉講香料裝好,容華又要了針線縫合香囊。陶老太太望過去,八丫頭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用着手裡的針線,有幾分的閨房之秀。
容華將香囊縫製好,遞給芮青。
芮青聞了聞,臉上露出笑容來,“老太太快聞聞,這香味果然是好。”
陶老太太接過香囊來,湊在鼻端聞了一下“嗯”了一聲擡起眉毛,“只怕我一個老太太弄了這些香,要讓人笑話的。”
芮青道:“誰會笑話老太太,只怕心裡羨慕還來不及呢。”
陶老太太笑着埋怨,“你這孩子,就你會說話。”卻把香囊收了起來。
衆人又說了會兒話。
陶老太太放下手邊的茶道:“有我在你們也玩不起來。我乏了也要回去了,你們姐妹好好玩吧!”
衆人忙起身送老太太出去。
瑤華親手扶着老太太,容華和菁華就在後面跟着,硬是一直將老太太送回了院子,陶老太太雖然嘴上讓瑤華不要送,笑容卻一直延伸到眼睛深處。
這種母慈子孝的事,沒有誰比瑤華做得更到位了。
芮青腐蝕陶老太太躺下來,點上安神香,出來告知各位小姐,“老太太睡了。”
瑤華、容華、菁華這才從老太太屋裡離開。
容華仔細聽了聽,老太太院子裡靜悄悄的,就連四姨娘屋裡也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瑤華站在翠竹夾道上轉過頭,目光親和,笑容恰到好處,“兩位妹妹就到我屋子坐坐吧!”
容華、菁華自然肯答應。
等到人都走遠了,芮青纔回到內室後面的暖閣裡接着服侍老太太。
陶老太太眯了一會兒,又睜看眼睛,“二丫頭和八丫頭是怎麼回事?”
芮青道:“二小姐素來是和善的,心裡倒不一定有什麼,只是身邊的丫頭心思多罷了,再說八小姐也不像那樣的人。”
陶老太太點點頭,“我看着八丫頭也是不錯的,你沒瞧見她那手針線也是用的好,倒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以前我就和府裡的丫頭們講過,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做些荷包、香囊這些小玩意兒。我的針線一般人可是比不上的。”
芮青笑道:“您看看八小姐送給您的這個香囊可有您年輕的時候做的好?”
陶老太太道:“我看着倒是有幾分的意思了。”
陶老太太說笑了一會兒,又想起件正事來,“瑤華年紀也不小了,婚事也該定下來,那日侯爺過來請安,我留神看了,武穆侯是個有城府的人。瑤華心善,人聰明又能包容,做事也妥當,識大體知進退,家世上我們差人一等,可是女孩子出身雖然重要卻是比不過德行,名聲的,二丫頭在外面也有賢名的。”
芮青只在一旁笑着聽,“還有三太太這層關係,二小姐嫁過去安國公夫人也會照顧孃家人。”
陶老太太點點頭,“讓我最放心的就是二丫頭。”想起研華又嘆口氣,“最不放心的就是六丫頭,六丫頭性子雖然差了一些,我也是捨不得將她配上那門親。就算四姨娘不說,這件事我也不會任大媳婦亂來。”
芮青給陶老太太捏肩膀,“四姨娘那邊……”
陶老太太嘆口氣,“你去告訴她,研華的事我已經辦好了,要是她還不放心,等過了冬節之後……讓她自己好自爲之吧!”
芮青的臉色沉重起來。
陶老太太又閉上眼睛,袖子裡的香氣一陣陣地傳到鼻端,便又想起那隻香囊,“二丫頭喜歡些花花草草我是知道,只是什麼時候倒弄起香料來了。女孩子家弄這些可是不好,將來得空了我要說說她。”
芮青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陶老太太笑着看了芮青一眼道:“你一個姑娘家,自然是不明白了。”
陶老太太喝了口茶水,這才又躺下來,芮青在一旁給老太太輕輕捶着腿。
……
容華、菁華、瑤華回到屋子裡,瑤華讓初曉將棋盤拿出來。
容華道:“不如十妹妹先跟二姐姐下一盤,我在一旁看着好了。”
菁華忙搖手,“明明是你想來下棋,現在倒將我捨出來,誰不知道二姐姐棋技了得,八姐姐這是讓我惹人笑話。”
容華笑了,“我也是下得一手的爛棋,偏有一段時間不下,心裡就癢的很,要不這樣,”容華擡起眼睛看研華,笑容慢慢綻放,“二姐姐執黑棋讓我六個子好不好?”
瑤華的目光注視過來,其中夾雜讓人看不懂的情緒,驚異中多多少少帶着許慌張,這種情緒一閃而逝,又恢復之前溫和有禮來,“好,我就讓妹妹六個子。”
一盤棋下來,瑤華已經汗溼了額頭。
容華見瑤華臉色不好,急忙道:“都是我不好,硬要拉二姐姐跟我下棋,讓二姐姐費了這麼多心思。”
瑤華搖搖手,“也不是,只是昨夜沒有休息好,今天稍稍有些疲累罷了。”
容華道:“二姐姐快好生歇着吧,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瑤華點點頭,“只是怠慢了兩位妹妹。”
瑤華親和,容華就比瑤華更要親和,姐妹們拉扯着說了幾句話這才散了。
瑤華躺在牀上,初曉看出瑤華似有心事,只是問了幾句,瑤華卻不說話,好半天瑤華才問,“你覺得八小姐下棋比五小姐怎麼樣?”
初曉愣了一下,“奴婢看不懂這些的。不過八小姐怎麼會突然提起香料的事,”臉上有些擔憂,“會不會是……”
瑤華搖搖頭,剛閉上眼睛養養神,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人道:“二姐姐執黑棋讓我六個子好不好?”
瑤華猛然睜開眼睛,似是瞧見牀前有個人影,再定睛望過去,那影子又不見了,身上的寒毛仍是豎立起來,急切地喊,“初曉,初曉。”喊到最後一個字,喉嚨一癢咳嗽起來,又想起舞妹妹喜歡看那些小說話本,看到裡面換釵結姐妹的事,跟她說,“我們本就是姐妹,親生姐妹卻沒有義結金蘭裡面的那些意思,不然我們也換了釵,說什麼不求同年同月生,但願同年同月死。這樣黃泉路上也不寂寞,說不定老天憐愛,看到你我的情義,下一輩子還能做姐妹。”瑤華心裡一緊,咳嗽的越嚴重。
第二天一大早各院的婆子早早地就叫起,容華穿了從大太太那裡拿來的新衣,一反常態,打扮的端莊秀麗,木槿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小姐要是天天這樣穿就好了。”
容華抿嘴一笑。
族裡的嫡系族人早早地就進了府,女眷們到千禧居里陪陶老太太用膳。
府裡衆人剛吃了餛飩,又上了米丸,食米丸是陶家家訓,取的是闔家圓滿的意思,容華剛剛一碗混沌下肚已經飽了,卻仍是硬將面前的米丸吃了下去。
族裡的其他女眷也是如此。
容華目光落到瑤華身上,瑤華臉上塗了胭脂,又穿了薔薇色的褙子,整個人纔有了些光彩,只是吃東西就少了胃口,餛飩勉強吃了幾口,米丸吃了一個就怎麼也吃不下了。嫡系的一位太太見了,笑着關心瑤華,“二小姐身體剛好,受不住這些東西,意思意思就行了。”
其他太太聽着這邊說話也不搭腔只是吃米丸,倒是大太太笑道:“要是以前也就罷了,瑤華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幾個米丸不打緊的,”轉過頭看瑤華,“這是取個喜氣,要都吃了纔好。”
瑤華這纔將面前的米丸都吃了。
到了吉時族人們按次序站好,由宗長帶領到宗祠祭拜祖先。長着皆有小輩攙扶,小一輩的在後面緊跟,少不了是一番的規矩,磕頭慘敗之後站立在一旁,容華看了看身邊不遠處的瑤華,瑤華已經是苦苦支撐。
好在儀式已經結束,族人們又給陶老太太磕了頭,諸如容華這樣的小輩便退下了。從千禧居里出來,看到瑤華,初曉緊張地迎上去,剛要攙扶着瑤華去休息,就聽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傳話道,“大太太讓二小姐進去呢。”
初曉手臂一沉,心裡不禁暗暗着急,昨晚二小姐幾次從夢中驚醒,身上的病就又嚴重了幾分,平日裡倒也罷了,今天這樣折騰下去,哪裡能經得住。